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71、青莲 6

　　这日一早很久没听到的村钟声响了，村长王汉民敲着钟心情糟糕透顶。一大早新上任的保长和两个手下就来了。

　　出丁！给皇军修路，修碉堡，建房——，总之要给皇军去做事。
　　“各家各户注意了，每家出一个代表去村部开会了！”杨树友沿着小街在个家门口喊了一嗓子。
　　“杨大哥，出了啥事？”
　　“保长来了，要给咱们村开会”
　　“保长是啥官？”
　　“就是管咱们的官！”杨树友没好气道，以前村里大事小事都是村长说了算，村长管，现在多了一个保长，村长权力就小了。鸡毛蒜皮的事归村长，收税抽丁就要保长管了。

　　“知道啥事不？”
　　“去了就知道了！”

　　王大柱代表王家去了，开了半天会才回来，没去的多少也闻到了风声，王大娘串了几个门也知道了个大概，抽丁！也就是每家要出人去干活。

　　“这可咋好啊！”王大娘一屁股坐下心绪不宁，王大爷早就坐不住出去了。
　　“娘，出了啥事？”
　　“要抽丁了，开春正是用人的时候要抽丁？还让人活不？听说今年的人头税还要涨，老天爷啊！你让我们怎么过日子哟！”王大娘说着哭起来，因为她知道像她家怕是要抽走两人。

　　王家女人都没心思干事了，抽丁，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男人去，可家里五个壮劳力是一定要去人的。
　　王玉梅脸色很不好看，王大柱为人耿直，更是爱护弟弟，不管王家出几个王大柱肯定去。
　　果然，王大柱和王大爷一同回来的，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几个？”王大娘根本不报不出人的希望。
　　“两个”王大爷道。
　　“我去”王大柱说完进了自己房间，王玉梅跟了进去。

　　另个呢？三兄弟彼此看，最后都看向王大爷和王大娘：“爹娘，你们说吧！”
　　李秋菊抱着肚子哎呦一声，“二锁，我肚子疼！”
　　“怎么就肚子疼了？这还没到时候啊？”王二锁过去扶媳妇，李秋菊用力一掐男人，“哎呦！扶我进屋”

　　王大娘盯着两口子背影哼了一声，老三老四无奈一笑，王四海道：“我和大哥去吧！二嫂快生了，让二哥在家好好陪二嫂，再说以后这事不定还有多少回！”
　　王四海这样一说，本来想争取一下的王老三便闭上了嘴，这次不去下次是一定要去的，哥几个轮着来吧！

　　送走王大柱和王四海，王家主劳力少了一半，走了男人的两个媳妇情绪低落，但日子要过。王继生仿佛一夜长大，他爹将家里交给他了，他要照顾娘和妹妹，还有那个女孩。

　　船可以下河后，王家男人开始下河打渔，鱼卖给码头收货的小贩，赚回钱攒着秋后全家的人头税。卖不掉的才是家里的口粮和以后干粮。青莲和王兰等人也进入了每天采野菜的日子，黄菜还没长大前只能找荠菜、苦麦菜、扫帚菜。不管是什么菜都是她们采集的对象。

　　为了一篮子菜往往跑出很远，出去远了一定要结伴，那么多苇塘从哪儿冒出个人一点不新鲜。王家人四处寻找着可以播种的地方，青莲想起那座岛，那些土地。那里长得蔬菜和粮食很好，为什么不去那边。

　　青莲想起自己被王家父子带回来的那一刻，她浑身不由颤抖一下，那一幕幕就如眼前。
　　“怎么了？”王兰看到青莲脸色突然变白忙问。
　　苇帘那边的王大娘夫妻也看了过来，几个人虽然一个屋子，晚上睡觉还是要挂一个苇帘。
　　青莲低声道：“大爷，我是突然想起岛上，看你们四处找地方种东西就想起岛上。”说到这儿王大爷夫妻明白了。

　　“岛上怎么了？”王兰却不明白。
　　“没事，睡觉！”王大爷躺下却睡不着了，那座岛现在没人，倒是可以去一次，过了这么久应该没人注意吧？想法一旦有了怎么也挥不掉，第二天王大爷带着儿子孙子便去了岛上。

　　从陆地走距离岛有些远，划船快很多。岛上依旧很安静，树上的人没了，这是有人来过，庵外面添了两座坟，王大爷判断是打鬼子的那群人来过了。

　　四周一片荒凉，好像很久没人来过，岛上土质很好，就是树多，那片耕地有十余亩，如果算上零星的地方，二十亩是有了。

　　“爹”王三江跟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那片土地也就明白了，家里要是有了这片地方粮食是应该够了。
　　“我们买一些种子过来住几天，种上看天吃饭。”
　　王继生也在打量这里，这是青莲住了十年的地方，现在看着好荒凉。他跑去庵里转了一圈，看到倒塌的房屋和满地的落叶有些慎得慌，外面转了转，几棵果树已经开了花，想着秋天一定把果子摘回去给青莲。

　　王家父子去了好几天才将岛上土地播种完，南瓜、冬瓜、土豆、黄豆的也种了很多，他们为了买种花掉了家里所有积蓄，这是一次赌博，收获了赚一笔。没了便没了，搭了人工和种子。

　　就如王兰说的，开春后日子便好过了，地里河里能吃的东西很多。去哪个河沟捞捞都能弄些鱼虾，沟边的野菜越来越多，最多的便是黄菜。太嫩的不好晒，这东西只能等稍微成熟了才能焯水晒干。

　　种了租种的土地后，男人打渔，女人每天都在晒，不是晒鱼虾，就是晒野菜。几个孩子放了鸭子，就如王大娘说的，只要人脑袋打不出狗脑袋就不需要管，青莲也知道为啥孩子要放养，真的没空管。

　　现在不忙活等到了冬天就挨饿，你是愿意忙还是愿意饿？
　　青莲的头发长到了耳下，身体好像结实了，干活麻利了，人也晒黑了，如果不是她喜欢干净，十足的就是村里的姑娘。

　　岛上的庄稼说是靠天吃饭，王家忍不住还是去过几次，不说浇浇水，也得拔拔杂草，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就怕被人发现。
　　玉米长得很好，王大爷估计了一下，要比租种田产量高三成。这是一笔客观的粮食，王大爷越看越欣喜。

　　这次回去带了一袋青玉米，也该让孩子大人吃点粮食了。
　　青玉米的香味让王家人恨不得将米面的杆吃掉，青莲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玉米，以前也吃过，为啥不如这回的好吃？

　　土豆进入成熟期，王家收了好几筐的土豆，那天王家整整煮了一锅土豆吃，王玉梅吃着土豆想起毫无音讯的丈夫忍不住跑回房间落泪。本来很高兴的事大家情绪一下子滴落下来。女人想男人，父母想儿子，子女想父亲。

　　王家在收获土豆后的土地上种了白菜，菠菜，以前他们想吃白菜要用干鱼去换，今年终于可以不用换了。
　　他们盼着的玉米终于进入成熟期了。王家人再次住上岛，就在他们将一堆堆玉米想要搬上船时，林子里冒出一群汉子，他们手里有枪，十几条枪对准了他们。

　　“站住，放下东西！”
　　王家几个男人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势，他们害怕，怕得要死。尤其王大爷，他死了便死了，可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大孙子咋办？他普通朝着那些人跪下：“大爷，饶命！”

　　“放下玉米，给我滚！记得明年继续来种啊！”那群人里一名大汉道。
　　王继生狠狠盯着那人，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好，东西给你们！大爷，能不能让我们留些种子？家里钱都买了种子，明年真没钱买种啊！”王大爷祈求地道。他一年的心血啊！本想着今年翻身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会给你们留种，放心吧！呵呵，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意外收获！”男人仿佛很高兴，他们盯着这里不是一天，就等着庄稼熟了捡现成的呢！

　　就在王家人空手离开坐上小船时，船里冒出一个人，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老乡，把船划出去，绕到岛的南侧。”
　　王大爷看到那人手里也有枪，心就是一哆嗦，今天这是怎么了？看那汉子态度和善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小船离开那个简易的码头朝着河面划去，随后朝着南边划。船里的汉子看他们害怕的样子道：“老乡，我是武工队的，就是打鬼子的，听说过吗？”
　　“哦哦，听说过！”王家男人自然是听说过，知道不是坏人都放松下来，王继生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汉子，打鬼子的武工队？听说很厉害呢。

　　那人笑笑：“我叫余洪波，宋家铺的，你们是夏河村的？”
　　几人点点头，原来他们已经被被这么多人注意到了，还自以为聪明没人知道，真是笑话！王大爷长叹一声等着对方说。

　　“大爷，这个岛上埋葬了我们几位同志和庵里的师傅，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你们在这里种粮食，其实我们也想在这里种地，毕竟那么多同志要吃饭，没粮食怎么打鬼子？本打算等秋收了向你们买一些粮食，没想到那伙土匪想打这座岛的主意。

　　这是恶霸刘老三新拉起来的人马，一直想找地方落脚，知道岛上没人才过来的，等看到庄稼正好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有同志收拾他们，只是要等等。

　　王大爷忙点头，真要将那伙人杀了粮食或许能拿回来，想到徐洪波说的买粮食事忙道：“那些粮食你们拿去，我们要一些南瓜菜就行。”

　　余洪波摇头，非常恳切地道：“那怎么行？你们辛苦了一大年，再说买种子也要钱的，我们给你们钱，可能不多，毕竟我们也是穷苦人出身，打鬼子要□□买子弹，但我们的确需要这些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