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70、青莲 5

　　青莲也盼着，开了河她想去看看师傅她们，但这句话她不敢说。
　　冰雪一天天在融化，终于王继生不去弄鱼了，因为冰面变薄了，一不小心人会落下去。鱼汤也没了，野菜刚发芽，家里储备的干鱼也要见底，就像王大娘说的，真正的青黄不接时候到了，能吃的只有黄菜杆子和草根了。

　　青莲知道了自己以前在庵里过的日子是多幸福！她从没为吃喝衣服发过愁，可能是岛上的土地都属于庵里的产业，产出都归庵里，在吃食上她们没缺少过。还有偶尔的香油钱，妙月的卖药收入等，尼姑的清贫远远比不上百姓的清贫。

　　很快青莲吃到了另一种新鲜食物，芦苇，刚出来的芦苇很嫩，这也成了家家的食物。王兰和王翠开始出去采东西了，土地也开始修整了，女人们拿出渔网开始修补渔网。干活的地点从屋内搬到了屋外，青莲依旧在屋里没出去，看到陌生人下意识躲起来。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于她在院子里晒东西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大娘，那是谁啊？”想借东西的李二嫂一眼就看出不是王家的人。看着像男娃，怎么后背很像女娃？
　　王大娘朝青莲望过去，一个冬天青莲瘦了很多，脸型由原来的椭圆脸变成了瘦长的瓜子脸，身高倒是长了一些，加上留了头发，她确信没人将她与庵里那个小尼姑联系一起了。“是逃荒过来的远亲，正好大柱上次卖东西遇到的，爹娘都给鬼子杀了，她奶奶是我们这支的，想带着她回来投亲，没想到也没了，真是可怜的孩子！”

　　李二嫂一听对那孩子充满了可怜同情，哪还想什么合理不合理？
　　“这不她奶奶想的周到，为了女孩子出门方便还给剪了头，弄得跟个小子似地！”王大娘补充道。
　　“乱世不容易，孩子头发长的快，养养很快就出来！”

　　等李二嫂一走，王大娘拉出躲进屋里的青莲，叹口气，这孩子胆子太小了！“以后就不要躲了，孩子们也要出来晒晒日头，已经几个月了，不会再有人问啥。”

　　青莲点点头，院子里的韭菜都冒出来了，她很想跟王兰去采芦根子，去挖野菜，不做家里的拖累！可家里事情也不少，这个孩子拉了，那个尿了这个来告状了，谁跟谁又打起来了。

　　“一群要命的祖宗哦！”王大娘经常抱怨这一句，她已经被这群孩子烦透了，一般情况下是她是不管孩子打架的。只要人脑袋打不出狗脑袋就由着他们闹腾。

　　青莲对孩子很耐心，几个孩子也喜欢让她洗脸擦屁股，后来处理孩子纠纷打闹什么屁事都来找青莲了，青莲俨然成了王家的孩子头。几个媳妇乐见其成，任谁也不喜欢带孩子看孩子。尤其四表婶张巧儿，因为第一胎生的闺女不是很喜欢，那个三岁的王继芳便成了青莲的小尾巴。

　　王家人嘴上不说心里是知道的，青莲的到来帮了家里不少忙，起码王大娘从孩子中解脱出来了，几个媳妇也轻松不少，那一堆堆衣服青莲可没少洗。青莲偶尔想想也很佩服自己，她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外面的生活。

　　活着，努力的活着！当她挎着篮子从王家院子迈出去那一步开始，她早已不是那个小尼姑了，她是王家的一份子。

　　“老姑，我跟你们去采芦根！”王继生瞄住几个人便追了上去。
　　“你小子啥时候这么乖了？赶紧去割草，带上继勇！”王兰一脸嫌恶地将大侄子赶走。
　　王继生哼了一声转身去拿镰刀绳子，家里几个屋里烧火，多少柴草都能烧进去。他忍不住朝着青莲背影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几乎不主动跟他搭话，瘦瘦弱弱的让他就是想去关心。他很想给她找到吃的，可现在他什么都找不到。

　　“哥，青莲姐真好看！”王继勇从后面冒出来说道。
　　王继生一扒拉堂弟脑袋，“赶紧去拿绳子割草去！”
　　“哥，你打我干啥？青莲姐是好看！”
　　“还不快点！”王继生一喊，王继勇赶紧去找绳子。

　　“大嫂，我看你家继生对青莲挺有意思！”李秋菊笑道。
　　“我看继勇也很喜欢青莲呢！”王玉梅不咸不淡地道。
　　“大嫂，你可别瞎说，我家继勇刚多大？轮也轮不到他是不？”

　　“我家继生也不大，二弟妹，娘说了，以后不要提这事了，如果你再提我要跟娘说说，干脆给继勇定下来”王玉梅从不把偶尔挑衅的老二家放眼里，只要无关大雅她根本不想理会，但涉及到儿子的事她绝不会纵容。

　　“我家才不要个姑子呢！晦气！”李秋菊拉下脸。
　　“咱们家没姑子，二弟妹小心点，别给家里惹祸上身。”王玉梅寒了脸。
　　王大娘也寒了脸，用力一敲水缸沿，王玉梅转身离开，李秋菊抱着肚子其嘟嘟做到凳子上看什么都不顺眼了，每次跟大嫂拌嘴都沾不到便宜，她就是气不顺。

　　老三老四家的赶紧低头干活，大嫂资格老，二嫂脾气不好，她们可不想搀和进去，至于为啥二嫂很喜欢挑衅大嫂，原因可能是喜欢占便宜的二嫂在大嫂跟前很少占到便宜。或者就如二嫂说的，她坐月子与大嫂前后，大嫂娘家的东西没给她半口吃。

　　可这也能是理由吗？谁家娘家不是心疼闺女，从嘴里挤出点吃食想给闺女补补？就那么点东西够分吗？老三家孙雨芹很庆幸她生孩子时与二嫂相差开几个月，不然会不会也记恨她？

　　沟里河里的苇根子很多，密密麻麻的一层，嫩嫩的绿，给枯黄的大地带来了一片生机。青莲还是第一次采这东西。
　　“找粗的矮的”
　　“好！”
　　青莲拔了一根放进嘴里咀嚼一下，除了一股青草味很难形容是什么味道，或者没什么味道，但很嫩，带着冰凉。家里要吃的时候会用水先焯一遍去去味道再吃。

　　每人满满一篮子，送回去回来继续采，晚一天芦苇就高一块，越长越不能吃。
　　晚饭后王继红偷偷朝着青莲嘴里塞了一根芦苇叶，小丫头等着黑亮的眼睛捂住青莲想要张开的嘴，“吃了，别吐！”
　　青莲点点头，将王继红的手拿开，闭着嘴听话地咀嚼起来，不是芦苇叶，里面有东西，颗颗粒粒的，还有一股焦香味，细细尝起来不难吃，只是混杂了那根叶子感觉有点涩。

　　青莲用眼睛问她是什么？
　　王继红小声道：“我哥给的，茅草籽。”
　　茅草也叫狗尾巴草，抽出来的穗毛茸茸，就如狗尾巴一样，属于谷子科，种子很小，但很多，可以吃。

　　青莲点点头，王继红又拿了一个用玉米皮包起来的包塞给她，青莲推回去，王继红又推给她：“我有，我哥给的，这个是你的，别让人看到。”
　　那个玉米皮的小包落在青莲手里，她握紧，眼里不由湿润起来，那个喜欢偷偷看她的男孩深深扎进她心里。

　　“以后我会照顾你，你别怕！”王继生悄悄红着脸告诉青莲，说完便跑了，剩下一个心脏狂跳的青莲，脸顿时烧起来，这个坏小子！

　　王家男人今天去一百多里地的河口了，去送一车鱼篓子，那边有个小码头，渔船能从河口入海，每年会消耗一些篓子装鱼虾海鲜等。一去就是三四天，回来带回两篓子干鱼和一罐虾酱，一些干贝肉蛤蜊肉。

　　这些不过补充一下他们少了的那部分干鱼虾，但依旧缺少粮食。眼看着家里的苇子也没了，再想编席编篓子只能等秋后了。

　　女人们一下子轻松起来，只是歇了几天，全家出动翻地了，河里下网，王兰带着青莲和王继红开始寻找早出来的野菜，没野菜大家只能继续吃草，吃干鱼。

　　青莲出去几次倒是遇到村里一些孩子大人，渐渐的，大家都知道了王家来了一个逃难的亲戚。
　　青莲清秀可人，引来少年人的关注，王继生怒瞪那些损友：老子的，看谁敢？
　　“羞不羞？你刚多大就找媳妇？”
　　“要你管！”

　　村里便知道了那个女娃是王家大孙子的童养媳，王玉梅这个气，谁说的？一打听才知道是儿子，王玉梅抓过儿子就揍了一顿：“谁让你说的？”
　　“娘，我听你跟爹商量过的”
　　“我同意了吗？”
　　“我喜欢就行！”
　　“我是你娘！你将来娶谁我和你爹说了算。”
　　“我爹会同意！”

　　“那就等你说服你爹再说，以后再敢在外面胡说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娘你才舍不得呢！”被打的王继生依旧嬉皮笑脸。
　　“在这件事上肯定由不得你，除非我和你爹死了”
　　“娘，你为啥不喜欢青莲？”王继生真不明白，青莲那么好为何爹娘不愿意？爷奶都说可以的，爹娘是为了什么？

　　“她的命太硬，性子又太软，不适合做咱们家的媳妇，咱们家的媳妇要把整个家挑起来，她不可以，娘是为了你考虑的。”王玉梅细细说道。

　　“娘的理由说不通，咱家有我就行”
　　“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等你大了就知道了娘说的对。”
　　王继生想不通，想不通便不去想，他努力地干活，努力地找食物，当看到那一片水塘来了野鸭后少年笑了。

　　“老姑，野鸭蛋，你们吃一个，剩下的带回家”王继勇将野鸭蛋给了王兰，三个采野菜的一个是老姑、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他可怜巴巴看着王兰。

　　“你小子鬼心眼，知道了！”王兰看到侄子一身冰冷的泥水也是心疼，一共五个野鸭蛋，四个人生了一堆火，烤了两个顺便也烤了烤王继生湿漉漉的衣服，早春天气依旧很冷，王继生嘴唇冻得发紫。

　　少年一边烤火一边笑，看着三个女孩笑。
　　“看那你傻样！”王兰点着侄子，她知道侄子是想给青莲和继红，自己就是捎带的。
　　四个人两个蛋，两人一个，王继生只吃了一点就塞给了青莲，王兰大笑，让青莲吃，“你吃了那小子才高兴。”

　　青莲吃了口给继红，继红又塞回去，继红也很喜欢青莲，这样的女孩根本讨厌不起来。四个人仿佛达成了协议一般，王继生找到吃的就在外面吃一点。有时候是鸭蛋，有时候是河蚌，有时候是鱼。次数多了青莲也不害羞了，接受地越来越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