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67、青莲 2

　　“师傅！有人来了！”放哨的师姐跑回来将看风景的清莲也拉了回来。
　　“带那几个施主去地窖！青竹，你把青莲藏好，青玉，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妙月一一吩咐着，这是她们排练了多少次的。

　　清莲被带到了前殿观音坐下的一处暗格，暗格是她们后开出来的，很小，却能将青莲藏下。
　　“好好呆着，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大师姐将一包豆包和一个水瓶带给青莲。”
　　“师姐！”青莲莫名地恐慌起来，尽管她试着自己独自在里面待过半日，可那时候知道是试试，外面有师姐师傅。青莲眼里有了泪花，但忍着不流下。
　　“乖，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一定要好好活着”大师姐眼里也有了泪，随后狠心将木板恢复好离开。

　　青莲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听到了叽里呱啦听不懂的男人声和鞥听懂地吆喝声，让青莲起鸡皮疙瘩的调笑声，哄笑声——

　　接着便是师姐们的惊叫声，师傅的厉呵声，尖叫咒骂和罐子摔碎声混为一团此起彼伏。青莲紧紧抱着自己不住发抖，随后她闻到了烟火味和师傅的狂笑，一声枪响，师傅的笑声戛然而止，青莲大颗大颗眼珠滚落，师傅！师姐！

　　她听着木柴燃烧的声音，仿佛感受到了温度，一股焦灼的味道四处蔓延着，大殿来了人，到处打砸，青莲忍着想要咳嗽的冲动不敢出声，她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嘴巴鼻子，竟然昏了过去。

　　青莲感到了一阵阵凉意，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焦糊味混合着血腥味。
　　她不敢出来，肚子咕咕叫却不敢吃一口豆包，她就那么瞪着眼抱膝坐着，直到睡着，醒来已经是白天，微弱的光照进来外面依旧很安静，焦灼的味道淡了，依旧有血腥味，她天生对气味敏感，血腥味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能待着了，她要出去！奇青莲撬开木板爬了出来，大殿前面没人，焦糊味从后面过来的。
　　青莲不敢出声，循着味道走过去，后院禅房已经烧成残檐断壁，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倒在那里。

　　“师傅！”青莲扑过嚎啕大哭，“师傅！师傅！”
　　哭声根本唤不回妙月的生命，地上那一滩血早已凝固。
　　哭完师傅她找师姐，四处找却哪儿也找不到，青莲迈步进了倒塌的禅房，那一具具焦黑的身体让青莲狂吐起来。

　　她在外面哭，哭了很久都没人回应。天黑了，青莲跑回大殿里的那个暗格，她害怕，仿佛只有这里才能感觉到一丝丝安全。

　　又是一夜，青莲整夜没睡，想起师傅师姐又想哭。天明猛然想起地窖的伤员，为什么没看到他们？青莲跑去地窖，地窖也没人，那些伤员走了吗？

　　青莲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留在这里还是离开？离开去哪儿？不离开万一还有坏人来了怎么办？还有师傅师姐她们，青莲不想让她们就这样，总该埋了，可她——

　　青莲呜呜的哭着，她很冷很饿，她在柴房点了火烧了开水，灶膛里火苗终于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吃了两个豆包喝了一碗水。人也有了力气，她要把师傅师姐埋了。

　　青莲又哭了，怎么埋啊？看看那个倒塌的屋子，师傅师姐，就让那里做你们的坟墓吧！一点点将妙月的尸体拉进屋里，青莲一块块砖往里填埋。
　　干累了便躲在柴房烤火，吃点东西不然就去大殿诵经超度师傅师姐。看着师傅师姐他们平日用的东西又想哭。

　　大殿里那些值钱的都被搜刮一空，但师傅藏东西的地方却没被那些人搜到。妙月仿佛早有预料这一天，将庙里值钱的东西物品藏进了一块地砖下面。“青莲，万一某一天庵里有事这些钱和物你就看着用，你大师姐也是知道的，这是咱们庵里保命钱，那几件东西都是祖师爷留下的，有几百年了。”

　　青莲没去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动。那是庵里最后的资本，不是她个人的。但她们居住的禅房里面的东西她可以动，那些没烧的鞋袜，衣服，用具。她很冷，尽量找着能用的保暖衣物。

　　还有师傅的东西，师傅那间房在最边上，屋顶烧去了一块，里面却有很多地方完好。可里面已经被人搜刮过，除了妙月的几件衣服一床烧了一块的被可要的东西不多。好在那套银针还在，医书还在。

　　青莲一个人忙碌着，她不敢出去，生怕被人看到她还活着。白天她埋师傅师姐，晚上蜷缩在灶房。等船夫王大爷带着儿子大柱过来看时，就看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孩子在拆墙搬砖，往一处堆积。

　　王大爷和试探问：“你是青莲小师傅吗？”
　　青莲看到熟悉的人哇一声哭泣啦：“大爷，大柱哥！我师父师姐他们都死了！”

　　王大爷擦去眼泪：“知道，知道，鬼子这阵子洗劫了好多个村子，别怕！跟大爷先回家！”
　　“可我师傅她们？”
　　“我们帮你埋了”两个大男人干活快了很多，青莲也跟着干，很快一座用砖头瓦片堆积的坟墓出来。

　　“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能带就都带着，村子里日子也很穷，一家子都没一件好衣服.”王大爷对青莲道。
　　青莲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是粗布的棉袍，想着以后要在外面生活便将她找到的那些衣物用品装进一个大竹筐。

　　王大爷父子翻了翻，将能用的东西都带了上，就是没看到刀和斧头等物，地窖里还有一些白菜红薯，粮食却已经没了。

　　青莲去侧殿找到了师傅做药用的东西，王大爷却说拿不了了。他们父子带了一个排子车，那是庄户人平时拉东西用的。东西一装便满满当当，上面还要盖上柴草，东西已经是极限了。青莲背着一个包袱忐忑地出了庵堂，跟着王家父子的车顺着那些杂乱的痕迹朝岛外走去。

　　她要离开了，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青莲最后朝着岛上看了眼，那处树林挂的是什么？

　　青莲惊恐地盯着那边，王大爷将她的头扭过去：“不要看了！咱们快走吧！别被人看到！”
　　青莲捂住嘴，眼泪刷刷往下淌，呜咽声随风飘散开——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的第二天顾军带着两个人就摸过来，鬼子最近太猖狂，他不放心庵里。当他们看到那些吊死的战士时恨得目眦欲裂，庵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他们住过的地方已经烧的房倒屋塌。

　　那个隆起的砖瓦堆里看到了妙月的尸体，还有已经辨不清模样的尸体，这是有人将她们简单埋了。不知道是外面人还是庵里逃过一劫的人？

　　经过清点，确实少了一人，没看到小孩子的尸体，“看来是青莲躲过了，就是不知道那孩子去了哪儿？”他们四处找过了，也喊过了，就是没找到青莲。
　　“等回去让人四处打听打听，找到了尽量安置好吧！”这次庵堂事件不管与他们有没有关系，顾军等人都心有愧责。

　　王家人很多，王大爷夫妻，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四个儿媳妇，八个孙子孙女。二十口子人挤在四间土坯房和两间厢房。

　　青莲与王家两个姑娘与老两口住在一间房里。王翠、王兰便是这家的姑娘，王兰是老两口老来女，比青莲大一岁，却与王锁的儿子一般大。那年代婆婆和儿媳同时坐月子的不新鲜，就是媳妇伺候婆婆月子也很正常。

　　“怎么把青莲小师傅也带回来了？家里你不是不知道都快揭不开锅了，这又添一张嘴？”王大娘将老头子拉去一旁道，她喜欢青莲是喜欢，可还没到要养活的地步，亲生的还养不起，别说外人了。

　　“嗨！庵里人都死了，你没看到那惨样！就剩一个小丫头我怎么忍心不管？再说咱们不白养，家里可有一群小子呢！”王大爷指指带回来的东西，又朝着背柴回来的几个孩子挑挑眉。

　　王大娘也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孙子，大孙子11了，二孙子8岁，两个倒是都合适。可是——“我觉的这孩子命硬，听说没了父母，这不连师傅师姐都没了，继生可是咱们王家的长孙！就是我们愿意老大两口子愿意？”

　　“你这娘们！信神信鬼的，咱们家也没过得好起来！这年月孤儿多了，鬼子一灭就是一个村，你说谁克的？再说这次从庵里带出了不少东西，怎么还不够孩子吃几年饭的？再说青莲也大了，能帮着干活了，不会白吃咱们家的饭！”

　　王大娘再瞄了眼地上那堆东西，终于点点头：“留就留下，但做谁的媳妇先别定，到时候再说。”
　　“知道！先给孩子改两身衣服，那个庙里的衣服就别穿了，给她弄个帽子，头发也养养。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她是庵里的小师傅。”王大爷神色凝重，低声道：“庵里可能与武工队有关系，我看到有七八个人被吊在了树上。我们没敢动，怕把鬼子引来，要是知道庵里还有人活着怕是咱们家都会有麻烦。这事还得跟孩子们和丫头说说，冬天就在家藏着，开了春看情况，能瞒多久先瞒多久。”

　　王大娘腿脚发软，心里有些埋怨老头子怎么带回一个麻烦。想着要是没去那边也不会带回这么多东西，心里算是有了点平衡。

　　“行了，我知道了，吃饭的时候你叮嘱叮嘱他们！嗨！可惜了妙月师傅了！她的药丸可救了咱们家好几次呢！”王大娘叹息着赶紧忙着将东西收起来，四个媳妇可都盯着呢！

　　当天王家人就被警告青莲的事不能对外说，青莲也不能出去，有人来了先藏一下，等过过风头再说。尤其几个经常跑外面的孩子，嘴巴把严了，否则小鬼子会把全家抓了杀了，吓得几个孩子忙捂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