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付一钱

3、第三章

　　从第一个超能力者诞生至今的十年间，超能力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大多是职高改头换面挂个牌就招生了。有官方认证并且提供国执应试名额、有机会进入英雄工会的正规公立学校凤毛麟角。
　　国家能力者执照，简称国执，隶属英雄工会的能力者未必有它，有它的能力者一定隶属英雄工会。
　　国执几乎成了能力者的唯一出路，英雄工会则是能力者的最佳归属，因此入学公立超能力学校的竞争异常激烈。
　　而柳寻也千辛万苦考上了本市唯一的公立超能力高中，却险些被退学。

　　入学昨夜柳寻也失眠，他位置在窗边第二排，晚春的明媚阳光落在他脚边，如此暖和的空气中，他趴在桌子上，打算在老师来之前稍微打个盹。
　　耳边的人声飘远了，他们不是在问你有什么超能力，就是在说我有什么超能力。
　　柳寻也趴在桌子上，模模糊糊的想到哥，又想到自己所谓的能力。
　　无能力又如何，他会踩着那些自负有能力的人进入英雄工会。
　　吵闹的课堂偶然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大部分人停止交谈的时机重合，有些人察觉到异常的寂静，不由警觉老师来了，也停下交谈，班级一时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
　　而这时或许会有一个人没说完话，在这种静默中尴了一尬。
　　那个尴尬的人是项泽，邻座邱山问他是什么能力。
　　“消除视野范围内的人的超能力。”
　　邱山夸赞项泽的能力，打破静默，大家笑了起来。
　　柳寻也睁开眼睛，睡意瞬间消弭。
　　开学以来的整一个学期，文化课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实战课一败涂地。
　　无论实战什么项目，对手是谁，只要有那个姓项的人在的场所，柳寻也就不免注意他，更别提使用不存在的能力赢得训练。
　　临近期末，班任里斯本找到柳，告诉他实战课成绩这样下去很可能被退学。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项泽只要在柳寻也好像使用超能力的时候不小心用了他的超能力，柳寻也的秘密就会暴露给所有人，到时候他照样会被勒令退学。
　　没能力又想逞英雄的都去了警校，这里只培养有能力，进英雄工会的真英雄。
　　他六岁就决定要进英雄工会，不可能被拦在这。
　　那么不能再拖了。要么要么让姓项的眼睛再也睁不开，要么让他主动避开目光。
　　柳寻也把自己的全部时间用于该用的地方，不搞社交，没有朋友，生人勿近。
　　当他突然站在项泽跟前，伸出一只手说：“我们交朋友吧。”全班都静了。
　　之前项泽就察觉他一直盯着自己，此刻他眼神诚恳之余，有某种隐藏很深的令人后脊发凉的东西，便拒绝了。
　　事出反常，众人忍不住八卦的心理，邱山为其中之最。
　　他试探着来问柳寻也：“你从开学就一直盯着项老消，还要跟他做朋友，为什么？”
　　“我说了，你别告诉别人……”
　　柳寻也硬生生把脸憋红。
　　“我喜欢他。”
　　……
　　把一件事告诉邱山，等同于用音速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
　　自那之后，项泽很长时间看到柳寻也转身就走，在对战练习等活动也时时离得他远远的。
　　柳寻也那年夏天超常发挥，期末考试顺利高分通过了。

　　项泽是什么人，柳寻也自认是清楚的。如果说清他不会逼迫，更不会把秘密告诉任何人。
　　但柳寻也犹疑：“具体是什么意思？”
　　此情此景，光线昏黑，项泽却回忆起了柳寻也对他说“我们交朋友吧。”的那个温暖光明的午后。
　　是的，项泽脑内后期加了厚滤镜。
　　“我们交往吧。”
　　“全部要求就是这样？”
　　“嗯。”
　　柳寻也思索着，用一边手背蹭了蹭脸颊，绷带把脸蹭的微红，眼睛望着地面，最终点头。
　　不止他此时的动作，项泽从注意到他的那天起就觉得他像只灰眼黑猫。
　　项泽向他随动作一颤一颤的蓬松黑发稍稍伸出手，他抬头的瞬间又收回来。
　　柳寻也看着项泽的脸，忽然想回家了。
　　不知道一直逼婚的柳女士看到这张脸会是什么反应。
　　“你这些年过的如何？”
　　柳寻也看了眼表确认时间，同他向小巷外走。
　　“还在做阮高老师吗？”
　　“嗯，再有不到两个月新生入学考试。”
　　确定了关系，此时居然有了些老同学重逢的气氛。
　　“教书育人，你还是那么厉害。”
　　“反过来了吧。”项泽才佩服他，“明明没有超能力居然取得了国执，成了职业英雄，后来还着领导面烧了国执，你知道你被拉进国执考试和英雄工会雇佣黑名单了吗？”
　　“走正式退会流程好麻烦。”
　　“到底为什么？”
　　柳寻也沉默了一下。
　　“怕死。”
　　“……”
　　他们拐入了住宅区街道。
　　夜半时分，霜浓月薄的银蓝的天空，清冷却一点都不寂静。
　　某家传来的鬼哭狼嚎吵得人耳膜震痛，不过相对无言的尴尬因此缓解了些。
　　“这是？”
　　柳寻也在一栋住户前停下脚步敲门。
　　“我妈家。”
　　剧烈噪音就是从这家的隔壁发出来的，扰乱了项泽的神经。
　　“啥？”
　　这一时刻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好几天没刮胡子，做任务，又为带新生做准备，熬夜加剧干眼症，眼里的红血丝都能织条红围脖了，今早脸好像也没好好洗，完全不是能见家长的状态。
　　门开，一位穿着围裙的妇人开了门，看到许久未回的儿子的脸，因而面色柔和。
　　柳寻也侧身，露出身后邋遢不羁的黑衣男人。
　　“我带男朋友回来了。”
　　纵使隔壁鬼哭狼嚎，声音也能让在场两人听清。
　　与项泽面对面的柳女士笑容渐渐凝固，轻轻关上了门。
　　“看样子我妈很喜欢你。”
　　“……？”
　　无视就算喜欢？
　　她不会是去厨房拿刀了吧。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伴随着撼天动地的拍墙声，一道浑厚的女声穿透力极强，响彻整片街区。
　　“隔壁的！再发出任何高于45分贝的声音老娘就让你们死！”
　　隔壁瞬间熄火消声。
　　五秒后，门又开了。
　　一身正式装扮的柳女士亲切的柔声道：“见笑了，孩子们快进来吧。”
　　“看，我妈真的很喜欢你。”
　　“……”

　　半夜回家能吃到这么丰盛的夜宵，柳寻也没想到是借了项泽的光，正好连抓两个敌人消耗得饿了。
　　“他爸出差了，就我在家，不要拘谨。”柳女士浅笑道。
　　柳寻也专心扒饭，项泽认真听柳女士说话。
　　“他爸没有超能力，也是警察。我有，但不是战斗方面，也不强。”
　　柳接着道：“她能力很好，我爸一直称赞。”
　　项泽顺着话题问：“是什么？”
　　“一键换衣。”
　　“……”
　　柳寻也说完看向柳女士：“踩我脚干嘛？”
　　柳女士做了个深呼吸。
　　“去，去厨房。”她推搡他，“炉上有锅汤，给隔壁送去。”
　　“很晚了。”柳寻也不动弹，“还有为什么？”
　　“因为你妈我让你去。”
　　理由充分。
　　“哪家？”
　　“刚才最吵现在最静那家。”
　　见他还没动静，柳女士作势要踹他凳子。
　　柳寻也慢悠悠地应下，慢悠悠地去厨房，到出门差点把柳女士急个半死。
　　“小时候还好好的，查出超能力那年动作越来越慢。”
　　果真是为伪装能力者，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成为英雄，后来还是不当了呢……
　　“您有什么话请说。”
　　她支开柳寻也应该是有话说。
　　柳女士笑容渐渐淡下去：“他超能力觉醒的比别的孩子晚两年，不弱，可绝算不上强。”
　　项泽点头。
　　“寻也曾经，”柳女士声音低下去，“有个哥哥。”
　　“……嗯。”
　　“想考阮高、加入英雄工会的从来都是寻一，不是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