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72、青莲 7

　　王三江这会说话了：“余大哥，鬼子杀了我们那么人，你们打鬼子我们不能做别的，这些粮食就算我们的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

　　“好！我替我们那些同志谢谢你们了！”余洪波显然很高兴，让他拿钱买粮食他还真拿不出多少，最后可能要打个条子。这家人觉悟高，倒是值得信赖。

　　说话间彼此融洽很多，王继生伸手想摸摸余洪波手里的枪，余洪波关上保险让他看，“开枪的时候要打开保险，扣动扳机，当然枪里一定要有子弹。”余洪波给王继生讲解着怎么用枪，他们需要新生力量。

　　余洪波让小船靠岸，他跳下去让他们隐没芦苇里。王家人不敢出声，等了一阵子岛上突然响起枪声，枪声持续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又过了一阵子余洪波才叫他们上岸，“那边事已经有人在处理了，你们看看要摘什么菜就去拿，粮食也随你们带走一些。”

　　王家父子在岛上又留了几天，王三江打着王继生每天夜里才将一些粮食瓜菜送回家里。他们要了一些南瓜冬瓜，黄豆，几袋玉米，大白菜还没到收获季节，王继生将树上的柿子山楂摘了一些。

　　青莲见到王继生带过来的东西眼里有了泪花，这些都是她每年吃的东西，没想到今年也吃到了，只是换了地方。
　　王继生很想说下次我带你去看看，可爷爷二叔三叔是不会同意的。再说发生了那天的变故他也怕再遇到坏人，这次幸运遇到了武工队，下次还会幸运吗？

　　王家细数着东西，挖了地窖藏起来，王大娘看到黄豆念叨着等过年磨盘豆腐吃。这个期待振奋了所有人，李秋菊刚笑完就哎呦一声，孩子要出生了！

　　一阵忙碌和等待后，王二海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了，王大爷倒是喜欢，主要是今年有了很多食物，给孩子取名王继丰，丰收的丰！可添丁的喜悦还没过几天村长便过来告诉他们，以后添丁有添丁税，不多，两块！

　　王大娘差点爆粗口，添丁还要添丁税？我们喘气要不要收税？
　　“嫂子，说啥都没用，现在是日本人说了算，咱们只能听着。”村长是本村的，保长却是外面的，因为这边村子小而分散，一个保长管着几个村子。每次来还带两个保镖，人模狗样的！

　　人头税，添丁税、田税、杂税，还真是什么都收税，村长一走王大娘和王大爷宣布老二家不能再生了，到此为止，老大家可以再生一个，因为只有一个男娃，老三下一胎若是男娃也不能生了。也就是每家最多给四个名额，不管男女，生两个男娃的最多生三个！

　　“可我家还没女娃呢！”李秋菊嘟囔道。
　　“生多了自己养！”一句话将李秋菊怼了回去。
　　尽管今年多了点粮食王家人依旧抓紧囤积冬粮，王大爷带着几个冬瓜南瓜这种方不久的东西去了一趟河口，回来一些干鱼肉。夏河村还能看到点青菜，河口那边一片碱蒿子，臭鱼烂虾到甚多。

　　青莲已经与王兰一般算是家里的主力军了，尽管不如王兰能干，却也为这个家贡献了很多。王家去岛上收了一批白菜后又去河口换了两次东西，换回来的干鱼干虾运到县城卖了钱。因为去岛上次数多，打渔收获少了不少，而且送货的活几乎没干，再不卖点东西人口税怕都交不上。

　　总算在保长上门收税时凑上了人头税和添丁税。家里一下子又干净了，秋风吹落了树叶，又是一年割草季节，不割草便不能编席编篓子，草也是要花钱的，那是属于村里的财产，倒是便宜，一般每家会买一两片苇塘，割回来好的编席，不好得做柴烧。

　　今年家里少了两个主力，但多了青莲和也能拿镰刀的继红、继勇，王继生比去年长壮了能干了。王大爷早就选好了那片中意的苇塘，因为离着远，除了往回拉东西的王二锁和王三江，女人孩子们都住在了那里，一个用苇子圈起来的窝棚。

　　一锅熬鱼，一个菜团子就是一顿饭，王继生王继勇抓了不少鱼和蚂蚱在火堆上烤了吃，一串蚂蚱递到青莲手里，树枝碰到了青莲受伤的手，让她吸口气，芦苇很锋利，尤其它的茬子，尽管将腿用蒲草包了又包，依旧没能阻止那些锋利的东西。青莲手上脚上腿上到处都是割伤渗血的口子。

　　现在被风一抽钻心地疼，她从没受过这种罪，她知道再疼也要忍着，她不比谁高贵，在这里没人有责任照顾你。但她想师傅想师姐了，两滴眼泪不禁滴落，触手的那串蚂蚱换回了她的思绪。

　　王继生很心疼，他知道在水里割芦苇是多难受，不但要忍受这冰冷的水，还要防着那些蚂蟥和防不胜防的芦苇茬。他们这种活要一直干到上冻，猫冬的时候开始编席编篓子。这一片苇塘的芦苇都要运回家，每年如此。如果王家男人不走两个或许快点，可今年真的快不起来。

　　寒冷的夜守着火堆依旧冷，青莲想给自己编一个套腿套的筒，她知道哪里有蒲草。刚割了没几下身后就有了声音，“我来！”王继生接过镰刀几下就是一大把。
　　青莲站在岸边看着那个奋力割草的男孩，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让她感动，她觉得孤独的心有了依靠，尽管那人只是比她大一岁的孩子。

　　第二天人起来是酸疼的，下水的冰凉很快让人麻木了，等青莲他们回来早晚河面已经有了一层冰，这还是王大爷看着今年不会有往年出活才叫停，等冰面结冰后再来收割剩余，毕竟花了钱，不割回去岂不亏了？

　　青莲的手艺有去年打底，先用蒲草与王继红编鞋，全家的鞋。不管谁出去不穿鞋现在是很冷了。青莲收到编护腿的启示，在编鞋时做了一双高腰的鞋，没想到效果还不错，可以把裤子塞进去。于是高的矮的草靴诞生了，

　　青莲早早换上了棉衣，去年的棉衣棉裤明显小了一截，裸露在外的胳膊腿出去冻得就是通红，她很想给衣服结出一块，可自己连块布头都没有。那个□□被她打了补丁，干了一年的活什么衣服都会破，何况她穿的都是原来旧衣服改的。

　　青莲从没有过这么窘迫，她知道家里有几斤棉花，也知道那是要防线织布，更知道怎么也轮不到她身上。想了想狠心将自己的夹衣拆了接在棉衣上，棉衣里面添了一层苇絮。王大娘看着青莲自己修改衣服什么都没说，能有衣服穿就不错，有些人家一家子才有那么一身衣服，说出门谁穿。

　　王大娘和王玉梅去了大房屋里纺线准备织布，算了一下织出布来不过够两人的。对于一个已经超了二十口的人家这点布太少。

　　王玉梅认真纺线，思绪却飞走了，她整日惦记丈夫睡不着。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活？冷不冷？饿不饿？
　　线绳突然断了，王大娘叹口气：“明日让你爹带一袋玉米去村长那边打听打听，知道在哪儿干活就让老三去看看。”
　　不是没打听过，村长不知道，得问保长，可他们哪能见到保长？
　　王玉梅点点头。

　　一袋玉米换回来的消息是那批人去了矿上，离着还有两百多里地。
　　“要去看看吗？”王大娘问。
　　“去看看，这都多久了，连点消息都没有”王大爷做了主，让三儿子去看。王三江走了，很快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矿山被监管着，进去的人根本出不来，除非死了。

　　王玉梅一下子瘫软在地，王大娘捶腿大哭，大骂小日本，张巧儿哭着求公爹想办法救救男人。
　　“都先别哭！”王大爷脸黑的如锅底，得想办法，得想办法，他一次次告诉自己。

　　“孩子他爹，你有办法了？”王大娘问。
　　王大爷摇头，“暂时没有，但哭能解决问题吗？你们好好待着，我去问问村长。”
　　家里气氛紧张而沉闷，都等着老爷子带回来的消息，王大爷带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没更好的办法。

　　“村长说要是有钱或许可以把人买出来，一个人没有几十块怕是不行。”王大爷最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王家就是砸锅卖铁怕是也凑不上一个人的钱。
　　“就没别的办法吗？”王大娘不死心地问，看着老爷子摇头她面日死灰，欲哭已无泪。
　　王继生跑出家门在野外大声喊叫，他恨自己只有十二岁，恨自己无能。寒冷的夜很快让少年冷静下来，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一定有办法！

　　岛上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他想找到那个余洪波，他有枪，他是武工队的，或许他有办法。王继生跑回家，将王大爷和三叔拉出去说了自己的主意，老爷子一拍腿：“行！死亡当活马医，老三，还是你跑一趟，想办法找到余同志。”

　　王家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第二天王三江又走了，王玉梅倒是没那么伤心了，情绪很稳定，昨晚儿子已经告诉她了，武工队既然是打鬼子的，或许就能救救那些人。

　　王三家回来后王家该干啥干啥，但大家都心不在焉。第一批东西卖出去后什么都没买把钱带了回来，王家要两手准备，总不能眼看着两个儿子都死在矿上吧！

　　一年好快！大年二十九，王大娘真的磨了一盘豆腐，三十做了一锅玉米面的菜饽饽。尽管今年的饭菜很好了，大家都高兴不起来，依旧担心着外面没消息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