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马赵]铁骑银枪》顾梦遥

42、深陷

　　一夜未眠的不止曹纯，更有蔡琰。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默写曹操心心念念的四百孤本，直到今日凌晨才竣工。
　　“贞姬，阿姐走后，你将这些书送给曹丞相。”蔡琰低头，抚摸着妹妹的头说道。
　　蔡贞姬不解问道：“阿姐，等你回来去送不好吗？”
　　“贞姬，阿姐累了，不回来了。”蔡琰忍住眸间的酸涩之意道，“阿姐，只想做蔡琰，不想做这乱世诸侯的一支笔了。”
　　乱世纷争，她是被诸侯盯着的存在，只有她不在了，蔡家才能单纯的萌先父之荫生存下去。
　　何况，她心中有情，有愧，有苍生黎民。这样的人，却是不再适合掌握那支笔。
　　蔡贞姬似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急道：“姐姐，你不要我们了吗？”
　　蔡琰叹了口气，宠溺地看着妹妹：“贞姬，你不懂。羊衟是个好儿郎，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蔡琰轻轻擦拭着着眼泪，“照顾好弟弟，嫁人后也要秉持蔡家组训，知道吗？”
　　父亲说她，天资聪慧却慧极必伤，她福薄，年纪轻轻便丧去了丈夫。
　　而妹妹不一样，她想，妹妹必定一生荣华，平安终老。
　　蔡琰告别弟妹，踏上备好的马车，最后再望这个许昌的家最后一眼。
　　从洛阳到长安，再到这许昌。
　　蔡家，作为一个政治上的棋子，历经兴衰。
　　曹家之恩，她报不了，既然选择了送赵云离开，她便无颜再踏入这许昌城。
　　曹纯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赵云醒来看到时也不免惊诧。
　　他们这种人，一夜不睡是常事，也从未如此疲惫。
　　“你怎么样？”赵云忍不住问道。
　　曹纯不再压抑着咳嗽声，挥手笑了笑：“快走吧。”
　　“你……”赵云正准备继续问，曹纯却是起身撇过了头：“趁我哥还没来找我麻烦，快点。”
　　“曹将军，多谢。”赵云朝曹纯的背影拜道，即便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曹纯的维护他却不能不感激。
　　曹纯扶住桌子：“咳咳，我回去领罪了，你快走吧。有蔡琰在，也没人敢拦你们。”
　　情况紧急，赵云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曹纯单手撑住桌子，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曹家生养之恩，他用十年戎马攻城掠地，还于兄长。
　　孤身一人，无妻无子，如今剩下的日子，他只为自己而活。
　　蔡琰掀开车帘，将阿斗抱了上来，说道：“其他不用管，我们快走。”
　　赵云点点头，和简雍上马，带着一众随从迅速离了许昌城。
　　意料之内的无人相拦，蔡琰神色复杂，说道：“子和将军对你，当真是……”当真是情深意重。曹纯作为宗亲，背着曹操，拿着前途做赌注，护着赵云一路离开。
　　赵云面色上有丝不自在，避开蔡琰的问题答道：“夫人送至此已经够了。”
　　蔡琰轻笑：“我去蓝田，与你顺路。”
　　简雍诧异道：“夫人不回去？”
　　蔡琰轻轻“嗯”了一声：“朝堂纷争，诸侯博弈，与蔡琰无关。赌书泼茶，闲话桑麻，这才是我要的生活。”
　　她放松了下来，随着逐渐离开许昌而心神宁静。
　　另一边的曹纯，接受的却是曹操的怒火。
　　曹昂在旁边举足无措，也只能看着脸色苍白跪着的小叔叹息。
　　曹纯哑声求道：“哥，我二十多年，就喜欢过一个人。我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曹昂暗想，自家小叔是糊涂了不成。这一刻，求得不是爹爹的原谅，而是为了赵云。
　　这一句请求，果然火上浇油起来，曹操怒斥道：“曹子和，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没依过你？你若要留下他的性命，你圈起来当个富贵闲人养着我曹家也养的起！可你呢？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放虎归山，阻我灭口，你当真喜欢他喜欢成这样？”
　　曹纯面无血色，却又毫不惶恐地道：“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是那人将他从泥悼中背出，却又让他陷进了另外一个。
　　眼看自家父亲就要怒发冲冠，曹昂赶紧冲上去随着曹纯一同跪道：“小叔他一时糊涂，万望爹爹宽恕他这一次。”他用手肘推了推曹纯，想要小叔说几句好话。
　　曹纯也不想气曹操，正准备说话，可刚张开嘴就是忍不住的咳嗽。
　　曹昂瞟过去看到一抹红，不免惊出声：“小叔你怎么？快，快传府医。”
　　曹操一听，顾不得生气，小跑到面前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才认真端详了自家弟弟苍白的脸色，不免慌张起来。
　　曹纯紧握住双拳，挤出一个笑容宽慰道：“不碍事。”
　　说话间，曹昂已经冲了出去找府医。
　　曹纯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如郭嘉自知大限将至急于一扫乌桓一般。
　　丁夫人坐在床边垂泪，曹操听着府医的报告沉默。
　　“多年征战，将军的身子早有亏损。乌桓回来之时，将军……与祭酒一般，已然病入骨髓。我劝将军静养，他今酗酒不眠，怕是——”
　　曹操在门前站了很久，挥了挥手独自伫立。
　　如今便要南征，眼看一统河山就在眼前，老天带走了正值壮年的郭奉孝还不够，也不肯放过一个他的另一个托孤重臣。
　　曹纯望着哭着的丁夫人头痛不已，哄着道：“阿姐，你别哭了。日后曹洪和曹安民会替我看着子修，子修——”子修的嫡长子之位没人动摇得了。
　　丁夫人没等他说完，骂道：“小没良心的，阿姐二十多年来白疼你了？我哭的……我哭的难道是子修的前程？”她哭的，分明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这是她从小到大视若亲子的小表弟啊。
　　曹纯手足无措地哄着自幼如同母亲般的长姐，将求助的目光放在曹昂身上。
　　曹昂手也在抖，将手搭在母亲肩上，颤抖着骂道：“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过你的至亲。
　　曹操走了进来，静静俯视着榻上的堂弟。
　　曹纯干笑道：“我这不是想到这场面慌的很吗？”
　　他这样的人，杀人如麻，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南征不必去了，在许昌陪你嫂子。”曹操突然说道。
　　曹纯脸色一变：“不行，只要我还是虎豹营的统帅一天，这一战，就没有要曹昂一人前去的道理。”
　　丁夫人指着曹纯声泪俱下：“你现在这样你还折腾什么？”
　　曹纯收起玩世不恭，敛容屏气道：“大丈夫生于世，自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岂能庸庸碌碌，病死于床榻？”他望着曹操，眼神中带着恳求，“哥，雀台宴上，你欠我一诺。这一战，就请让我再做一次先锋！”
　　雀台一诺？曹操突然想笑，这雀台宴的两个魁首费尽心机求的一诺居然都是如此荒唐。
　　他半饷都说不出话来，将长子叫了出来。
　　丁夫人还在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子和，你……你就没考虑过你自己吗？你提前安排身后事，你自己呢？”
　　曹纯笑了笑安抚了丁夫人，轻声道：“阿姐，二十余年来，丧父丧家我经历了，荣华富贵我也享了。我一生戎马，无愧于曹家，唯一欠的，就是那个人的救命之恩。”他唇角上扬，“如今还了，我也别无他求了。”
　　他轻轻拭去丁夫人脸上的泪水：“唯一遗憾的，便是愧对阿姐，不能看着子修荣登九五，一统天下。不能，在阿姐膝下尽孝了。”
　　丁夫人俯在曹纯怀中，哭的更厉害了。
　　门外的曹操阴着脸，对曹昂说道：“子修，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赵云。”
　　曹昂红着眼圈，听到这话也没有过问，点了点头。
　　曹操想，赵云封神是迟早的事，这个人决不能留。更何况自家弟弟这么喜欢他，怎能让子和他黄泉路下寂寞。
　　他不能拦着子和去战场，就如当初乌桓他没有拦住郭嘉一样。
　　即便改变不了命数，那就让他们自己放手一搏，至少，心无遗憾。
　　更何况，若是不去，怕他们兄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他敛了敛心神，快步走到议事厅。
　　曹操满脸的凝重让厅中人都不安起来。
　　没有人没有眼色的问为何放走赵云，又为何不见大公子和曹将军。
　　荀彧先开口说道：“此番南征，只怕凉州不稳。”
　　曹操也想到了，凉州乱起，马家兄妹的离去，也让他有几分不安。
　　这次南征，定会造成许昌空虚，若是后方有变，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马超这个人，若存异心，怕就是心腹大患。
　　“令君怎么看？”曹操问道。
　　荀彧拱手答道：“可设羌道令，看管之。”
　　曹操正有此意，问道：“可有合适人选？”
　　钟繇走了出来：“臣举荐赵颙，可堪大任。”对于西北，钟繇是最熟悉的。
　　曹操思忖片刻，说道：“赵颙……不年轻了吧。”安抚羌人，牵制马超，这个担子太重，他怕赵颙受不住。
　　钟繇摇了摇头：“赵颙此人，忠心不二，铁面无私。由他来接管，却是再合适不过。”
　　荀彧却是皱眉说道：“赵颙此人，我未曾听过。”籍籍无名，他实在信不过。
　　曹操正想着，程昱笑着说道：“令君莫慌，我亦不熟赵颙，但识得他儿媳。”
　　不知为何，听到儿媳二字，下面的人都偷眼望着自家主公。
　　荀攸回过神来：“可是天水烈女，贞忠礼节的王异？”
　　程昱摸了摸胡须笑着点头：“不错，赵家能有王异那样的儿媳，想必也是不差。”
　　荀彧这才点点头，退了回去，显然认可了这一人选。程昱继续说道：“赵颙之子也在许昌，不如叫大公子带在身旁历练一番？”
　　曹操点头：“就按仲德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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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蔡琰的外甥，就是陆抗的基友羊祜，外甥女便是司马师的皇后。
蔡琰的妹妹，没有在历史上留名，可她的一生，不知道比名扬千古的姐姐要幸福多少。
心疼蔡文姬。
虽然时间线会刷很快 年龄会年轻 但是除了宛城那一波我放后头 其他……该死 该死的就到时间点会没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