《楚颜之青云书院》尹意一

26、蜃影坊

　　楚颜越遇到大事心下反越冷静，她细细思量，上回照镜子还是发现玉佩之前，当时还好好的，之后沉迷于感应丹气再也没拾掇过，这变故自然和玉佩有关，楚颜当即取下玉佩，放得离自己远远的地方。

　　“我这模样，像是段叶说的被人吸了精血，她说的那个妖怪叫什么？”楚颜努力回想，“是……无面大仙，莫非这个玉佩就是无面大仙寄宿之处。”院子因为埋了这个，源源不断地吸收生物的精气，导致这里的人和植物最后都会因精气耗尽而亡，楚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嘲道：“我还巴巴地把这妖物挖出来，天天佩戴在身，真是阎王桌上抓供果，自己挖坑将自己埋了。”

　　她转念一想，又觉难以自圆其说，“如此说来，歪脖子树底下埋着它，理应第一个枯死才对，还有做实验时，靠近它的野草可是最晚而不是最早枯萎的，这对不上。”

　　这段时间除了佩戴玉佩，自己还做了什么？感应灵气！她借助玉佩频繁地感应灵气，可冷公子先前也没叮嘱过，说感应灵气会有什么副作用，“别人水到渠成感应灵气，和我这借助外力感应，自是不一样，难道感应灵气会消耗很多能量？”这就能解释楚颜为何会频繁的肚饿，食物无法补充能量时，就会开始损耗身体，“灵石碎成粉末，坤宁丸失去药效，不是巧合，而它们的灵气被我吸收了。”

　　楚颜觉得这个解释更合理，她内心深处隐隐觉得，有个什么重要的答案呼之欲出，是个长期以来都困扰自己的很重要的问题，偏偏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李祥安：“丹人，别说继续修行，就是能活几年也不可知……丹人所到之处花草皆枯，人畜皆病。”

　　巫歌：“听闻丹人对丹气感知敏锐，有他们相助，我定是如虎添翼……这丹气说白了是丹药的一种灵气。”

　　段叶：“那可是座鬼院，她们都说里面住着无面大仙，隔一段就要出来吸人精血，人就越来越瘦，最后就死翘翘了。”

　　永远吃不饱的肚子，寸草不生的院子，……

　　所有的碎片在楚颜脑中快速晃过，零零散散的东西慢慢都汇聚到了一起，她双掌一击，兴奋道：“丹人擅长感应丹气，因频繁感应丹气而耗费能量，才会总要吃东西，一旦食物不足以提供，她就会吸取周围的能量，植物由此枯萎，身边的人开始生病，一旦能量还不够，就会吞噬自身，枯瘦而亡。真正的无面大仙就是丹人自己！”

　　她又一想不对，“自己先前不会感应丹气，照样会觉得饿，变得消瘦。或许这种感应是丹人不由自主的，随时随地的，就像呼吸一样。”楚颜觉得有几分道理，叹道：“这个病简直害人害己。”

　　楚颜不放心，动手做了几个实验。
　　比如用野草盖住玉佩，野草不会更快枯萎，说明玉佩不会主动吸收精气。
　　还比如，她在周边放上许多野草，然后戴上玉佩感应丹气，野草果然快速枯萎，可见感应丹气会消耗能量，而且能够从外界夺取能量。

　　实验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论，楚颜百感交集，“别的丹人知道这生病的道理吗？这也不难推测和证实。说来堂主让丹人不断助人炼药，相当于给丹人贴上一道道催命符。”她又想：“巫歌知道吗？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告诉的，哪里会在意别人的死活——万一万一他知道，他不教我感应丹气的法子，难道是……好心？”
　　不，不会，他哪里会这般善良，楚颜摇头。

　　“若能提供足够的能量，比如大量的灵石，是不是丹人的病就不治而愈了呢？我如今也急需灵石补充灵气，不然离暴毙也不远了。可惜这玉佩只能助人感应，却不能提供灵气。”她忽然心念一动，玉佩不能提供灵气，那是什么东西不断为歪脖子树提供能量呢？树下还有其他的宝贝！若是一堆灵石，我可就发达了。

　　想到挖宝藏，又有了先前的难处，自己怎么瞒着巫歌，这回没了冷公子的蒙汗药。

　　此时她听见外面淅淅沥沥，天都黑了，她之前想得太入迷，不知何时下了雨，这雨终于下下来了，阿雨可高兴坏了吧。

　　推开窗户，一院子的风声雨味，只见雨中有一人正蹲在歪脖子树下，背影瘦削，是巫歌，他不打伞在那做什么？

　　“哎呀，他不会是在挖宝贝吧，可不能让他抢了先，我还指望着它救命呢。”楚颜如此一想，可坐不住了，蹑手蹑脚挨了过去，找了一隐蔽处躲藏起来，见巫歌缓缓起身，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放在了树上，“啪叽”一声，那东西从树上掉下，落在水坑里，“咕咕咕”洗涤兽阿雨开心地不住叫唤。

　　“咕咕”阿雨又叫了几声，巫歌点了点头，找了根杆子，捅了捅，将树上的灯笼果朝阿雨这边送，几只灯笼果漂浮着将阿雨围在中间，它喜滋滋地一溜小跑，猛地扎进了水坑中，千万的雨珠映着光，像漫天的星。

　　阿雨大约玩腻了跳水坑的游戏，又摇摇摆摆来到一块石头前，拱着屁股向上爬却怎么爬不上去，巫歌轻笑一声，一只灯笼果随风飘摇似跳动的火焰，正好凑近了他的脸庞，将少年的笑容衬得格外干净和温暖。巫歌弯下腰，用手轻托它的屁股，助它上去，阿雨从石头跳下，踏出零星点水花，兴奋得乱叫，它来来回回，跳上跳下，巫歌一遍遍不厌其烦帮它攀爬石头。

　　那橘黄色的光就像拨开浓黑的夜色，笼罩出一处暖色的小天地。雨夜的潮气冷气，此时幻化成向外膨胀的撩人的人间烟火气，叫人想起冬日里炉上的火光。

　　这一幕，楚颜有种不真的魔幻感，眼前这人真的是那个不知善恶的恶童吗？

　　巫歌陪着阿雨玩了好一会儿，之后却没有回屋睡觉，而是出了院门。第二天早上，楚颜去取食盒，才看到他从院外回来，楚颜寻思：“一晚上他都没回？戒尺怎么不管。他是不是还能出小树林，不然整晚呆在小树林里有什么可玩的？凭什么他这么自由！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好不公平！”楚颜转念一想，“他晚上出去，我不就可以挖宝藏了，我忿忿不平什么劲。”心中又高兴起来。

　　或许有了昨晚的事，楚颜再看到巫歌那副生人勿近的脸，也没那么憎恶了。他今日心情似乎也很好，见到楚颜，破天荒同她点了点头，还妄图挤出一丝笑容，虽然最后失败了。还是惹得楚颜大惊失色，“这人太不对劲了，太不对劲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非他也被人夺了舍？”

　　这雨下了一整天，好在旁晚的时候终于停了，巫歌就出了门。楚颜瞅准机会，立刻操家伙行动起来，她用棍子捅了一个灯笼果下来，凉凉的，用绳子它系在腰上，像是把一盏灯一颗星星带在了身边。

　　雨后的湿土粘黏泥泞，很是难挖，楚颜挖地好生烦躁，埋怨道：“堂主也太吝啬了，饭也不给吃饱，饿得我浑身不得劲，我如今好歹也是临门一脚的炼丹师，他这么怠慢苛责技术人员，我要抗议我要跳槽。”

　　正在她胡说一气，她又听见那个熟悉的尖细声音：“好无聊，好无聊啊……谁来陪我玩。”楚颜一哆嗦，就是那天晚上她听到的“跟我玩啊”小鬼的声音。这回更加真切，楚颜本身就手脚无力，此时更是被吓得手脚发软，有了面具的前车之鉴，楚颜哪里敢回应这种来历不明的声音，若是一答应就被索了命，自己可就太冤了。

　　“有人吗？我在蜃影坊……你们在哪里，有没有人啊……” 那声音飘飘渺渺，似近似远，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蜃影坊这名字好熟悉，自己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却是想不起来了，不管她如何花言巧语，自己不上当不搭理就是了。”楚颜听声音似乎是从放杂物的偏院子传出来的，以前每次去那院子都觉得心口闷闷的，所以她总不爱去，上回为了找些盆罐做实验才去翻找，莫非惊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唉，好无聊啊……好无聊，没人陪我玩，我走了……走了……”那尖细声音哀怨道。

　　楚颜心下一喜暗道：“姑奶奶，咱这庙小就不留您了，好走不送，您快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投个好人家。”

　　安静了一会儿，楚颜吁了一口气，“可走了。”

　　“嘻嘻，是不是以为我走了。”那小鬼的声音在楚颜耳边响了起来，楚颜被吓得“啊”的一声大叫，赶紧捂住了嘴巴。

　　“嘻嘻……你们的灵票一定要写莫命成哦……嘻嘻……我走了……真走了……嘻嘻。”空中回荡着她诡异的笑声。

　　楚颜被那小鬼的回马枪吓得魂不附体，等了一阵确认她走后，这才定下神来，心道：“她说的什么灵票？是不是就是灵牌，是啦，她就叫莫命成，蛊惑人们在灵牌上写下她的名字，就能召唤她或被她附身之类。”楚颜暗道，“那是万万不能写了，她也是不大聪明的样子，这么一说，谁会去写，有人好奇心太盛也不一定。”

　　“蜃影坊，蜃影坊，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楚颜还在琢磨这个问题，忽然她浑身发冷，她想起来了，在那个凤冠面具背后刻的就是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