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梨娇养日常》裙袂

4、第四章

　　“三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陆郁一双锐利的眸子沉默地盯着她，眼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像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好。”陆郁的声音有些喑哑，“从今往后你每日给我做一道吃食。”

　　唐梨讶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

　　“不是……”唐梨咬着唇，“三爷不是说我做的难吃么？”

　　这人方才明明还在捉弄他，这会儿又主动让她做吃食了，怎么想的？

　　“唔……”陆郁像是在思考，“我有说过吗？”

　　唐梨睁大一双眼睛看他，明明就有，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陆郁反问：“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味道……好像确实不太对。”陆郁还学着唐梨的语气。

　　唐梨几乎快被他气吐血。

　　“嗯，我做的确实难吃，恐脏了三爷的口。”唐梨这会儿也堵上气了，别过头抿了抿唇：“三爷还是选别的吧。”

　　陆郁却没生气，漫不经心呷了口茶，散漫道：“不然，你还会别的吗？”

　　唐梨哑然。

　　她一没钱二没权，浑身上下除了能做几道拿手菜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了。

　　别扭了半天，唐梨才磨磨蹭蹭道：“好吧，那三爷想吃什么？”

　　陆郁闭上眼眸，沉思良久，报出一串菜名：“青精饭、碧涧羹、橘酪、梅花汤饼……”

　　唐梨原本还小心记着，到最后，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陆郁。

　　他说的这些……全都是江南菜。

　　有些小吃甚至非常小众，外地人几乎都不知道的。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唐梨一双眼睛狐疑地看着他，要不是知道他是京城长大的陆家嫡子，她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江南人了。

　　“这些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据说都是江南美味，唐姑娘会做吧？”

　　果然。唐梨落下一颗心，记下他说的那些，“会。”

　　“只是……”唐梨犹豫了半晌，“我没钱。”

　　做这些都是需要买食材的，她又不能用中公的，况且有些食材中公都不一定有。

　　唐姨娘一个月就五两银子的月钱，她也不能都花了。

　　陆郁看她一眼，叫了一声，很快朝烟就捧着钱袋进来了。

　　唐梨眼皮一跳，这一袋银子也太多了，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少说有一百两。

　　“这些就够了。”她只取了两块碎银子出来，把那烫手的钱袋还回去。

　　怕待得久了引人起疑，唐梨行礼告退：“我先回去了，明日给你送橘酪。”

　　裙摆一闪，唐梨走出青松院，却没看到，身后那双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了她许久。

　　……

　　中午。

　　唐梨和唐姨娘一块用午膳，一边吃一边盘算着，海棠院后面有个闲置的小厨房，正好她可以去给陆郁做吃食。

　　只是这事不能告诉姐姐……她偷瞟了唐姨娘一眼，姐姐有午睡的习惯，她就趁着姐姐午睡的时候悄悄去吧。

　　饭毕，却有人登门了。

　　是沧澜院的钱妈妈，唐姨娘亲自招待了她，她才说明来意。

　　“……三小姐这会儿正闹着呢。”钱妈妈道：“大小姐下个月就出嫁了，得拘在房里绣嫁衣，太太便让大小姐日后不必再去上学了，可三小姐却不乐意了，说以后上学都没有同伴了，也闹着不想去上学了。”

　　唐姨娘面露疑惑：“不是还有二小姐吗？”

　　陆家是诗书世家，除了男子读书进学考取功名外，女孩子也是要读书的，陆大爷亲自从外面请了位德高望重的女先生，在府里教她们读书。

　　除了大房的大小姐陆嘉玉和三小姐陆宜玉以外，二房的二小姐陆绮玉也在跟着念书。

　　钱妈妈却没言语，事实上陆宜玉和陆绮玉的性子不合，姐妹二人常常闹争执，这些却不是她一个下人该说的。

　　“所以太太遣奴婢来问问……唐姑娘可愿和咱们三小姐一块去上学？”钱妈妈看着唐梨。

　　“我？”唐梨有些惊讶。

　　她原先也是读过书的，唐家虽是商家，父母却深谙读书明理的道理，自小就请了教书先生在家教女儿读书认字。

　　后来寄居在舅舅家，舅母虽然苛刻，读书这事儿上却没有亏待她，她那时候也日日跟着表姐妹们去女子书院上学。

　　唐姨娘沉吟一会，也看向她：“梨儿，姐姐觉得读书是好事，既然夫人看重你，给你这个机会，那你就去吧。”

　　唐梨想了想，也点点头，女孩子多读些书总不是坏事，她从椅子上跳下来，“钱妈妈代我谢过太太。”

　　达成目的，钱妈妈也高兴：“哎。”

　　……

　　翌日。

　　唐梨起得早，唐姨娘替她准备好了上学用的笔墨纸砚，又交代她几句，无非是好好读书不要惹事之类的。

　　唐梨点头，偷偷用眼神示意雪萝，让她把她昨日做好的橘酪带上。

　　她已经打听好了，姑娘家上学的地方在陆府南苑的清心阁，一个偏僻清净的地方，门前一片茂盛葳蕤的竹林，林后就是青松院。

　　正好可以把她做给三爷的橘酪送过去。

　　一大早，唐梨和陆宜玉结伴去往清心阁，因为清心阁的隔壁就是陆家族学，她们二人便遇上了也来上学的陆家大少爷陆彦煦。

　　陆彦煦是大夫人薛氏的嫡子，陆宜玉的嫡亲哥哥，年方十五，长得一副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

　　唐梨今天也打扮得娇嫩妍丽。第一天上学，唐姨娘为了让妹妹在女先生面前有个好印象，特意给她选了一身簇新的淡粉白底的褙子，下面搭月华裙，头上挽的是流云髻，她本就一副好颜色，这么一打扮，整个人看上去就明艳很多。

　　陆彦煦一见到唐梨就觉得眼前一亮，听说前两日家里来了个唐姑娘，想来便是这位了。

　　他有意过来跟唐梨说话，唐梨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往竹林那边瞅。

　　唐梨心里一直想着要怎么找借口，从这边穿过竹林去青松院，给陆三爷送吃食，只是被陆彦煦缠着，她就有些拖不开身。

　　陆彦煦耐着性子说了不少，也没见唐梨多说两句，他不是不懂脸色的人，知道她没心思，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可是这会儿也快上课了，唐梨没法，只得先跟着陆宜玉进去。

　　进了学堂，陆宜玉才好奇问：“阿梨，你干嘛那么躲着我大哥哥呀？”

　　“我哪有。”唐梨假装笑笑：“我是怕第一天上学就迟到了，惹了先生不高兴。”

　　陆宜玉听了这话却一脸不屑：“何必怕女先生，她不过是家中雇来的罢了。”

　　这就是陆宜玉的观念了，别人读书都是敬畏老师，她却根本不把先生放在心上，她也不爱读书，心里认为女先生不过是个靠府里月银吃饭的人而已，说白了和府中下人没什么区别。

　　唐梨没敢接这话，她走进堂屋，屋子不大，正中间摆了三张长几，第一张是陆嘉玉的，第二张是陆宜玉的，第三张是陆绮玉的。

　　唐梨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说陆嘉玉不上学了，这位置空下来，就该由她补上，可她瞧着，这读书的位置似乎是按着府中小姐们的地位来的，陆嘉玉这正中间第一排的位置，她也不敢坐啊。

　　可唐梨看陆宜玉一点要换位置的心思都没有，瞧着唐梨不动，还催促道：“阿梨，你怎么还不落座？”

　　说着还揶揄她：“你不是怕女先生吗？小心她一会儿来了责罚你哦。”

　　唐梨没法，也只好先坐下。

　　过了一会儿，二房的陆绮玉才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第一排的唐梨，她是早就知道大房来了个寄居的唐姑娘的，到底不是正经亲戚，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如今都跟着一起来上学了。

　　尤其是唐梨端的一副好相貌，今日还打扮得明丽动人，明晃晃地坐在第一排，陆绮玉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她在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了不到片刻，便站起来走向唐梨：“唐姑娘，我们交换一下座位吧？”

　　唐梨求之不得，连忙起身收拾长几上的纸笔，陆宜玉见状却不满了：“二姐姐什么意思？”

　　陆绮玉眨眨眼睛：“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着唐姑娘坐在前面，有些挡视线，所以才想交换位置的。”

　　陆宜玉一嗤，从前陆嘉玉那么纤长高挑的身子坐在这里，她陆绮玉都没说什么，现在唐梨这么娇小一个子，居然就能挡陆绮玉的视线了？

　　她心里明白，陆绮玉就是欺软怕硬。

　　“慢着。”陆宜玉起身：“长姐走了，这位置该是由我坐才是。”

　　陆绮玉一哽，心里说不出的恼怒，陆宜玉说得没错，按府中地位排序，她确实在自己之上。

　　虽然陆绮玉行二，却是二房的姑娘，这府里谁不知道，二爷是老太爷的庶子，所以即使她们都是嫡出小姐，却比不上人家陆宜玉嫡房嫡出的尊贵。

　　陆绮玉心中窝火极了，为着这个庶房的出身，她都被陆宜玉压了多少年了，她自认为自己哪点都不比陆宜玉差，却总觉得在府中处处低人一等。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陆绮玉只好低声催促唐梨：“还不快去最后一排坐着！”

　　“……”无端卷入两姐妹争执中的唐梨一顿，默默地收拾好了东西去最后一排。

　　不过她对这个位置倒是很满意，这里明显才更适合她，不会让她觉得像是鸠占鹊巢一样。

　　如此，陆宜玉坐第一排，陆绮玉坐第二排，唐梨坐第三排。

　　片刻之后，女先生来了。

　　女先生姓姜，年轻时也是京城颇有才名的贵女，后来家道中落，她又自恃清高，不肯下嫁，才在各个世家贵族里给小姐们授课为生的。

　　姜先生今天讲的是《弟子规》，唐梨早就学过了的，却仍然听得很认真。

　　午膳是在清心阁的次间用的，下午的课轻松很多，姜先生不授课了，改由她们自己练字。

　　一直到未时，才算下学。

　　“阿梨，你午膳用的那道橘酪是什么呀？我怎么从未见过，味道好吗？”陆宜玉挽着唐梨的胳膊，径直从陆绮玉面前走过去，丝毫不理会她。

　　昨天唐梨做了两份橘酪，一份放在食盒里，打算给陆三爷，一份留给自己当午膳后的甜点用了。

　　“这是江南之食。”唐梨道：“是甜的。”

　　“江南食物都是甜的吗？”

　　陆宜玉想起小时候，小厨房的王妈妈也给她做过一些江南的蟹酿橙，甜腻腻的，闹得她牙疼了好几天，从此薛氏便再不许她吃甜食了。

　　“嗯，大多是比较甜软的。”唐梨点点头，如数家珍：“比如奶白枣糕啊，冰糖炖梨，还有甜豆花……”

　　“甜豆花？”陆宜玉惊讶道：“你们吃的豆花是甜的？”

　　“对啊……”唐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还解释道：“就是在豆花上撒些甜姜或糖浆。”

　　陆宜玉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那怎么吃得进去啊？”

　　“为什么吃不进去？”唐梨无辜地眨眨眼睛：“我觉得味道清甜可口，可好吃了。”

　　“可是我从小吃的豆花都是咸的……”陆宜玉道：“在豆花里加上酱油葱花什么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我觉得陆绮玉同学好像校霸啊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