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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第三章

      皇帝被叨扰,果然不高兴地问:“你如何现在才来?”

      四公主眼前一亮,正是女子许久未见突然重逢心上人的那般模样,连连帮说:“父皇莫恼,花欲渡本有事情处理,是儿臣叫他来的。”

      皇帝挥手叫他入座,太子朝他招手他便坐在太子身边。

      “你今儿真给我面子。”太子与他说悄悄话。

      花欲渡低头笑着,自己给自己斟酒:“这是在唱哪出儿?”

      太子抬眼一看,道:“哦,这啊,吴国侯梁炳献的歌舞。”

      皇帝酒量不算好,但遇上赏美人这等事,酒却蒙不住他的眼神,座上的诸位大人只见得美人侧脸,和细风可摧的身段,但皇帝却能见得那杏眼含波,袖下半遮半掩的风情。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

      花欲渡暗自道:唱的是柳三变的词啊。

      在座各位无不发现皇帝看美人的专心,花欲渡也不例外,一杯晚来酒下肚,他目光上移,要瞧瞧这跳舞的美人是怎般模样。

      弥鹤长袖拨回,折腰曼舞,正巧对上花欲渡的目光。

      咚——编钟一声鸣响。

      从此之后,她时时刻刻能清楚地肯定,初遇花欲渡的这一瞬间,自己的眼中一愣之后定有光芒。就连皇帝也突然察觉,不知为何,美人的眼波从这一刻开始便不往自己这里涟涟了。

      弥鹤她,非常容易第一眼喜欢上一个人,可她明白这种感觉和以往皆不一样,花欲渡一瞥之下,什么阴谋机关、迎来送往,荡然无存。恐怕是永生永世都为魔咒。

      花欲渡的目光没在她身上多做停留,与太子、太子妃敬酒,谈论刚才错过的趣事——比如,杜大人家的长公子、李大人的侄子被四公主一句话顶回铁定没戏了;又比如,皇上要三皇子吟诗一首,三皇子吟了两句突然吐了酒。

      太子妃,也就是那个齐国侯的女儿,对太子说:“这跳舞的女孩子怎么老往这边看呢?殿下认得么?”

      太子偏过头去,说道:“我哪里认得……”本来没注意,现听闻这话后偷偷往弥鹤那儿看了,不看不打紧,一看却误以为她是在对自己含情脉脉,没有做贼偏偏心虚,对太子妃说:“你瞧,人家舞蹈就是这么设计的。”

      太子妃哦了一声,这小夫妻俩的家务事,花欲渡在一旁权当没听见,头都不抬,兀自认认真真吃着,耳朵里就剩下柳永之词婉转留长的尾音。太子再跟他说什么都是枉然,面对食物,世界都黯然失色。

      曲毕舞毕,皇帝击掌大悦,要梁炳请弥鹤上前来仔细瞧。梁炳得意极了,心想着回去要好好奖赏那个关键时刻竟还派上用场的儿子,叫弥鹤去。弥鹤俯首答应,低垂的目光避开了君侧的夫人、美人们的凝视。

      “抬起头来。”皇帝道。

      弥鹤心底是不愿的,但知躲不开去,只能抬起头来。

      皇帝注视她许久,竟移不开视线,不过眼前这个清晰可见的美人,脸上似乎少了方才舞蹈时的娇媚,眉宇间简直写着“勿近”两个大字。

      他笑问:“叫什么名字。”

      “民女姜弥鹤。庄姜之姜,欲盖弥彰,骑鹤上维扬。”

      皇帝连连点头,唤她过来侍酒,她说:“民女还不配给陛下侍酒。”以此稍微提醒皇帝在大殿上注意分寸。皇帝好像也发觉不当,于是叫她先给诸位大人侍酒,她再不推脱,立即去了。

      在众大人接二连三的一路猛看偷瞄之下,弥鹤规规矩矩地斟酒斟到了太子跟前。太子妃特意打量了她许久,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另一场歌舞已经开始,众人陪皇帝继续说话,没有人太注意这边。弥鹤睫毛低垂,看也不看,笑着给她斟:“您是太子妃殿下。”

      “知道就好。”太子妃的语气明显不客气,“知道,你却不懂先从这里开始斟酒?”

      太子素来谦和,没什么架子,见弥鹤不语,以为尴尬,帮着说话:“你与她置什么气?”

      太子妃便撇过眼去,露出一个一般情况下太子就明白他媳妇生闷气了的表情。太子尴尬地端起杯子,嘴唇蹭了两口。

      弥鹤要为花欲渡斟酒,手一抖,被花欲渡及时按下,他一笑:“不劳姑娘,我自己来。”从她手中接过酒壶,弥鹤余光见到他抬眼,赶紧低头起身移步。

      “哎,姑娘。”他喊住。

      弥鹤回眸:“公子有什么事?”

      花欲渡道:“把这只空酒壶带去后头灌一点桂花水罢,这是我自个儿的,待会儿找姑娘去取。”

      若再给她一点时间思考,她心里真想回答“小女并非后宫中人,公子待会儿莫要找我,直接问宫人罢”,可对上花欲渡的笑容,不知怎的,竟结结巴巴说了句:“是,是……”

      从花欲渡手中接过镶金白玉的酒壶,稍稍回头,他已不往自己这边看了,才敢放心大胆地注视他,顺便给他身边的苗大人、苗公子斟了酒。

      “看我做什么?”花欲渡的声音响起。

      她吓得一激灵,手微抖,将酒水倒洒出一些,偷瞧花欲渡,却是连头都没转过来,心想恐怕不是对自己说的,气息才舒畅了。

      一圈下来,皇帝喊她到暖阁歇息去,她便应了,带着花欲渡的酒壶下殿去。不过她没有着急先去暖阁,而是按照花欲渡的吩咐,一路找到负责膳食的宫院里,问领事的讨要桂花水。

      这地方可真难找,从大殿过来脚都酸了。她不禁感叹,要将食物做完送来的一路须得小心谨慎,这些宫人也不容易。

      皇帝在大殿上存了心思,坐立不安,眼看这么多贵族子弟,女儿一个也看不上,心里倒痛快了,想着以后为她再觅良配,却没想到其实四公主在等他提一提自己和花欲渡,好借机定下婚事。

      他说了句“朕不胜酒力,要休息了”后起身,黎夫人要扶,他摇手作罢,叫她在这里陪诸位尽兴,一人往殿后出去了。

      太子奇怪:“父皇这是怎么了?他从不如此的。”

      太子妃哪里能想明白,她只说是父皇年老乏了,歇歇也好。

      花欲渡暗中观察座上夫人、美人们的脸色,忽将酒杯一搁,道:“怕这宫里又要添位新良人了。”不等太子反应过来,起身,“我去拿我的酒壶。”他不喜欢这里的气氛,方才酒壶之说也是为了托词落跑。

      四公主望见他要走,慌了,赶忙跟了出去,大殿中有心思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知道儿子们今日要攀龙附凤恐怕是不可能了。

      “花欲渡,你去哪里?”四公主提着裙子跑来。

      花欲渡走得迅速,脚步不曾慢下一丝一毫:“我去取我的酒壶。”

      “我也要去。”

      “廉阳……”

      四公主昂着下巴:“我不喜欢你叫我廉阳,叫我絮儿,和父皇一样这么叫我。”

      花欲渡猛然止住:“公主,你还是关心关心皇上罢,今儿晚上整个后宫都要彻夜难眠了。”

      “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此刻定是找吴国侯进献的舞女去了。你是陈夫人的女儿,一国公主,若是不希望皇上犯下大错致使后宫大乱,就先赶在皇上到暖阁前阻止才好。身为公主,无论怎么闹皇上总没辙。”

      四公主大惊,转身就跑,道:“暖阁是罢,我这就去!”

      花欲渡摇摇头笑了,心想支走四公主总算可以清静些了,抄近路往御膳房去拿自己的酒壶,不成想看见还在御膳房外等候的弥鹤。

      她怎么还在,不去忙重要的事么?

      心下疑惑,上前求解:“姑娘如何还在此地等候?皇上在暖阁等着你呢。”

      她捧着酒壶,问:“皇上在等我?”

      花欲渡皱眉盯着她好一阵瞧,接过酒壶道:“我以为姑娘满可以把酒壶放在御膳房便走了。”

      “公子未到,不敢先走。既然公子来了,我便回暖阁。皇上果真等着么?”弥鹤迟迟等不到他回答,不明所以,心慌神乱,不能再多说一句,欠身要走。

      “哎,等等。”花欲渡当即叫住。

      脚下乍止。“是……”

      “姑娘是吴地人?”

      “是。”

      “姑娘知道什么是陪王伴驾么?”他道,“年纪轻轻何苦来的呢?”

      弥鹤问:“公子是在提醒我,还是同情我?”

      “姑娘是聪明人,尤其学会了装傻。”花欲渡道,“别的我不多说,希望姑娘不要跟错人、行错步,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弥鹤欲言又止,花欲渡接过酒壶,根本看不出宝贝它,三指一松,在灯火幽暗的青石板地上乍破,将毫无防备的弥鹤惊了一跳。
      桂花水四溅在四月份竟就枯黄的落叶上。
      花欲渡挑起一个眼神,这眼神和破碎的酒壶一样凌厉,接着一句不多说便离去了。

      她往暖阁方向去,步子缓慢,似乎在回味着方才他对自己说的话。他知道侯爷的计划了?这人是敌是友呢?

      *
      暖阁外,四公主要进去,侍卫拦着不肯,说皇上吩咐过谁也不许进去打扰,她只能干跳脚着急。

      过了半晌,弥鹤才慢悠悠地从远处过来,四公主一见瞪大了双眼,指着问:“你怎么在这儿?”

      弥鹤打量她的衣着年纪,施礼:“给公主请安。”

      四公主疑惑极了:“你在这儿,那父皇和谁在暖阁里?”

      暖阁之中烛火昏暗,被酒劲荡涤过大脑的皇帝身下的,自然是早回暖阁的云蹙了。她哪里料到没见到归来的弥鹤,反见到了色心大动的皇帝。

      她心底默念:子鹿,我对不起你。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沾湿了枕巾,偷偷用手指拭去。

      弥鹤在阁外攥着衣袖,眉头紧紧皱着,为云蹙烦忧着。虽说承宠是早晚的事,而且也不能立即定性说是好事坏事,但总归是欠了云蹙一桩事,更知她心系一人,有诸多不愿。
      这下叫她如何过意得去。

      四公主的乳母终于找到她,满口念着祖宗,说:“公主回席上罢,还早着呢,皇上在暖阁就寝了,您搁这儿傻等什么呀!”

      “回去就回去。乳母,你帮我去找花欲渡,叫他陪我下棋。”

      弥鹤对花欲渡这名字还不够熟悉,可听到还是抬了下眼皮。

      乳母道:“花公子方才回去了,公主明日再找罢。”

      四公主着急:“什么?他怎么又走了,你们怎么没留住他呢?”

      “公子要走,我们怎么敢拦呢!”

      “罢了罢了,回宫去,他不在了我还吃什么席啊。”四公主扫兴,和乳母一道儿走了。

      黎夫人听手下人来报:“夫人今夜不必等了,皇上在暖阁暂住了。”

      “皇上万乘之躯怎能住在暖阁?”反应过来,道,“噢——我明白了,你下去罢。”

      转头对苏美人道:“妹妹,咱们要尽快叫下头安排一间宫殿,明日要迎接新人了。”

      苏美人冷笑:“知道了,这天儿真是要变了,连出身的低贱舞女,竟也到后宫分一杯羹。”

      黎夫人不说话,只是笑。

      *
      直到敲响了散会钟,宴席上的众臣才各回各府,花政在宫外见到了备轿辇等候的花欲渡,提着灯笼长身颀立。

      “爹,情况如何?”

      花政知道事情要紧,叫掀了帘子,道:“回府再说。”

      回到花府,关了门花欲渡坐在他爹面前,听他爹说:“你今日难得也在席上,你说说看发现什么了?”

      “我先问爹,我不常在家中,昨日吴国侯可来找过爹?”

      花政道:“我不瞒你,确实来过,不过我不在府中,听说带着个姑娘。渡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欲渡悄声说道:“爹没见到么,今日吴国侯都将人送到皇上眼皮子底下了,这摆明了是要将君臣上下都兜在美人网里啊。”

      “我何尝看不出来,这皇上见了眼睛都移不开!”放低声量,招他坐近些,“没有外人,我这是对你说的——吴国侯选来的有给皇上、有给大臣的,给皇帝的必定是优中取优,说不准是专门对皇上胃口而选。咱们皇上喜好声色犬马,对这些侯爷们又没有防范,吴国侯这一招,恐怕是要叫天下大乱啊。”

      “爹,我们该如何呢?”

      “皇上家务事,臣子能如何?怪就怪这吴国侯趁皇上大寿高兴当场献女,叫我们这帮臣子措手不及。大臣们即便是有防人之心,就怕棋输一着啊。走一步看一步罢,明早就有消息了。”

      花欲渡点头。爷儿俩面色凝重,各自为后宫前朝担忧。

      晚上的月,不圆,缺了一块,不知是被谁切了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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