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之青云书院》尹意一

19、再婚

　　楚颜长出一口气，道：“你方才的语气好渗人，蕊儿戴上面具后怎么鬼气森森的。”

　　段叶道“小姐你说的对极了！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原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到了你们家听闻面具诅咒之说，这才更确定了。当时我还不觉得，对她说：‘这面具好奇怪，我怎么瞧不清你戴没戴上？’

　　她还是那般似女鬼的声音，幽幽道：‘修士的东西，自然有些神奇之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先前可见过别的修士，他们就没有给你瞧过这些稀罕东西？’

　　我说：‘修士岂是想见就见的，这回姐夫来接你，我才是第一回见到活的修士呢！’”

　　楚颜打断她，问道：“她听完这番话，可有什么反应？”

　　段叶想了想：“也没什么，她就是笑着点了点头，小姐，你问这个作甚么？”

　　“若她是妖精附身之类，自然怕修士知道她的底细，她问这话，是看你认不认得其他修士，怕你泄了秘。”

　　段叶道：“呀，这么想来。她后来和我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问了我好些事情，原来是在套我的话，难怪问完之后她就赶我走，我觉得奇怪，可也不好厚着脸皮强留下。

　　我向她作别时，见她歪坐一旁，闲闲地嗑瓜子，眼睛水汪汪的，嘴唇艳红，真是好看，我道：‘蕊儿姐姐，我走了，你吃东西可别让你嫂嫂看见，要挨骂的。’

　　她也没搭话，我觉得好没意思，去到了前厅，有几个村里的熟人见我从她闺房出来，便问东问西，缠得我走不动，和她们闲聊一会儿后正要走，听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说是吉时快到了，新郎怎么还没来。

　　我想蕊儿姐姐怕是要着急，还是回去看看她，瞧有什么要帮忙的，等我靠近了她的闺房，听见里面有人哼唱曲子，那声音好阴森诡异，听不大真切，其中两句大概是：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寻寻觅觅
　　谁愿伴我，深夜拜月光，幽魂上路。’

　　我想怎么大喜之日唱这个，也太不吉利，心里直发毛，就收住了脚步，趴着门缝往里瞧，见蕊儿姐姐唱着曲子，手里拿着纸鹤变作的信，凑到龙凤红烛上看，那红艳艳的烛火映着她的笑脸，好看的惊人，叫我挪不看眼。看完后她似乎很开心，沉思了一会儿，不料她竟然就着烛火将信烧了，她为何要烧了信，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

　　忽听得背后一人道：‘你鬼鬼祟祟站门外做什么。’我吓的一哆嗦，见是她的嫂嫂，她横眉竖眼，脸色很难看，我说我来瞧瞧有什么能帮手的。她哼了一声，也不理我，急急推开门，压着声音道：‘蕊儿！我说这吉时马上到了，新郎官怎的还没来。你还有心吃东西，别把妆给弄花了。哎呀！你这死丫头，怎么能在娘家吃喜饼，这个规矩都不懂？你这是要把娘家吃穷了！’她正骂骂咧咧，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妹子，你可真是个妖精。’”

　　楚颜道：“这倒是奇了，她这嫂嫂难道能识妖。”

　　段叶摇摇头：“她哪有这个本事，当时蕊儿姐姐也是一惊呢，她嫂嫂道：‘我平时只道你好看，不知你如此好看，那男人见了你这模样，魂儿还不都被你这个小妖精给勾了去。’”

　　楚颜不禁好笑，一惊一乍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嫂嫂绕了她一圈，啧啧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倒和往日大不一样了！就连我看了骨头都要酥了，难怪修士的魂儿也叫你勾了去，若我有你这等皮相，这世上什么东西得不了手？有这样倾国倾城的妖精在这等着，我就不信那新郎会舍得不来。’

　　谁知蕊儿姐姐道：‘忙了一天怪累，不如大家也早些散了吧，反正他是不会来了。嫂嫂，不如弄些外头喜宴的饭菜进来，省的浪费，我也真是饿了。’

　　我和她嫂嫂自然都是一惊，她嫂嫂骂道：‘你胡说什么！你是得了馋痨病了，馋成这样，少吃一顿，就饿死了不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是他不来了！’

　　她竟然还是笑笑的样子，说：‘也没什么，他是不要我了。他先前瞒着我，其实家里一直不同意，只想生米做成熟饭，再去和他家里说。如今他家里放了狠话，若执意要娶，就赶他出门，他就怕了。刚刚才写了封信过来退婚。”

　　她嫂嫂不相信，‘他寄来了一封信？信呢，我怎么没听有人通报。’

　　‘他用的是修士的纸鹤，那伤心东西留下做什么，自然烧了，刚刚她在这，都看见了。’她向我这边指了指。

　　我慌了神，不知她是说我看见她收了信，还是说她其实知道，我刚刚在外头偷看她将信烧了，只胡乱点点头。

　　她嫂嫂脸色一下就白了，手里绞着帕子，强笑道：‘好姑娘，你们这是合起来逗我玩呢，婚事哪有这么儿戏，他若要退婚，刚刚又怎会送来个礼盒。不会的！或许路上有事耽搁了，修士的规矩和咱们不一样，不在乎吉不吉时的，对对，定是如此，说不定现在就来了，我去外头看看。’她也不等蕊儿答话，就自说自话出去了。蕊儿姐姐嘻嘻笑道：‘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心有不甘呢。’

　　楚颜道：“这事的确说不通，按理李元骏若要退婚，就不会前脚送来古怪的面具。莫非这个面具不是他送来的？那李元骏后来来了吗？”

　　段叶忿忿道：“我就恨他是个没担当软蛋，他从此鬼影也不见一个，再也没人见过他，他要退婚也该亲自来说清原委，随便送封信算个什么破事。”

　　楚颜道：“或许是他家里将他禁足，他出不来，这也是常事。纸鹤的信究竟写了什么，我们其实谁也不知道，都是戴了面具后的她一面之词，若真是退婚信，她烧掉做什么。”楚颜前思后想，只觉整件事真是一团乱麻，道：“你且往后说，李元骏没来，这婚礼怎么收场。”

　　“那日左等右等，新郎始终不来，她嫂嫂终是认了命，一脚踢开房门，眼圈煞红，冲到蕊儿姐姐跟前，就重重扇了她一记耳光，骂道：‘我是造了什么孽，碰到你这么个害人精讨债鬼！闹出这样天大的丑事，脸都叫你丢尽了，你还叫我怎么活啊！”她越说越气，哭天抢地起来：‘来来，我也不活了，你不如拿刀子直接杀了我，给我个痛快，也比一辈子被人笑话，叫人指指点点的好，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抬眼看了蕊儿姐姐一眼，更加生气，骂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出了这样没脸的事，你还没事人似的吃吃吃，我就是喂给猪狗吃，也比给你吃的强。顶着这样一张脸，连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我要有你这皮囊，天下都是我的。’

　　蕊儿姐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楚颜叹道：“她这一笑，自然是火上浇油，要吃苦头的。”

　　段叶道：‘是啦，她嫂嫂骂：‘小蹄子，你还敢笑我。’就要去厮打，我力气小拦不住，眼看蕊儿姐姐又要挨上几记耳光，不料她一下子捉住她嫂嫂的手腕，还是笑笑地道：‘嫂嫂，不如省省力气。你也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头一回结婚难免会出点岔子，也没什么打紧，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巧，熟能生巧，多结几回自然就不出错了。’

　　她嫂嫂和我对看一眼，神情惊异，将我拉在一边，问道：“她是不是伤心过头，这里出了问题。”她指了指脑子，我摇摇头，我哪里知道。

　　又听蕊儿道：‘他不娶我，难道就没别人娶我，之前不是还有个有钱老鬼馋我馋的不行？你去和他说说，赶紧把婚事定了，就是今日换了新郎也是可以的。’她说完竟然嗤嗤地笑了起来。

　　她嫂嫂一脸骇然：‘你——你真是疯了，什么鬼话都敢往外说。这么快就火急火燎赶着嫁给别家，外头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要将我淹死了。’

　　蕊儿笑道：‘难道他们现在就不看笑话，不嚼舌头么？都是关门过日子，这得了实在好处才是真。你只说是我一定要嫁的，我没脸没皮，关嫂嫂你什么事。’

　　她嫂嫂拿眼瞧她，‘你说的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经过此事，我对于情啊爱的也看淡了，她们笑话我？我就是嫁不了修士，也能随意嫁个有钱人家，比她们可要强多了。’

　　她嫂嫂点点头，道：‘吃过亏是懂事多了，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去问问吴家，巧了，他还就在外面。说来也真气人，本来是香馍馍转眼成了隔夜的！对！今日不好和他说，显得咱们太急了，要不上价，晾他一阵子。妹子，你只管放心，有你倾城之貌，就算这家不成，别的也总成的，我定给你说个富贵人家，叫她们只管嫉妒去。’

　　蕊儿道：‘嫂嫂，别拖太久，今日你就去探探那人的口风吧。’

　　她嫂嫂起了疑心道：‘你这般急做什么，你不会是做了不该的事，肚子里有了吧？’

　　她嗔道：‘嫂嫂你想哪里去了，我只为争这口气，早早定下来，叫李元骏知道，我也不是没人要。’

　　嫂嫂道：‘没有就好！年轻人爱赌气也是常有的事。我这就去打听，你也好生保重身体，为那等负心汉不值得。’

　　楚颜想，她嫂嫂只怕她一时赌气这才肯被随意摆布，事后怕她反悔了，一定会尽快去安排，问道“那吴家老头是立马答应了？”

　　“那日我回到家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和家人说起此事，不料他们一听面具是修士给的，就叫我不要管闲事，以后不许去了，晚上我昏昏沉沉，大病了一场。等病好了，蕊儿姐姐已经嫁给过去，可不到一个月，那老头就死了，她就成了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