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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昨日如死 ...

  •   飞机划过云层留下一段雾白色的尾韵,机身底部的信号灯在四合的微暗天色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逐渐越过高高的苍穹消失不见。

      时安收回目光,看见顾行舟站在不远处遥遥地向他微笑,灯光的影子明灭辉映在他侧脸。机场人声喧腾络绎不绝,笑声,呼喊声,行李箱轮胎划过地面的摩擦声,自他耳边滚滚而过,皆模糊成一片,成了眼前人身后点缀的背景音。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像被光亮吸引的蜉蝣。

      顾行舟是开着车来的,他晚上和闻泽有公司饭局,这会儿还是决定先把时安送回学校。

      他们走出机场的时候闻泽正带着耳机把自己锁在车里,一边听歌一边不知道在和哪个小美人儿聊天。顾行舟走到车窗前敲了好几下他也没听见。

      车钥匙之前给了闻泽,顾行舟没办法,只能给他打了个电话要他开车门。这下他倒是听见了,给车解了锁。

      上车的时候顾行舟跟着时安进了后座,闻泽一看就乐了,“大老板,你今天真把我当司机啊?”

      “专心开你的车,小闻。”顾行舟压根没抬眼看他。

      “得嘞。”司机小闻也不恼,一脚踩下了油门。

      每个城市的机场大概都是选在荒无人烟的市郊,轿车和机场巴士的行驶路线不同,车刚离开机场不久,时安这会儿透过车窗向外望去,能看见一片片块状分割的辽远农田,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浅灰夜色,如同舞娘脸上神秘而妩媚的面纱。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与离别,一如此刻的昼夜更替。它在每一个人生的分岔路口不可抗拒地降临,选择权从不在我们手中。而时光一但向前,便是昨日如死,再难回头。

      顾行舟看他表情落寞地望着车窗外发呆,也不打扰,他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放在膝头,开始处理起尚未完成的工作。

      四下无声,只余发动机轻微的轰鸣,空气中流淌着绸缎般深邃的寂静与温柔。

      如果没有闻泽的话。

      他从后视镜里瞟了时安一眼,过会儿又瞟了一眼,又看了眼专心处理文件的顾行舟,兴致勃勃的开了口,“咳,后座的小同学,刚刚忘记问你名字了,你叫什么?”

      “……”时安把目光从窗外抽离回来,“不好意思,忘自我介绍了。我叫时安,时间的时,安静的安。”

      “名字挺好听的。”闻泽适时的表达了自己的赞美,“还在上学?我看你年纪不大。”

      “是,我在C音念钢琴系,今年刚入学。”时安回答道。

      “钢琴系?我之前认识一个小妹妹也在C音学钢琴,不过她大三了,估计你也不认识。”闻泽道。

      时安仔细想想,除了李梦橙自己确实也不认识多少学长学姐,只能礼貌地接话,“我才入学,认识的学姐不多,不过以后有机会可能会认识。”

      闻泽轻描淡写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以前上床的时候记得她手指长得特别丑,我这会儿也记不得名字了。”

      “……”时安被复杂的成人世界震惊了一下,没再继续接话。

      闻泽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她那会儿还和我说学钢琴的手指都短粗短粗的,真是这样的?我看你手指不就长得挺好看的吗,能伸出来我看看吗?”

      顾行舟合上了笔记本,一脸平静地望向闻泽,“你很闲?”

      “聊天而已,”闻泽笑了,“我和时安说话呢,又没和你说。”

      “专心开车。”顾行舟道。

      闻泽耸了耸肩,果然闭嘴没再说话。

      可惜这点儿安静也没能保持多久,车离开郊区进入城镇以后,刚好遇上了前方发生交通事故,封了一截路,这片儿又不能掉头,把他们堵在半途不上不下的。

      闻泽无聊的要命,索性打开了车内广播。广播里主持人用甜美温柔的女声介绍解放路和建国大道交汇处的某起交通事故,起因是一家来C市自驾游的旅客不熟悉路况,在导航的错误指导下于主干道上逆行十分钟,在建国大道的交汇路口与拐弯的日产小轿车发生碰撞,交警已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事故,预计十分钟后相关道路将解除封锁。

      “这可真有意思,”听了半天弄清楚了状况。反正也开不动,闻泽索性转过身试图寻找话题,“逆行十分钟都没发现自己在逆行,就这水平也敢来C市自驾。”

      他自己絮絮叨叨半天废话,“……总之C市这地理条件,我在这儿呆了五年也只敢说自己了解一点点,这外地人也是勇敢,以为这儿是B市呢,到哪儿都横平竖直的能顺着导航走。”

      闻泽乐此不疲地套近乎,时安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他一路上虽然眼神放空,但余光却一直在似有若无的总是飘向顾行舟。

      之前废了那么大劲儿才得来的这么一小段相处的时间,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刷存在感了。时安脑海里闪过几十种话题,他想或许我可以和顾先生谈谈岑老师,或者谈谈钢琴,但闻泽就坐在前面,总觉得谈什么都不太合适。

      “嗯,是啊。”他有点不高兴,回应闻泽的话题也敷衍,对面说了五分钟,只得了他三个字的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时安的错觉,刚刚他说完的一瞬间,好像看见一直盯着电脑的顾行舟的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又立刻被强行抚平。

      ……应该是错觉,时安想。总不能是因为我态度不怎么好而高兴吧。

      闻泽被敷衍也没生气,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不怎么受欢迎,立刻换了一个,“小时安啊,你有女朋友吗?”

      “啊?”神游天外的时安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没……没有!”

      “随便问问,紧张什么,有女朋友又不丢人。”闻泽看他的反应就笑了,“那你有男朋友吗?”

      时安身体下意识绷直,不知哪儿来的紧张感立刻顺着他的背脊窜起,他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旁边专心于工作的顾行舟,不知道他是否在关注他们无聊的对话,“……也没有。”

      “哦。”闻泽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那你——”

      “William,”一直盯着笔记本,却神奇的能注意到路况的神奇海螺顾行舟提醒他,“前面的车动了,你再不开会影响后面的人。”

      “哦,”闻泽冲时安笑笑,没继续问下去,转过头专心开车。

      时安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笑的有点心虚,在后椅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换了个坐姿。

      这时间还早,不是堵车的高峰期,前面道路的封锁解除后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开到了C音的校门口,车子停稳后时安向顾行舟道谢就准备下车,他看起来有些蔫蔫的,还在为今天没怎么搭上话沮丧。

      “你们是不是快期末考试了?最近很忙吗?”顾行舟放下膝上的笔记本电脑问道。

      “是啊,马上就考了,我看书看得不是很好。”时安紧张。

      到底还是个学生,一提起考试就紧张。

      “我前几天回家,看见你们的试卷了,算算时间你们应该也快考试了。”岑晚晴是系主任,其他老师出的书面卷子都要拿到她那儿过目,顾行舟无意间看见过一次。

      “啊?那……考卷,考卷出的好吗??”时安一听说顾行舟看过卷子眼睛就发光,他又不敢问的太明显,生怕顾行舟以为他是平时不努力,考前想走捷径的坏学生。

      “不难,都是你会的。”顾行舟一眼就把他看透了,“刚入学第一个学期不会出太难的题为难你们,老师们也不想让你们挂。”

      “我其实都会的!”时安有些心虚的替自己解释,“就是音乐史不是很有把握……”

      这其实也不怪他,他以前的钢琴老师是个俄罗斯留学归来的年长女士,年近古稀了也依然一丝不苟的梳着高高的发髻,唇边长着两条深深的法令纹,要求学生们用lady作为称呼。时安在她那儿学了近十年的钢琴,记忆中好像从未见她笑过。

      俄罗斯学派最讲究严谨,对学生的要求严格到死扣乐谱的每一个小节,最好是每一个节拍都精准到秒,演奏时手腕的每一个起伏都能量化才是完美。

      这就导致时安的基本功比旁人都要扎实数倍,而他优越的音感和感情理解力又是与生俱来,足以弥补他在演奏时对于乐曲背景理解上那一点小小的破绽。

      入学后时安自己对讲解音乐史的课程也颇为忽视,只在学习乐谱时顺带了解一下,直到快期末了,才对着音乐史那砖头一样厚的课本发起愁来。而这门课注重记忆而非理解,又正好是最难临时抱佛脚的类型,纵然时安是个愿意下苦工的,抱着课本苦背了一周,还是对即将到来的考试没什么把握,连带着其他科目也没心思好好复习。

      “你们音乐史老师我也认识,”顾行舟看他实在是紧张,便换了个方式安慰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每年都不怎么挂学生,我帮你说说好话,你不用担心。”

      “嗯!”虽然知道只是安慰自己,但顾行舟的鼓励还是让时安分外受用,“我会加油的,我现在就回去看书,一定用不上顾先生帮我说话。”

      顾行舟失笑,“好,我知道了,快去吧。”

      他目送时安下车后一路小跑进了校门,校门口不让停车,没多久保安就走到不远处挥手示意他们离开。闻泽顺着保安的指示掉头驶进了主干道,他们晚上还约了合作方的饭局,刚刚路上耽误了会儿,时间有点紧。

      “真有意思,这小孩。”闻泽一边开车一边感叹,“多鲜嫩啊,和他们一比,我可真是老了。”

      顾行舟皱眉,他不太喜欢闻泽用这样的语气提起时安,装作不在意笑道,“是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大人家多少岁了,也聊不到一起去。”

      “怎么聊不到一起去了,”闻泽压根不在意,装模作样地说,“他今年刚入学,也就十七八,这不还没差到十岁吗。只要长得好,我和谁都聊得到一起去,现在年轻人还就喜欢年龄大的,成熟稳重。”

      他又笑,“再说你可和我一样大,你不也和人家聊得好好的吗?”

      顾行舟下意识道,“我和你不一样。”

      “哦,是吗?”闻泽降下车窗,单手点了一支烟夹在手里,“有什么不一样?你比我活儿好些?”

      顾行舟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半晌才又笑道,“William,这可不行。”

      他高大的身体前倾,从靠椅中间的缝隙里伸过手,握住闻泽拿着烟的手腕,小臂爆出根根青筋,强硬地引着他把烟头死死摁灭在副驾驶的椅座上。真皮的椅座“刺啦”一声烧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却好似完全没被人看看见,顾行舟仍然握着闻泽的手腕,反复的用力碾压那节小小的烟头。

      座椅上的皮质被烟头烧得翻起,边沿泛着细微的红色火光,很快又自己湮灭在空气里。

      “这小孩是我母亲的学生,你要是向他下手,我可不好交代。”顾行舟一边放开手一边回身直坐,低头整理起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些褶皱的西装袖口。

      车子还在行驶,闻泽笑了笑,顺手把已经熄灭的烟头扔出窗外,“放心吧,我不喜欢招惹这种……这种乖学生。”

      “他们太愚蠢也太天真,你知道的,我可没这个时间对每个上过我床的人负责。”他笑着盯着后视镜,好像在仔细观察此刻顾行舟脸上的神情。

      只可惜后座的人此刻面无表情,仿佛压根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仔细地整理完袖口后又拿出了笔记本放在膝上,目光沉静幽深地盯着屏幕。。

      他低声提醒闻泽,“单手开车不安全,我看你还是别抽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生日,想要一个收藏和一个评论(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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