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肖潮生

8、第八章

　　老朱说完，便低眉，不愿再看他，欲关上那门进去了，却迟迟不见门关，一道黑影笼了上来，把他的身影完完整整地盖住了。
　　钟意一手撑着他关的这扇门，一手扶着他的肩，眉间带着几分讥讽：“这年头，和尚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老朱的眼眸在他强捏着自己肩膀的手上无知无觉地看了一阵，“不走？”他展眉舒颜，钟意从这和尚的眉眼里琢磨出了几分深意来，这小和尚使着他走，又高兴他不走，倒是新奇。
　　钟意开始觉来不对，这和尚有古怪，那握着和尚肩膀，抵着木门的手就烫了般放开了。小和尚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表情，仿佛先前他注意到的愉悦是错觉。
　　“咯吱——”
　　木门还是关上了。
　　和尚的衣角也没了影，钟意一个人立在门前，低着头，有几分自嘲，道：“你叫我回哪里去呢。回不去了。”
　　周围的一切都化成灰烬渐渐燃没了，钟意举头四望，到处一片空空如也，黑得深沉。有人在为他疗伤，贴在眉心的手，是凉的，却让痛得聊无知觉的全身温暖清晰了些，痛楚就变得越发强烈，噬人心智了。手指诡异地蜷缩起来，也没有再咽下那一声声难掩的呜咽。
　　一声又一声。
　　一声又一声。
　　若钉在老朱心上，使他汩汩流血不止，无端端心痛起来。直到渐渐昏睡过去，才没了一点声响。老朱把他妥帖安置了，自己却出了屋子去，这里是斛山的一处断崖，因为形似酒杯而得名，地势很是隐秘，只有混过鬼族底层的才知道，想来算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那些人应该不会想到他们就躲在天庭和西天的眼皮底下的。
　　这一站，就站了很久了，斛山隶属于四方鬼域，当然也无日无月，到处黑乌乌一片，平白一股阴煞气。想到再回去帮了尘疗伤时，回顾却见他倚在茅草屋的窗前，了无焦距地望着自己。
　　他看不见了。老朱心道，又转念想，不过也好。他一步步走过去。了尘很敏感的绷紧了身体，问：“是你吗。”老朱没回答，其实想问，你希望是谁呢。
　　了尘似是很开心：“我、我那日真怕你就此没了，是我没保住你，还好你没事，你是怎么躲过如来的…”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口，老朱的手，掩住了他的唇，心下说，原来他以为自己是他的心魔啊。漫不经心地想着，手心却忽然温热，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待感觉来湿热时，就迅速收了手。
　　了尘不知在想些什么，思谋着，很是认真疑虑地样子：“你…”他顿了一下，喉结耸动，吞了一口唾沫，“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老朱的眼染了弥天的雾，挥袖把他送回了床上，那人好不自知，问他怎么了。老朱正气着，没回话，里面的人似是急了，又被他法力禁锢着无法离开，还挣扎个不停。老朱刚背过身，只听他嘘声说了句别走，就吐了血出来，蹙眉又回去了，扶着人给他疗伤，和尚伤了也不在乎，瞧着还乐呵呵地，颇有几分快意，老朱的手刚刚触上他的脊背，他就贴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襟，怕他走了似的，待得抓到了，唇角微弯，心情颇为不错地笑了。
　　“……”老朱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索性放下了，专心给他疗伤。“你怎么不说话？之前不是话可多了吗？”和尚温声问：“是我没护住你，你气了嘛？”
　　老朱心想你还有点自觉，嗯了一声，了尘有些欢喜，似是犹豫了片刻，然后下定决心般的，突袭了他的唇角。
　　温软一触，两人都一愣，老朱拉着他坐好，黑了脸，瞎了还不安分。了尘偷笑，失神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笑了，老朱有点不自在，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亲到自己的心魔就这么得意？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是天蓬将军的样子，但我该管你叫什么呢。”他沉思着，敏锐地察觉到身后贴着的手一僵。
　　然后自己就被直接抱了起来，“你说什么？”有人问，捏了他的下巴，“你的心魔是我？”
　　了尘的脑子彭的一声炸了烟花，你的心魔是我？来人这么问，那他是!
　　“呵。”老朱轻笑，奖励似的吻了他下，“识趣。”
　　了尘看不见他，被吻住时紧张极了，两只手胡乱抓了他下袍捏着，瞧着很是局促。但一张脸已经微红，待得结束时，抱着他轻轻喘着气。
　　“你方才说…”老朱拉长了声音，看着他，“我喜欢…”
　　了尘的心绪突然乱了。
　　老朱无声地弯了唇，一只手摸上他后颈，满意地看到人颤了颤，一抹红从后颈一路蹿上了耳尖。
　　“你想对我做什么，嗯？”老朱给他暂时开了眼，让他能视物，所以了尘猝不及防便见到那张说是魂牵梦绕也不过的容颜，没了往日刻意的疏离，带着调侃在他眼前。
　　老朱就见他看是自己，痴痴地痴痴地望了一会儿，然后低下了额头去。不看我低头干嘛。老朱奇怪，却浑然不觉了尘会做出什么事来。
　　了尘的手颤抖着。
　　老朱心想，激动得？
　　然后他看着那双激动得不能自己的手，拆下了自己的腰带。
　　老朱：“……”
　　竟是我小看他了。
　　老朱本以为，现下的情况，了尘不会有那个胆子，奔着看他能做到哪一步的危险想法，他一开始没阻止这萌芽的生长，直到想喊停，被人弄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叫他慢着点。
　　了尘默默温柔了些，帮他拂去额间的汗珠，意乱情迷间，他仿佛才拾起勇气，老朱听到他小声说。
　　我惦念您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