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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章

      两城夹道四面开,一殿邻水八方拜,大文宫宫城在天子寿诞这天守卫森严,城门大开,迎接天下诸侯贵子的拜贺。

      皇帝在黎夫人处换上为寿宴特制的新衣裳,二毛相杂的胡须搭在深衣的襟角,黎夫人挂着大袖为他打理,温柔地抬眼:“陛下,臣妾有一事须向陛下禀明。”

      “讲。”

      “今天下午,吴国侯来过臣妾母家找过臣妾的父亲。”

      皇帝漫不经心地问:“哦?他来找阁老做什么?”

      黎夫人说:“臣妾听闻,他带了个会弹琴弄曲的姑娘,长得好看极了。”

      皇帝竟笑了起来:“这个吴国侯还真是越老越会玩了。”

      黎夫人错愕,问:“陛下的意思是,他是要将那姑娘当礼物送与臣妾的父亲?”

      皇帝张开的双臂有些酸了,垂下,碰到黎夫人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道:“阁老是个正人君子,或许是给你弟弟说媒呢!朕忘了,黎珰今年何岁了?”

      “回陛下,业已廿五。”

      “是婚配的年纪了,假如真的看中,吴地的女子也是值得娶进门的。这事你不必奏明朕,自己拿主意就是。”

      黎夫人点头称是,复又在整理背后腰带时轻声叹气。她额边的垂发掩住低落的眼角,和那日渐增多、清晰可见的鱼尾纹。

      “陛下,朝中文武均已到场,吴国侯、荆国侯、齐国侯、梁国侯也都进了宫城,顾国侯身体抱恙,要晚些到来。”

      皇帝眉头一皱:“身体抱恙?怎么这个时候身体抱恙?”

      黎夫人帮着打圆场,对内监说:“待他休息片刻再来罢,不过得守着时辰,莫要误了。”

      内监察觉到黎夫人的眼色,赶忙退下。

      黎夫人岔开话题,对皇帝说:“也不知四公主准备好了没有,要臣妾去瞧瞧么?”

      “她自有她母妃帮着装扮。”

      “四公主出落得标致,纵是不装不扮也是天仙一般,便宜了那些贵族子弟倒是真的。”

      皇帝说:“说的也是,要不,朕再将她留几年?”

      黎夫人道:“留几年也还是要嫁人的,再说,万一看上哪位潇洒正直的公子,陛下不许她下嫁,岂不回过头来恼您?”

      皇帝说:“絮儿不是这样对朕不敬的孩子。”

      “臣妾失言,臣妾只是打个比方。”黎夫人欠欠身子。

      皇帝说:“朕没有怪罪你,你作为她的长母,也要替她把关才是。”

      “是。”

      *
      大殿外的臣子们在等候中闲聊着,左右阁老为辅政大臣,在队伍之首静静站立,耳朵通着后头——三公聚在一处,其他官员以他们为中心旁听。

      刘贺清,也就是那个爱诗爱画的大司徒,维持自己三公之首的威严不说话,而大司马花政就被大司空为首的官吏们包围了,大司空问他的长子去哪里了。

      花政道:“犬子不肖,天性逍遥浪荡,我便不带他来,省得他三心两意,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在这大吉的日子惹得陛下心烦。”

      “花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渡儿只是志不在此,定有他的一套风流。”大司空黄砺倒是能站在花公子的角度考虑。

      花政摇头道:“他心思就没放在正途上,出门就没影,在家又总爱一个人,唉,我不愿、也没这工夫去管他。反观梓牙,文武双全、志在高远,我是羡慕不已啊。”

      黄砺瞟了一眼身后和其他官员客套的黄梓牙,道:“他?血气虽有,智慧却无,我倒希望他懂进退、会收敛,把一些小聪明藏进肚子里,休得在别人跟前不知天高地厚。”

      黄梓牙发现父亲在看他,回身向花政行礼:“小子见过花大人。”

      “你父亲与我亲如兄弟,你便算我半个侄儿,就不必多礼了。”

      “是。”

      “梓牙,最近在学什么?”

      黄梓牙说:“师傅教了孔孟政论。”

      花政微微点头:“不错,须得再学习一些骑射武功,相辅相成,他日登堂入室必有可为。”

      “小子记住了。”黄梓牙躬身,待到直起腰版,略四处张望,“怎么不见欲渡兄?”

      花政道:“他没有你的定性,闲云野鹤去了。”袖子一挥一收,表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黄梓牙欲说些没眼力见的话,被父亲黄砺一声干咳制止,回头之时,通知诸侯百官上殿的景阳钟声业已敲响,众人列队从左右两端拾级进殿。

      “百官觐见,朝拜天子。”喊话的是统领三千内监的花鼎。

      官服鱼贯,臣冠星布,偌大的殿内被徐行而上的百官引得凉风习习,拨动了静候斟酒的宫娥的纱袖。

      “陛下驾到。”百官垂首,伏地跪拜,山呼万岁。皇帝一身玄赤,抬起右手挥了两下:“平身平身,入席罢。”黎夫人、苏美人分侍两侧。百官谢恩,诸侯落座,公子贵女们济济一堂。

      坐在后头的芝麻小官们悄咪咪交头接耳:

      “今日怎么有这么多大臣的公子小.姐?”

      “在朝多年的,谁不知道陛下总爱在大寿之日搞些噱头。五年前就在寿宴上给太子物色了齐国侯的侄女,当今的储妃。这次恐怕也是要给皇子公主们定终身大事。”

      “如今没娶亲的皇子、未出阁的公主还有哪些?”

      “皇子只有没立正室的,亲都娶了,而未出阁的,只有四公主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据说性子又乖巧,陛下最钟爱她,留在身边多年不忍嫁出,不知今年是怎么又舍得了。”

      最前头分侧而坐的阁老三公和各国王侯那里,则是另一番景象。他们能清楚地听见皇帝说话,也得实时琢磨出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才可带头迎合。

      *
      殿外的暖阁里,弥鹤换上了长袖束腰的浅青色舞服,身边坐着怀抱古琴的云蹙,她正调着琴音。弥鹤穿梭在两排伴舞女子之间,最后给她们调整一遍动作,一双素手轻轻扳来、推去、压低、托高,从容不迫。

      “侯爷让我们去殿上献歌舞,是要我们跳给谁看?”云蹙拨了一个音,抬头问。

      “当然是皇帝。献歌舞是手段,献我们才是目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除了叹气的微动,弥鹤脸上毫无波澜。

      云蹙满脸写着不高兴:“假如我们被皇帝看上,还能脱身么?”

      “死了也没法脱身。”弥鹤摇头。

      云蹙头一偏,将琴往放脚的矮床上一撂,道:“我不愿去了,从帝王身边离开的方式只有将山河代换……”这四个字特地压低声音,“……这谈何容易!我指望着自由身,不知多久了,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只能咬牙提着一口气。”

      弥鹤的手收进袖中,在她脸颊上轻蹭一下,道:“你弟弟也该学着自己承担后果了,我呢,不像你心有挂念之人,所以我无所谓,你若是要临阵脱逃,我便帮你。”

      云蹙摇头:“我不能连累你,我只是说说气话。”

      弥鹤继续给伴舞调整姿态,一面漫不经心地悠悠说道:“我们几个谁命好?谁怕连累?如今呢,这挽指在大司徒府侍墨,聊鱼在大司空府陪笑,倾壶养在长安令尹家当金丝雀,凉灯在黎阁老府上作芙蓉鸟。唔,只有咱们俩还前路未卜啊。”

      “咱们待会儿能见着她们么?”

      弥鹤道:“尽问些笨问题,你见过朝廷股肱把情儿、把伶人带到明面上么?”

      云蹙也笑自己傻,摸摸她的琴:“不知道这会儿,大殿上,是怎样一个情景?”

      弥鹤给舞女示范了一段后,说道:“应该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罢。”

      大殿上确是如此,皇帝喝得高兴,将四公主从宫里请出来,垂着纱帘在后头听各位贵公子们大殿试才。

      这些公子哥儿们平日里不学无术的不在少数,但在这关乎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却谁也不肯被落下,加之四公主温柔美貌是出了名的,皆铆足了劲想要拔得头筹。

      而四公主的眼睛总游移不定,似乎在找寻着谁,一开始目光老在花政身边打转,后来便哪哪儿都看了。

      太子坐久了,便起身到纱帘后,俯身询问妹妹:“怎么样,有喜欢的合适的么?”

      “哥,”四公主在太子面前就跟孩子似的,满不高兴,“怎么不见花欲渡?”

      太子笑了:“他呀,你也知道,从不爱参加这些酒宴,肯定是溜出去风流快活了。”

      四公主噘嘴:“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来,我还巴巴等什么呢,你快去叫他来,好不好?我的亲二哥。”

      太子虽有妻室,对感情却一窍不通,不解:“你非要他来做什么,今天父皇是替你选夫婿,不是给你找玩伴,你还是老实待着,不要闹,不然你这温柔的名声可被自己毁了。”

      “我不管,我都要被父皇嫁人了,他也不来,算什么好朋友?”她并不是蛮横,说这话的口气也并不是生气,而是轻声细语地埋怨。

      “我的好妹妹,他的个性呢,是越找越找不到,这不是为难你哥嘛,乖,听话。”

      四公主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听话,可是好哥哥,你还是帮我去试着找他罢,找不到就算了,找到的话,顺便跟他说,叫他好好表现,我乐意看他,这些酒囊饭袋,我最是不喜欢。”

      要不说太子养尊处优,不大懂女儿家最简单的心态,连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明白,只道是耍小孩家脾气,就说:“行,行,我听你的,我派人去寻找,你且耐心等着。”

      离得最近的黎夫人依稀听得兄妹二人的对话,微微一笑,对四公主的心思猜了个七八,但捧杯浅啜,不言不语。苏美人与皇帝喝得高兴,完全没在意四周的风声雨声。

      梁炳察言观色,觉得时机已到:“陛下,臣知陛下喜歌爱舞,特从吴地带来了最好的歌儿舞女,请陛下容她们献上一曲。”

      皇帝一听,喝得昏蒙蒙的眼睛都亮了,赶紧要看表演。梁炳手挥,暖阁里立即通传,弥鹤和云蹙带着一班伴舞合乐款款而来。

      云蹙从殿外便远远地瞧见了皇帝,于是一路都低着头,弥鹤心无挂念,大大方方要走在前头,而伴舞的舞女们依照侯爷吩咐,将她围在里面,不肯使提前露面。

      梁炳给两人递去一个目光,微点头一下。

      宫娥给云蹙端了坐垫矮几来,她轻声道谢:“谢谢姐姐。”

      皇帝在上面醉眼朦胧,见着底下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女子穿着光鲜、装扮美艳,尤其是那坐着抚琴的女子,姿态娇俏,甚为高兴。

      只听得大殿之上乐声渐渐入境,管弦婉转叮咚之间,伴舞翘袖折腰相探,露出当中一枝独秀,浅青莹碧,宛如出水嫩荷。登时吸引住了皇帝的眼球。梁炳一直观察皇帝,见他身子略有前移、聚目于是,心想美人入了眼,一番苦心不曾白费,不禁暗笑。

      *
      百米之外,下车步行的一人影,临风衣动,跟着东宫内侍大步走向大殿,闻得笙歌问:“这大老远就能知道歌舞升平,我去了打搅皇上岂不扫兴?”

      他本四处溜达,恰巧溜达到了皇城底下,就被请进去了。

      “公子,这是我们殿下的吩咐,请公子莫让小的们为难。”

      他点点头:“我也就这么一说。”到了大殿,脱下挡风的斗篷,彬彬行礼:

      “小臣花欲渡,恭祝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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