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之青云书院》尹意一

12、炼丹

　　冷公子满不在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外头说什么丹方秘不外传，叫我说，能花钱买的都不算多珍贵，光是叫坤宁丸的方子，我这就有好几张，这张是我爹给的，总归好些。”冷公子对秀秀她们到来，并不奇怪，料想是早就说好的。

　　冷公子道：“丹方给了你们，随便看，陈堂主说人多好炼丹，我琢磨也有道理，今日让你们来一起炼丹，各凭本事，谁要真能炼出坤宁丸，我赏些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才叫你们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呢！”

　　楚颜想，秀秀来这里，想必堂主定会吩咐她，要给冷公子留个好印象，好进那青云书院，如此一来，她自然要收敛些，少弄些拈酸吃醋的幺蛾子，不用怕，她给自己打气。李祥安自打进门后，就好似全不认识自己，楚颜很是赞赏，他若是一副眉目含情的情圣姿态，自己才要倒霉。

　　“之前备的药材耗完了，剩下的两炉，你们该切该磨的，看着办，我去躺一下，累死小爷我了。”冷公子说完，躺倒在长椅上歇息。

　　秀秀款款朝楚颜走来，楚颜本能地朝后退了几步，秀秀见她如此，神色甚是不悦，装模作样，自己倒成了妖魔鬼怪，想起爹爹的反复叮嘱，强压下怒气，勉强笑道：“楚颜姐姐，你手中的丹方可否借我一看。”

　　楚颜自然双手奉上，道：“不敢不敢。”秀秀剜了她一眼，心道：“小贱人，老老实实送上就是，嘴上说什么不敢，是叫外人以为我如何欺压你么。”她只是不好发作，接过丹方，走到李祥安身旁一同查看，他们都懂得药理，看一眼，便知丹方多半是真的，两人互视一眼，都是暗暗惊异，这冷公子还真是奢靡荒唐，丹方就这么大咧咧地示人，何况还是千金难求的坤宁丸。

　　近日好些地方爆发疫病，这病厉害的紧，就是修士也不能避免，听闻“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有些宗族就此覆灭，楚颜的家族就在其中，坤宁丸恰能克制该病，外头是一药难求，而这坤宁丸的方子，可见珍贵程度。这些都是堂主回来后告诉秀秀，叫她不要外传，秀秀点头答应，转身便告诉了李祥安。

　　李祥安偷偷瞧了一眼楚颜，见她面色寻常，心道：“她只怕还不知这个丹方的珍贵，若早得了这个，说不定她的族人还有一丝生机，如今也迟了。秀秀他们不就是知道，楚颜没了靠山，这才肆无忌惮么？”他心下不由冷笑一声，“自己何苦操这份心，自身也是可怜的孤魂野鬼，拿什么渡人，来了这一趟，得了这份丹方便是天降仙缘，别的先不管，赶紧背下才是。”

　　楚颜本来对炼丹就一窍不通，丹方被拿走，也不大有所谓，还暗自庆幸，如今只需看他们如何做，照葫芦画瓢就是。但见秀秀她们拿了丹方，只在那边东摸摸西擦擦，不见做什么正经事，两人嘴中念念有词，似在背诵。

　　楚颜随即便明白，他们在背丹方，大概是怕冷公子瞧出痕迹，手中假装忙活个不停，暗自好笑，她走到冷公子跟前，问道：“她们拿着丹方，我便不好看了，我能不能抄录一份。”

　　秀秀和李祥安均是一惊。

　　秀秀气愤愤地暗道，这人成了丹人，果真越发不正常了，人家给你看就已经大发慈悲，吃了仙果不算还想着带走。叫人以为济世院都是这般没规矩，正要出言教训。

　　李祥安则怕楚颜这番言语冒犯冷公子，说他们太也不识好歹，恼羞成怒收回丹方，待要出言劝阻。

　　冷公子在一旁似乎快睡着了，问：“抄什么？”

　　“抄丹方啊。”楚颜答道。

　　“住口。”“你快别说了。”秀秀和李祥安同时开口。

　　冷公子挥挥手，打了个哈欠道：“随便你们，磨磨唧唧的，只要炼出来就行，你们动作快点，我去趟茅厕。”

　　秀秀和李祥安又是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均想：这也太过随意了，莫非这丹方是假的。

　　冷公子刚出了门，秀秀就抢过楚颜的纸笔，命令道：“祥安，你来抄。”楚颜也不与她计较，重新找了纸笔来。

　　李祥安抄录丹方之时，秀秀这边准备药材，打开一个白瓷罐，里面传来呃嗝呃嗝，此起彼伏的打嗝声，圆圆胖胖的果子，连着几片叶子，不时嗝的一声，身子微颤。

　　楚颜眯缝着眼，笑叹：“好萌。”她对着丹方看，这应该就是上面写的打嗝果，方子上说需将叶子连核拔除后备用。

　　秀秀取出一个，打嗝果吓得僵住身子，止住了打嗝，她将果子转了好几圈，敲敲打打，也不见它继续打嗝，问李祥安：“它不打嗝怎么办。”

　　李祥安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道：“挠它的叶子。”

　　“果真还是你记忆好。”秀秀笑道。

　　李祥安笑得有些不自然，情不自禁望向楚颜，这还是她之前教他的，见楚颜脸上满是好奇探究的神色，全无伤感激愤，感叹如今自己是越发看不透她了。

　　秀秀照着李祥安所说去做，果然打嗝果一声一声又重新打嗝。楚颜仔细瞧她手上的动作，趁打完嗝果皮凹下去时，一手压住果皮，另一只手向上一拔，叶子便连里面的核出来了，她随手将瘪瘪的果肉丢入旁边的水盆中，水溅了一地。

　　“秀秀，小心！别掉地上了，打嗝果见不得土，一旦沾了土奇臭无比，那臭气若沾了身，就是掉层皮也不管用的。”李祥安急道。

　　秀秀怒道：“我不过一时忘了，你大呼小叫做什么，你敢当着她的面吼我。”

　　李祥安立刻缓和语气，柔声道：“我哪里舍得凶你，担心你沾了果子的腥气，心里着急，这声音才大了，对不住。”

　　秀秀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拧了一下，笑道：“这回饶过你，下回不许了。”两人打情骂俏一番，秀秀拿眼去瞥楚颜，见她根本没往这边瞧，埋头在写什么，忽觉好没意思。

　　李祥安抄完了丹方，将笔还给楚颜，“多谢你的枯虫笔。”

　　楚颜接过，笑道：“好好个树枝怎么取个虫子的名字。”

　　李祥安奇道：“它原本是枯叶虫，死了之后才是枯虫笔。”楚颜自觉失言，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原装的可不妙，但她有部分的记忆，也不怕，笑了笑将此事轻轻带过，忽想起自己会时不时咬笔头，咬的竟然是虫子的尸体，浑身不自在。

　　秀秀竖着耳朵听他俩对话，心想，楚颜怎么脑袋不大灵光，连枯虫笔也不知道。方才，她瞧打嗝果的神情也似头一回看见，莫非染病坏了脑子，又或是受了大刺激，脑子糊涂了。如此一想，她便去看楚颜一直忙忙碌碌在纸上记什么，见事无巨细将自己所做的每一步都记录下来，连祥安说的打嗝果的禁忌也详细写在上面，她真的什么都忘了？连忌讳都不知道，这些细节处是不能用笔记下的。

　　秀秀道：“这些你不可以写下来，只能口耳相传，你连这个都不晓得？”

　　楚颜一脸困惑：“为什么？”

　　秀秀冷道：“我瞧你真是坏了脑子，疯疯癫癫的，如何处理药材，都是每家的秘法，细微处都写出来，若你传出去，家底都叫你抖给别人看了，你让大家喝西北风去。”李祥安也是满腹狐疑，楚颜的确怪怪的。

　　秀秀见她神情茫然，不似作伪，莫非她真的坏了脑子，她心念一转，便得个主意，“楚颜，你去把镜音花拿来。”楚颜一愣，她可不知道什么是镜音花。

　　“怎么，叫不动你了。”秀秀呵斥道。

　　李祥安就要去取，秀秀冷笑一声，道：“李祥安，你那么勤快做什么，你回堂中去取一瓶好点的螺酒来。”

　　李祥安为难道：“我看这里就有不少螺酒，这一来一去要费好些功夫。”

　　“给冷公子炼丹自当尽心尽力，这螺酒闻起来并无酒香，若用来浸泡，药效不够，磨刀不误砍柴工，况且你脚程快，耽误不了什么。怎么，你就那么不放心她，我不动她就是。”秀秀道。

　　李祥安听她语气中讥嘲之意，忙笑道：“瞧你说着说着，这话就歪了。若说我有什么不放心，只怕动作太慢，冷公子那边怪罪，你小心些，我去去就回。”说完便走了。

　　楚颜只觉大事不妙，不知她支走李祥安有何阴谋。秀秀对楚颜盈盈笑道：“你不必紧张，如今帮冷公子做事才是第一要紧的，说句不好听的，我要教训你多的是机会，我不会不识大体偏选这个时候，你去把镜音花拿来。”

　　楚颜觉得她说的也算合情合理，放下一半心来，之前看到李祥安起身方向，那边台上放着几朵似水晶做的花，通体剔透，和“镜音花”三字颇为符合，想必就是了。楚颜去取，那花散发奇异的香气，互相碰撞时叮咚作响，小声嘀咕道：“这般硬，也能入药？”

　　“镜音花是金铁之物，就是几天几夜也煮不烂的。”秀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楚颜背后，楚颜吓了一跳。

　　秀秀笑道：“把镜音花放到那边盘中，我让你长长见识。你双手托着，别摔了，对了，就是如此，摔了你可赔不起。” 语气有种奇异的愉悦，她笑着打开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蜷缩着小肉虫，楚颜心生警惕，离盒子远了点，那盒中的小肉虫嗅到了味，立即扑向镜音花，开始细细密密啃食起来。

　　“瞧瞧多利的牙齿，这叫琉璃虫，你再喂它两三朵镜音花，待都吃完了，才好看呢！”秀秀似孩童卖弄新得的玩意，听她语气似乎心情甚好。

　　琉璃虫吃完镜音花，趴那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接连吐出一个个晶莹的小球。

　　“快接了去，这就能入药了。”秀秀道。

　　楚颜寻来一个小勺，洗净擦干，仔细将球舀到碗里。

　　“啧，你做什么，干嘛不用手拿？何必费这功夫。”秀秀奇道。

　　“不好直接碰触吧，会污染的。”

　　“什么污？”

　　“我是说，这手上不干净，弄脏药材就不好了。”

　　“多稀罕，哪来的规矩，直接用手拿，它又不会少块肉。动作快点，我们还要备其他的药。”

　　若是别人这么说，楚颜自然用手去拿了，可是她总觉得秀秀今日好些反常，她支开了李祥安，她虽说不会对自己发难，但她之后过分亲切了，只见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口里不断催促，楚颜更加警觉，她没有用手拿琉璃球，反而是端起了装球的碗，朝秀秀走去。

　　秀秀连连倒退，眼中显出惊慌之色，“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