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捞月亮》桃子西瓜

4、第 4 章

　　总有些事情，明明是你自己做的，但随着时间的迁移就会变得越来越不真实，似乎自己也抽身变成了一位看客，甚至还会时不时发表点儿马后炮的点评。
　　给他设计项链的方案和设计图什么的留都在我的电脑里，我有时候点开看看这些占内存的东西，狠狠心决定删掉。但往往是前一天点了删除，第二天又从回收站里拖了出来。
　　实际上，我连电脑都舍不得换，想着如果换了电脑，还把这些传到新电脑里，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不换电脑，至少还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也直接导致了我这台卡老机子一直无法退休，卡到不行的时候我就会在心里狠狠地把他骂一顿。

　　但是现在他一说，我的心完全就跟跳在棉花上似的，软的一塌糊涂。

　　见我半天不说话，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把月光项链递到我面前。
　　“我不要月亮了，换成你行不行。”

　　我送给他项链之后没多久，他写了副字给我。

　　“水中月为掌上月，心上人是眼前人。”

　　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拿着卷轴点评：“你写错了，人家说的是水中月为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没写错，我戴着项链写的，写的时候你也不在啊。”
　　“人月两全，斯为大幸。”

　　我喜滋滋地收了字，感叹他和我在一块儿文化水平都提高了不少，劝他赶紧交补课费。他皱了皱眉，很嫌弃地把我挪开。
　　没错，在文艺青年言谨面前，我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风景杀手。乐此不疲。

　　我推回他的手，“不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道理。”
　　“那说出去的话怎么就能不作数呢。”
　　他的声音还是很轻，语气却不容我置疑。

　　我自知理亏，又莫名觉得有些委屈，我努力过，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不知不觉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他用手轻轻给我擦，“怎么了？别哭啊。”
　　“麻药过了，你又一直跟我说话，好疼。”我庆幸于找到了一个好借口，不再强忍情绪，索性越哭越肆无忌惮，到最后整个人摊在他怀里。

　　他看我的脸真的肿得厉害，也急了，拿着手机说要出去买止痛药。“你松松，我得去给你买药。”
　　我还没有哭够，死死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乖，松手，我马上就回来。”

　　后面的话我就没什么印象了，大概是哭的太投入、太用力，脑子恍恍惚惚的，到了后面甚至有点耳鸣。他只能任我靠着，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才开了个头呢，你就这么大反应，真是没办法。”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靠在他身上眯着了，直到他拿着热乎乎的毛巾给我擦脸，我才清醒过来。
　　“别动，敷一会儿，不然眼睛就肿了，本来脸就够肿的了……”
　　我还有点儿抽，哭的又很累，很没好气的拿过毛巾自己盖在脸上。他掀开了一半，“总得把鼻子露出来吧，不然捂死了。”
　　“哦。”
　　“你把我的衣服哭脏了，这里还有鼻涕。”
　　“哦。”
　　“这衣服挺贵的，你也真的很是会挑。”
　　“我知道，古驰的高定。”
　　“那你还擦在我身上。”
　　“反正你自己也不爱干净。”
　　“我怎么不爱干净？”
　　“穿的光鲜亮丽，然后往身上撒提拉米苏，让我给你擦。”
　　他突然笑起来，“我也没找你，我是急了找人帮忙。”
　　“我看你实在是太尴尬了，可怜你而已。”

　　他又不说话了，我捂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又听见他说：“那你就再可怜可怜我吧。”
　　语毕，只觉得唇上软软的触感，热热气呼在我的脸上。跟上一次相比他特别特别轻，估计是怕牵扯到我的伤口。

　　“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啊？”
　　“嗯。”
　　“那你还给我擦脸。”
　　“你刚刚眼泪鼻涕都成河了，下不了嘴。”
　　“……”其实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吗？

　　“记不记得你从我们公司辞职那会儿，我也特别生气。”

　　他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刚高考完没多久，成绩又好，特别嘚瑟。休息的时候老带着聊得来的几个人一块儿出去撒野，我也去了几次。
　　高考几乎对于所有人来说都说一道分水岭，从此迈向成年人的世界，几乎比年龄上的成年更重要。说直白点儿吧，单就谈恋爱这事儿，没高考你满了十八也是早恋，考完了没满十八也没啥人管你。
　　言谨也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一点，他开始单独约我。

　　去钓鱼。

　　七八月份，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他约我去钓鱼，我竟然也答应了。
　　我真的，挺喜欢他了吧。

　　我全副武装坐在湖边，摘了一片荷叶拿在手里玩，没过一会儿荷叶就蔫儿了，我觉得我比它还蔫儿。
　　“你不喜欢钓鱼啊？”他看我兴致不高。
　　“嗯，我比较喜欢喝鱼汤。”
　　“我还挺喜欢钓鱼的，很安静，安静的收获。”
　　“我看你是偏心，带他们去蹦迪，带我来钓鱼。”
　　“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嗯？”

　　突然鱼竿动了一下，他赶紧拉起来，示意我把鱼接着。我看那鱼滑不溜秋的下不了手，急忙喊他直接放到鱼篓里。
　　他一脸无语地看着我，“你还真准备只喝汤啊？”
　　“是的，不要把我晒黑了，你也别太晒，小心长晒斑。”
　　“……”

　　等鱼上钩的时候我俩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上了大学你准备干什么呀？作为去年毕业的老学姐，用血与泪的教训告诉你，现在的就业压力是真的很大，大学里一定要好好学习。”
　　“我的档期已经排到明年五六月份了，然后八月份估计还是演唱会。”
　　“……”
　　“你准备干什么呢？”
　　“我上班呗，朝九晚五，还能做什么。”
　　“就没个目标什么的？”
　　“嗯…那就买套小房子吧，我和房东的合约快到期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和我续签。等我买了房子，就和男朋友一起养只特别会撒娇的猫，一家三口，晚上吃了饭出去遛弯儿，完美。”
　　“怎么？买了房子就能有男朋友啊？买房子送的？”
　　“哎，你们当明星的不觉得，但是就我这工资，自己在帝都买房得下辈子了。两个人还能有点希望，男朋友还得是个有钱人。”
　　我突然很感慨，“不被房东赶来赶去的日子，真是怀念啊！你说要不我回老家得了，反正记者也没当上。”
　　他没接话了，低着头刷手机，可能话说多了容易把鱼吓跑吧。

　　一天下来，鱼篓里大大小小的鱼装了不少，我指挥着他把小鱼拿出来放生，然后提溜着鱼篓很有成就感地往回走，仿佛都是我钓上来的。
　　他背着鱼竿走在我的旁边说：“你知道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啥？”
　　“耐心。”
　　我觉得很有道理，不自觉地点点头。

　　又走了一段，他突然靠过来，很小声地说：“我马上就成年了，你等等我呗，哪儿也别去。”
　　我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心跳飞快，恨不得拿手捂住怕他听见我的心跳声。
　　“行吧，那你快着点儿。”
　　然后看着他嘴角似弯非弯，手也被很轻地勾住。
　　可能是抓过鱼，那手心湿得不像话。

　　从那天起我俩的关系突飞猛进，跟闺蜜打电话说起这件事儿，她调笑我之余不免忧虑，“你这早早预定好了，被他粉丝知道了还不闹翻天。”
　　我白眼一翻，“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开学没多久，言谨就被学校拖到基地军训了。我看着邮箱里Runway发来的offer，打电话和HR约了时间见面。
　　到人事辞了职，我拿起手机刚准备给他打电话，又想着这会儿应该在训练，索性和同事们打了声招呼，直接抱着东西离开了公司。

　　等再见着他就是一个多月之后，我接到他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件事儿，就听见他语气强硬地说：“下来，我在楼下，车里。”
　　我蹦蹦跳跳地跑下楼，一溜烟儿钻进车里，看着军完训的他，还好没怎么黑，就是瘦了一些，整个人似乎变了不少，可真要我具体说说我也答不上来。“难怪都说男儿要从军，你这军个训……”
　　“军个训你就辞职了，你为什么辞职？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他有点激动，开车的助理见状也找了个借口下了车。
　　我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跟个河豚一样，很是有趣，“待遇高呗，那可是Runway，这么大的杂志社挖我我干嘛不去。再说了，你军训呢，我怎么和你商量。”
　　他顿了一下，开始不讲道理，“我不管，你不准去那边上班。”
　　“不上班你养我啊？”
　　“好啊，你来给我当助理，正好可以照顾我！”
　　我看他眼睛瞪得圆溜溜，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两颊。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说真的，你老别把我当小孩子行不行！”他是真烦了，手机往车座儿上一扔，皱着眉头。
　　我也收了嬉皮笑脸，“行，大人，那你知不知道咱们公司内部禁止谈恋爱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言谨发脾气，平时我见到的他总是好声好气的模样。但显然我轻易地取得了胜利，我陪着他在车里抠了半个多小时的手，然后继续安安心心地在Runway上班。

　　“记得啊，你不想让我来Runway。”
　　“没有，”他把毛巾从我眼睛上拿了下来，看着我，“我没有不希望你跳槽。”
　　“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儿，你肯定会和我商量商量。”
　　“而不是我军完训赶回公司，兴冲冲地溜到三楼，发现你的位子上坐着别人。”

　　我思考了一下这句话，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垂下眼睛，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仰头靠在沙发上，好半天才说：“是啊，都过去了。”

　　其实这会儿气氛本来有些伤感，我俩应该完全可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但是我的胃很没有眼力见儿的突然响了一声，他挨着我这么近，自然也听到了，眼睛往我这儿瞟。
　　我看了看手机，发现我俩这么一折腾都下午快六点了，很不服气地洄瞪过去：“看什么看，现在都该吃晚饭了，你大中午的跑来吃饺子，我拔了牙啥都没吃呢！”
　　他一边坐起身，一边说：“那我给你煮点粥吧。”
　　“那你吃什么？”
　　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点外卖，榴莲披萨！”

　　半个多小时之后，我坐在厨房喝了粥，算他有良心，还给我蒸了份鸡蛋羹。然后坐在对面疯狂地回微信。
　　吃着吃着门铃响了，他示意我去开门，“你还真点的榴莲披萨啊！很臭诶！”
　　“没有。”
　　拿进来一看，海鲜的。

　　我没好气地吃着鸡蛋羹，看着他一边啃披萨一边玩手机，嘴巴一鼓一鼓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他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理所应当，旁人听了简直要以为他是我邀请来家里做客的。
　　我稳住手里的勺子，“你一个当红偶像在我这儿过夜不好吧？”
　　“没事儿，我开的新车，狗仔不知道这辆。而且你这儿离我明儿要去的摄影棚近，路上还能省点时间多休息一会儿。”
　　“我这几天连轴转呢，开回去疲劳驾驶，很危险的。”
　　“……”
　　那你是怎么开车到我家的。
　　但孤男寡女的一块儿过夜实在是不合适，“那我叫个车送你，车你过几天来取也行。你看你住我这儿换洗衣服也没有，很不方便。”如果他说他带了衣服那我真的要打人了。

　　“我不要。”他把披萨往盒子里一放，嘴巴抿地紧紧的。

　　我其实很见不得他这副模样，隐忍又坚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深吸了一口气，我怀疑空气进入我的身体挤跑了我的理智。我居然回答他：“那你洗碗。”顿了一下，我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然后把厨房收拾一下，把卫生也做了。”
　　“……”

　　为了不面对他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立刻马上到浴室洗澡。
　　出来了时候他已经搞完了，一脸幽怨地坐在沙发上盯着我。我有点尴尬，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卧室溜，“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品，擦着擦着就在衣柜里翻找起来。其实我家里有一套男士睡衣，给他的。所以刚刚拒绝他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

　　我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抽屉底找到了这套五位数的睡衣，是我原来买给他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送我俩就分手了。

　　他刚好洗完澡出来，披着浴巾，头发还没擦干的，软软地耷着，让人有种揉两把的冲动。
　　“喏，你穿这个。”
　　他换了睡衣，跑过来在我旁边磨磨蹭蹭，“那，我睡哪儿？”不得不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眼光特别好。无论是挑衣服的，还是挑人的。这睡衣真的非常适合他，如果他要拍贵公子下班后的居家生活之类的片子，我认为他可以直接穿着去片场。
　　“沙发。”
　　“太窄了，我会掉下去的。”
　　“你不要乱动就行了。”
　　“……”
　　“那你打地铺。”
　　“哦。”

　　我在书房给他铺好地铺，放了个娃娃，又找了床新被子套被套。
　　“我来帮你吧”
　　“帮我干啥？你以前睡得被子不都是我套好的。”
　　他扯着角，“我现在会了好不好！”
　　“你这儿睡衣哪儿来的？不会是谁落在这儿的吧？”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落”字。
　　我塞好了一边，示意他配合我换个方向，“这新衣服你看不出来啊，标签还没拆呢。”
　　“是人家留在我这儿随时准备过夜的。”
　　他猛地把被子一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危小喜！”
　　我见被子已经套好了，索性跟他说了晚安，回卧室睡觉了。
　　回到卧室关上门，路过穿衣镜我看见了自己的脸，还有我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睡了没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他在敲门，但是我很不想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来，所以用被子捂住了脑袋装睡。
　　但是他锲而不舍一直敲，我不得不爬起来开了门，“怎么了？”
　　我开门，不是因为我想开，而是我的门很贵，不想让他敲坏了。
　　“地板好硬，我睡不着。”
　　“睡硬点对腰背好。”说着我就打算关门。
　　“不行，睡得我腰疼，说不定会弄得旧伤复发，很麻烦。”他一本正经地指着后背，仿佛我要是拒绝就是企图陷害他一样。

　　我无可奈何地把我温馨的床分了一半给他，盖上被子又接着睡。
　　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握着我的手玩，嘴巴里还噼里啪啦的给配音，跟战斗机似的。
　　我吃了止痛片，在药物作用下困得不行，完全不能配合射手座演出，虽然我是水瓶座。所以用另一只手“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快睡觉。”
　　他甩了甩我的手以表抗议，“我穿着这么帅的别的男人留下的睡衣，就这么睡了多亏！”
　　我终于明白他这一晚上在折腾什么，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睡衣就是给你买的，快睡吧，亏不了。”
　　“嗯？”
　　“当时你原先穿的那套不是被酒店的洗衣机洗脱线了吗？我就去买了一套新的。”
　　“后来我觉得你好烦，只想给你穿破睡衣，就没拿出来。”
　　“我好烦？我怎么了？”
　　“你老跟别的小妹妹眉来眼去，就是不拒绝，好烦。”
　　他突然坐起来，“我跟谁眉来眼去了？”

　　提起这事儿我就冒火，三年了还是冒火，“就那选秀出来的，操什么耿直女汉子人设的小妹妹，后来不跟你告白了吗？你装什么糊涂啊！”
　　“就她啊，我没有啊！”
　　“你没有？你没有怎么就是舍不得明确拒绝她。不对，应该说你明确拒绝过谁？”
　　“我拒绝了啊，我跟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光嘴上说有什么用，你得拿出实际行动！”
　　“言谨，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那些对你死缠烂打的姑娘，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只是被我磨得没脾气了才和我在一起的。”
　　“只要有一个比我更坚持更主动的女生出现，你就接受了。”我想到这些破事儿就难受，伸手就去解他的睡衣扣子，“所以我不想把新睡衣给你穿，你给我脱了，免得我还得给新男友重新买。”
　　他抓着我的手看着我，表情很认真地说：“我不脱，我只喜欢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