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九月风过

6、第六章 义旗

　　“陆兄，没想到到了庐江还都到处能见到你的画像，你可真要举国皆知了。”卫戎远远看着城墙外的通缉榜苦笑，又仔细看了一眼，那通缉榜上还并排画了一人，道：“快看，你能跟司马承这等人物一起被通缉，可真是长脸啊！”
　　陆瑾无奈笑笑，道：“这下好了，到了庐江也不得安宁。”
　　陆清月道：“这里官兵怎地感觉比湘州更多？”
　　“想来司马承在这里给狗官们添了不少堵。”卫戎兴奋道。
　　三人进退不得，只得先在城外茶铺找了个偏一些的位置稍做休息。正喝着水，听得旁边传来模糊的议论声。
　　“听说气得狗皇帝已经接连一个月派军搜剿，就算这样，竟也没抓住，反倒折了不少人，真是解气！”
　　“可惜啊，现在恐怕顶不住了，昨天司马承被朝廷军堵在了冶父山，损失惨重。”
　　“这庐江狗官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四处扬言已经请旨派重兵前来围剿，司马承这下怕是处境艰难了！”
　　三人听的面色如土，陆瑾蹙眉道：“走，赶紧去冶父山！”
　　晌午，天干物燥，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人发虚。去冶父山的路上要经过一大片荒地，土地干裂，寸草不生，更是炙热难忍。
　　陆清月双手拦在额前看了看，喜道：“快看，应该就在前面了！”
　　陆瑾脑中翻江倒海，疼痛欲裂，只看见妹妹在说着什么，却听不到声响，接着一阵浓烈的困意袭来，眼前一黑，直挺挺栽了下去。

　　仿佛一觉睡了好几载，再睁眼时，竟是躺在陆府自己屋内金镶玉嵌的床上，温暖，安心。陆瑾心中惊喜，连忙翻下床来，往屋外跑去，推开门的一刹那，灿烂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有些刺眼，恍惚中看过去，庭院里草木依旧郁郁葱葱，一个胖胖的身影穿梭在草木间，悉心侍弄着。陆瑾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原来前些日子发生的是一场梦，家园仍在，亲人在旁，真是万幸！
　　陆瑾欢喜万分，忙上前喊道：“爹？”
　　那熟悉的身影没有反应，走出了草丛径直往陆府外走去。
　　陆瑾匆匆往前追去，连连叫道：“爹！爹您等等我！爹，您要去哪里？”追至门口，竟发现外面的天地如熔岩一般，吞噬着万物，腥红，炽热，将一切烧作灰烬，再看陆廉，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依旧往门外走去。陆瑾心急如焚，拼命追赶嘶喊，却眼睁睁地看着陆廉跨出大门，转眼灰飞烟灭。
　　“爹！！”陆瑾连滚带爬往门外冲去，顷刻间陆府翻搅起来，瓦砾崩走，屋宇倾塌，一根巨大房梁坠落，砸在陆瑾头顶，一阵剧痛钻入颅中。
　　“哥哥！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慢慢清晰起来。
　　“清月？”陆瑾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来，以为还在梦中，恍惚中看到小妹泪眼婆娑地趴在床头，脸上既担忧又惊喜，“是你吗？”
　　陆清月大喜过望，抬起胳膊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道：“哥哥！你醒了！”
　　陆瑾此刻才真的看清眼前景象，倒像是在营帐中，疑惑道：“这是？”
　　陆清月连忙端来一碗水，递到陆瑾手中。陆瑾脑中一片空白，一下子想不起来龙去脉，清月见陆瑾满脸不解，道：“哥哥你不记得了？昨日你忽然晕倒在冶父山脚下，卫戎背着你进了冶父山求救，万幸昱哥哥他们还没有撤离，将我们带回了山中大营。这是昱哥哥的营帐，他随司马家大哥出去查探敌情了。”
　　陆清月见陆瑾神色恍惚，只当大哥是悲伤所至，柔声安慰道：“哥哥，你刚才梦中一直喊叫着爹爹，面色煞白，是做噩梦了吗？”
　　陆瑾叹气道：“是啊，是个无能为力的噩梦。”
　　陆清月目光微垂道：“哥哥莫忧，眼下我们既已来了司马军中，日后定可报此血海深仇。”
　　陆瑾脑中混沌，困意浓烈，看着营帐直发愣，捶了捶头。营内一亮，有人撩帘进来，看见陆瑾坐着，欣喜道：“瑾兄，你醒了？！”
　　清月转过头去，喜道：“昱哥哥。”
　　司马昱三步上前，扶住陆瑾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嗯，看上去是没什么事。”想了想，又道：“瑾兄，军中大夫过来把过脉，说你身体无恙，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你现在可好？”
　　陆瑾摇头笑道：“无碍，昨日忽地困意难挡，便睡过去了。”
　　陆清月嗔道：“哥哥，你别拿我寻开心，喊了半日也不醒，怎会无碍。”
　　陆瑾无奈道：“不骗你，是连夜赶路累着了。”
　　司马昱笑道：“好你个陆瑾，你这一睡，让你妹妹干着急了一天，卫戎兄弟到刚才还在担心你呢。”
　　陆瑾道：“对了，卫戎是来投奔你大哥的，现在如何了？”
　　“卫小哥身手不凡，我自然是要奉为座上宾的。他目前在我四弟司马阳麾下，陆兄不必担心。”营内进来一人，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虽无华服衬托，却难掩英伟之气。
　　司马昱恭敬道：“大哥。”
　　陆瑾欲掀被下床，被司马承一把拦下，道：“陆兄身体抱恙，宜多休养，我们这里都是粗人，无需拘礼。”
　　陆瑾笑着抱拳，道：“那就多谢司马兄收留了。”
　　司马承却行了一个大礼，道：“陆兄愿意前来，是我之大幸。”
　　陆瑾忙道：“不敢，还望司马兄不介意我晚来之过。”
　　司马承哈哈笑道：“我司马大营随时恭候陆兄大驾，何谓晚哉。不过好在你此时赶来，否则真不知是否还可遇到。”
　　说完，接过了司马昱递来的木凳，坐在陆瑾边，道：“陆兄这一路前来，想必也听到了消息吧。”
　　陆瑾点头道：“庐江太守李显虽暴躁记仇，但胸无点墨，无甚智计，不足为患。”
　　司马承道：“陆兄知道这庐江太守？”
　　陆瑾道：“以往家中在庐江有经营商号，没少被这个李显狮子大开口。”
　　司马昱笑道：“难怪他扬言要派重兵来攻，却被我大哥气得只知道跳脚。”
　　司马承道：“不可轻敌，若他真如此不堪，我们也不会被逼到这般境地。日前一战，我们的人被冲散，眼下只剩三百人跟着我四处躲藏，处境艰难，需尽快撤离才是。”
　　陆瑾道：“司马兄所言正是，这样四处奔走，无人敢来投奔，于君有百害而无一利。”
　　司马承点头道：“我们正是用人之际，但苦于此状，不知陆兄有何看法？”
　　陆瑾道：“司马兄一直未有多人投奔，最大的原因是虽揭竿起义但并无义旗，天下有志之人难知有司马军，大家只是各自为战，不能结成一气。”
　　司马承道：“可眼下困境，自保尚且为难，何况招兵买马。”
　　陆瑾道：“司马兄且宽心，冶父山连绵数里，易守难攻，目前庐江的兵力不可能合围，最近的一支阳善重兵离庐江也近十日，且这阳善军乃贺宜掌管，贺宜素来与李显不合，就算赫连山下旨，也只怕是阳奉阴违，绝不会轻易协助李显，想来又要拖上不少时日。”
　　司马承微喜：“哦？还有此事？”
　　陆瑾点头道：“庐江不足为惧，故司马兄可先不必撤离，眼下兵困马乏，应趁此机会休养生息，打出义军旗号，广招将士，汇聚天下力量，不可再孤军奋战。待半月后，我军将士增多，届时目标太大难以躲藏，方为撤离之时。”
　　司马承抚掌笑道：“真不愧是天下皆知的许昌陆郎，几句话便可解我心中疑惑。”
　　司马昱道：“大哥，我说的没错吧，瑾兄少负盛名，算命的说他可是白泽转世，专奉贤主而生！”
　　司马承忽觉此言不妥，回头道：“二弟。”
　　陆瑾苦笑道：“白泽可使人逢凶化吉、起死回生，我……无此能。但司马兄气魄非凡人可及，定能成就一番大事，堪称贤主，我愿效力左右。”
　　司马承大喜道：“有陆兄在，我等大业有望，今后还要多多仰仗陆兄了！”
　　陆清月、司马昱相视一笑。

　　两日后，司马承自称广义王，封老二司马昱为左将军，老三司马战为右将军，老四司马阳为偏将军，拜陆瑾为军师，于庐江冶父山高举义旗“应天”，寻机放出消息，开始招兵买马，正式踏上推翻赫连王朝之路，一时之间，举国震动。冶父山附近，朝廷军蠢蠢欲动，但也讨不到半点便宜，只待阳善军赶来围攻。四方诸侯、起义军持狐疑态度者居多，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半月后，主账内聚集着十余人，争论的声音时不时传出。
　　“大哥，这都半个月了，也才招了六百人，加上之前的三百余人，现在连一千人都不到！”一名浓须粗汉高声道，这粗汉跨着大刀，甚是不修边幅，却透着豪情万丈，刚猛威武的模样叫旁人逊色不少，正是司马氏老三司马战，这老三，刚过弱冠之年，但长得异常成熟，经常被误以为到了而立之年。
　　司马承淡然道：“三弟莫急，李显封锁了进冶父山的道路，这六百人敢来投奔，实属不易。且正如军师所言，我们打出旗号，只是为了昭告天下，我们暂不撤离，也只是为了休养几日罢了，本就不指望能在此时集结兵力。”
　　司马战大手一挥，道：“大哥，我看这陆瑾弱不禁风的没甚本事，为何我们都要听他的？”
　　站在另一旁的少年扛着长刀，约莫弱冠之年，倒是收拾得十分利索，俊毅的面庞上还带着一丝稚气，满不在乎道：“是啊大哥，你可别被骗了，这狗头军师手无缚鸡之力的，哪能跟着我们打仗啊，来了半个月什么事都不做，我看他也就是个绣花枕头！”
　　“偏将军，你怎可如此说军师？”角落里的卫戎听到此处，不由得帮陆瑾申辩。
　　司马承瞥了一眼，道：“四弟，失言了。”
　　司马战觉出大哥有些不满，偏头向司马阳摇了摇头示意莫再顶撞，道：“也罢，大哥和二哥什么眼光，自不会看错，我们且看他陆瑾凭甚本事吃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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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各位看官，昨天漏发了一章，章节顺序错啦，可以往前补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