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马赵]铁骑银枪》顾梦遥

43、当阳

　　马车停在了蓝田，蔡琰也停了下来。
　　再往前一步，就是背叛。赵云也知道这个道理，下马和蔡琰告别。
　　“前路凶险，蔡琰不才，确能保得其他人无恙。子龙，你若信得过我，让宪和先生一干人留在我这儿如何？”蔡琰艰难地将阿斗递给赵云，说道。
　　曹操的目标，不是他们。他们留在这里受蔡琰庇佑，不仅安全，更是为了不拖累赵云。
　　赵云一怔，然后带着阿斗跪了下来，拜道：“夫人大恩，云无以为报！”
　　长安之危，他是为百姓而解，为天下而留。蔡琰本没有必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但她却为他竭尽所能。
　　蔡琰急忙扶起了他，笑着说道：“蔡琰不过是帮了一个心怀天下，善待黎民的人。”
　　这个天下，却太缺这样的人。
　　赵云抬头，顺着蔡琰的搀扶起身，说道：“谢谢。”
　　千言万语，千恩万谢，都化作这沉甸甸的两个字。
　　蔡琰同样正色起来，说道：“今日一别，再见无期，万望将军珍重。”
　　赵云点点头，和简雍他们告别，将阿斗提到了马上。
　　“告辞。”他不敢耽搁，沉声道。
　　蔡琰的脸色始终淡淡，望着愈行愈远的身影无言。
　　每个人都背负着使命前行，而她却是乏了，只想退出这个舞台，自在逍遥。
　　赵云才走出一里路不到，神经便紧绷起来。
　　“阿斗，抱紧我。”赵云低声道，随即将阿斗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阿斗一脸懵懂，却还是抱紧了他小声说道：“四叔，我怕，我什么时候能回家见爹爹。”
　　赵云一手执枪，一手抓住缰绳，无力再安抚阿斗，只能轻声说道：“放心，四叔会带你回家。”
　　马蹄声响起，赵云不由将阿斗搂紧了些。
　　“吁，见过赵将军。”来人下马拜道。
　　赵云松了一口气，不确定叫道：“柯尔吉？”
　　柯尔吉抬头，笑呵呵道：“赵将军还记得我，我奉世子之令，来接将军。”
　　“接我？你们——世子呢？”赵云忍不住问道。
　　柯尔吉挠着头道：“将军，你的人头值千户侯了，沿途都有人要你的命。”他说道，“至于我家世子，他应该快来了，平乱的事他甩给小少爷和郡主了。”
　　这像是马孟起能做出的事……
　　“你们侯爷，就没反对？”赵云问道，马孟起这么帮他，怕是给西凉招来祸端，而马腾又如何能同意。
　　“侯爷叫我们小心点，不能直接出手，叫世子想办法冒充张任就是。”
　　果然……能掌控西凉的老奸巨猾绝不简单。
　　时间紧迫，也由不得赵云多想，只能将命交到马孟起手里了，只愿这次那人能靠谱点。
　　沿路躲躲藏藏，赵云也没有什么不耐，他自己心里清楚，阿斗禁不起长途奔波逃窜，自己也不一定冲的过关卡。
　　只是可惜，势必要比曹纯的虎豹营晚到达了。
　　等走到宛城，柯尔吉就停住了：“赵将军，前面就是新野，我不能同行了。你要记得，往江夏方向走，东南处世子在等你。”
　　赵云拱手拜道：“多谢。”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想快一步将阿斗带到安全的地方。
　　柯尔吉望着赵云的背影，忍不住叫道：“赵将军，千万要避开虎豹营。”
　　赵云点点头，他带着阿斗，自然不敢和虎豹营正面冲突的。
　　从清晨奔波到凌晨，照夜玉狮子也累了。
　　“四叔，要嘘嘘。”阿斗涨红了脸说道。
　　赵云忍不住笑了，将阿斗抱了下来，也让玉狮歇息一会儿。
　　可等到了再次上马之时，赵云却怔住了。
　　哪边……是东南？
　　他在夜里可以说是难以视物，更别说辨别方向。
　　他急着问阿斗道：“阿斗，哪边是东南？”
　　阿斗从他怀里冒出头，然后摇了摇头：“四叔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北斗七星吗？”赵云捏着阿斗的小胖脸道。
　　阿斗撇着嘴，委屈说道：“我也不知道方向啊。”
　　赵云叹了口气，面前一片漆黑，他低头：“你指一个方向。”
　　阿斗随意一指，赵云便顺着这个方向奔驰。
　　可他不知道，前方不是江夏，而是当阳。
　　曹纯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这场杀戮。
　　他嗤笑一声：“假仁假义，死到临头了还顾及自己的仁德名声。结果？害这么多百姓枉死。”
　　曹昂同样的站在高地，俯瞰众生于蝼蚁。
　　刘备太伪，百姓也太愚。
　　携民渡江，将本可避过虎豹营的行程变成被他们包抄。
　　带着百姓，不仅是责任，更是负担。
　　只是曹昂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满城的百姓，却这么傻的跟着刘备去送死。
　　他不会懂的，在百姓眼里，跟着刘皇叔走，有五成的生机，这场浩劫过后便是黎明。
　　而留下，面对曹操，则是一场血红的屠杀。
　　哪怕曹长公子向他们承诺决不会伤一人也没有作用，恐惧与厌恶早已扎根在心底。
　　曹纯瞟了一眼下面的乱像，勒紧缰绳说道：“我下去看看。”他不确定那个远处那个飞奔过来的白影是不是那人，只是……这种情况还往这边跑的想必也只有他了。
　　曹昂点点头：“多带点人，一切小心。”
　　曹纯带着大队人马，往长坂的方向离去。
　　细雨开始落下，赵云走到当阳，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抱紧阿斗，轻声道：“闭眼，别看。”
　　他不是没见过满城的尸骸，只是没见过满地的百姓。
　　断肢残骸满地，血肉和脑浆被践踏于泥土之上。许多尸首的眼睛半睁着，面露惊恐，显然是在惊慌之中便已经被虎豹营的铁骑所踏过。
　　掉落的缁重，半截的马匹，无一不昭示着这场追杀的惨烈。
　　阿斗咬着牙，哭着道：“四叔，我怕，我怕。”
　　这一幕，在赵云眼里都是残酷，更别说阿斗这个孩童。
　　赵云望了眼四周，低声哄道：“四叔马上带你去找爹爹。”
　　虎豹营之势，也就只有西凉铁骑能阻其勇。大哥定然是往林中撤退，让曹纯的骑兵不好追击。
　　他定了定心神，心知自己也不可能再退，只能搏一把与大哥相见。
　　出乎意外顺利的避开了虎豹营，赵云一路驾着马，却看到几个熟人。
　　糜竺被糜芳抱着，不断挣扎地怒吼往前爬。
　　“大哥，大哥，你别去，危险。”糜芳紧紧抱住自家哥哥叫道。
　　“我的妹妹，我的外甥女还在里面！”糜竺哭着道，七尺男人，涕泗横流。
　　阿斗听到声音，立马睁开眼睛惊喜叫道：“舅舅！”
　　赵云下马走到面前：“怎么回事？糜夫人呢？”
　　糜芳赶紧接过阿斗，拉着糜竺喜道：“大哥，阿斗回来了，主公血脉尚存他不会怪我们保护不力的！”
　　糜竺挣开弟弟的手，怒吼道：“你就担心主公怪罪？你难道就不担心妹妹的生死！”
　　糜芳悻悻地不说话，赵云急道：“糜夫人在哪？”
　　“陷在长坂坡了。”糜芳马上说道。
　　赵云立马跨上马，说：“我去带糜夫人回来，你们快将阿斗带到主公面前！”
　　糜竺还要再说话，赵云却是已经驾马离去。
　　逆着人流，往长坂而去。
　　白衣染血，路途中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更夺得了一把青釭。
　　此时的曹纯，一手一个女娃娃，嗤笑一声扔给了手下。
　　“孩子，我的孩子。”糜夫人在这充斥着血水的泥土中跌倒，无力的叫喊着。
　　“刘备的女儿跟老婆？”曹纯讥笑道，“真没本事，又丢下妻小跑了。”
　　宴修却是笑道：“恭喜将军了，大功一件，赏赐丰厚啊。”
　　周围的将士都笑了起来，按规矩，俘虏的女人自然是由主将收入房中的。
　　曹纯嘴巴抽了抽：“得了，我不好这口，你们谁要谁带回去吧。”
　　无论是糜夫人，还是两个小女娃，他都没有要养着的意思。
　　曹纯摆手示意，宴修下马准备去抓糜夫人。
　　马蹄声响起，曹纯抬头看着被围墙挡住的对面，出于直觉的叫了一声：“小心！”
　　宴修急忙躲避，一杆银枪力贯千钧，直冲冲飞来，插在糜夫人面前的土地上。
　　曹纯认得这杆枪，沉默下来。
　　明明自己啊，想方设法放他一条生路，却拦不住他自寻死路。
　　赵云驾马飞驰进来，一手抽出枪，一手伸了出来：“夫人，快上马。”
　　宴修站了起来，沉声道：“大公子有令，若遇赵云，格杀勿论！”
　　数杆长矛涌来，赵云立刻下马，叫道：“夫人你驾马先走。”
　　糜夫人看了两个哭泣的孩子一眼，并没有起身。
　　“杀！”
　　在喊杀声中，赵云挥枪挡住长矛，叫道：“快走啊！”
　　另外两个哭泣的小女孩也惊醒过来，叫着：“四叔救我，救我！”
　　赵云抬头望了一眼，却又不忍的瞥开眼睛，这时候，决不能乱了心神。
　　糜夫人突然叫道：“你们哭什么？别堕了你父亲名声！”
　　曹纯好奇地看向糜夫人，这个被丈夫三番两次抛下的女人。
　　糜夫人咬牙，拖着受伤的腿缓缓爬到井边。
　　“子龙，你自己快走，不用管我们。”糜夫人勾勒出一个笑容，“见你平安无事，定是阿斗归来。皇叔血脉得以延续，我也无憾了。”
　　赵云心里涌出不妙，连忙推开众人回头。
　　“夫人！”赵云怒吼，快步往回跑。
　　糜夫人闭上眼睛，纵身一跃，落入枯井之中。
　　他伸手，也只能碰得一片衣袖。
　　雨不断的砸在他的身上。
　　他僵住，跪在井边任由大雨的冲刷。
　　曹纯叹了口气，暗中放他一把已经是他最大的叛逆。
　　宴修看向曹纯，问道：“将军，如何？”
　　曹纯沉思说道：“我打不过，撤吧。”真的打起来，怕是他们这群人都被赵云给挑了。
　　宴修还没说话，倒是赵云冷冷开了口：“站住！”
　　他跃上马，将长枪插在地上，在大地上留下一串血珠。
　　“把孩子放下。”他看着曹纯道。
　　曹纯扫视他一眼，然后停留在他的腰间：“青釭剑？你碰到夏侯恩了？他人呢？”
　　赵云没有说话，而曹纯已经明白了剑毁人亡的道理，他笑了：“赵云，你凭什么认为你杀了我哥最喜欢的侄子，我还会放了这两丫头？”
　　赵云执着的继续说道：“放了她们。”
　　曹纯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杀你，也不杀这两丫头。”他道，“再不走，别怪我对这两丫头不客气了。”
　　他若真放了人，那他就不配做虎豹营的统帅，不配姓曹。
　　更何况，赵云带着两个人，更是不可能冲出去。
　　只有一人独行，才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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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曹纯最后一笔功绩，就是长坂抓了刘备的两个女儿。
所有人都忙着就阿斗，不会有人在乎两个闺女的……
我一直很心疼糜夫人，皇叔这样的人物，是没有儿女私情的。仅有的一点，也给了甘夫人，为之千里迢迢迁坟。
而糜夫人，带着万贯家财嫁人，为了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死，阿斗后来也没有给她具体的谥号……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子，有个辣鸡后腿二哥，心疼糜夫人和糜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