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九月风过

50、第五十章 救援

　　大王庄。连沛住所外，绿衣少女正踌躇着，不知要不要敲门。
　　“清月姑娘？”连沛惊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陆清月还没做好准备，被连沛一喊，竟有些羞涩，又见连沛手里拎着筐子，道：“我还以为你在屋里呢。”
　　连沛抖了抖竹筐，温言笑道：“听说你爱吃鱼，外头买的没有这河里的新鲜，我自己试着捞了一条，晚些做给你吃。”
　　陆清月这才发现连沛下半截衣裳全都湿透了，想必捕鱼的时候吃了亏，噗嗤一声，轻声道：“傻子，哪里轮得到你来捞鱼了。”
　　“啊？”连沛欢欢喜喜走近了些，没听清陆清月的小声嘀咕。
　　“没什么啦。”陆清月嗔道，“我能进去吗？”
　　连沛很是意外，手忙脚乱放下竹筐，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推开门让开身子：“请，请！”
　　陆清月忍俊不禁，进屋坐下了：“关门。”
　　连沛有些慌张，吞吞吐吐：“啊？这？”
　　陆清月瞪了一眼：“关上啊，愣着干嘛。”
　　连沛连忙转身关上了门，站在门口，有些脸红，道：“清月姑娘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陆清月道了一声“坐”，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捏在手里，贝齿轻启：“连沛大哥，我……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没事的清月姑娘，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坐坐，我都在这里。”连沛见陆清月似有难处，轻轻走近了些，坐在一旁，也不催促，看着陆清月手中的信笺，温声安慰着。
　　陆清月垂头想了想，将信笺递给了连沛，连沛接过一瞥，原来是陆瑾给陆清月的来信。
　　“姑娘有难事？”连沛没有着急打开，先问了一句。
　　“我大哥给我来信，京师情况太复杂，我有些担心他。”陆清月指了指，示意连沛打开信封。
　　连沛这才拆出信，展开读了一遍：“西宁王的家人被关在宫中了……若是如此，你大哥恐怕劝不了西宁王。”
　　陆清月犹豫道：“大哥说了，西宁王本意不愿再战，可如今……连沛大哥，你在宫中多年，可有什么办法吗？”
　　见连沛没有回应，又道：“算了，不为难连沛大哥你了。我……我自己想想办法。”
　　连沛道：“姑娘想如何做？”
　　陆清月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但打探军情是我的长处，我想，进皇宫救人，也……”
　　“不可。”连沛毫不犹豫地阻止，“宫内乃虎穴狼窝，你怎能去。”
　　陆清月有些着急：“那也要试试，不能让和谈功亏一篑。”
　　连沛认真道：“你绝不能去。”
　　“早知道不来找你了，只知道泼冷水。”陆清月站起身来，一把抢过书信，道，“我不去谁去？”
　　连沛一把拉住陆清月，又立刻松开了，道：“我去。”
　　陆清月脚步一滞，转头看向了连沛：“什么？”
　　连沛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京师凶险，你对皇宫不熟，怎能救出人来，这件事我去最合适。”
　　陆清月关心道：“那……那你千万要小心啊。”
　　连沛谦谦一笑：“放心，我连沛在宫中也有些路数，带人出来，不算太难。”陆清月这才点头，道：“连沛大哥……谢谢你。”

　　洛阳。城门处，盘查比前些日子严了不少。
　　连沛牵着马，被两名兵卒拦下：“进城干什么的？”
　　“进宫。”连沛从腰间摸出一枚令牌，递了过去。
　　两名小卒一见，忙让了路：“连大人，请。”
　　连沛收好令牌，走了不远，迎头撞上一人，刚准备赔礼，那人已经不见。连沛忽觉手里多了东西，赶紧攥紧了些，拐到了巷内，观察四下无人，这才打开拳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纸条，匆匆看完后，稍稍撕碎了些，喂了马儿。
　　夜幕已落，皇城内，回玉阁。这是一处荒废的小阁楼，素日里无人居住，也无人来此走动，但此刻已经收拾出来，干净亮堂了不少。
　　门环轻扣，一内官打扮的人，被放了进去，独自进了厅房。
　　厅房内，有几人穿着富贵，有些许异域风情，正百无聊赖地等着。
　　“皇上是不是把我们忘了，我们这都来了许久，为何还不召见。”
　　“耐心候着便是。”一中年贵妇人淡淡说着，举止端庄。
　　“我看啊，陛下可不是要召见，只是把我们抓来当人质。”一人哼道，正是赫连览。
　　几人正说着，内官走了进来：“奴才见过长公主，见过几位大人。”
　　“是陛下召见？”赫连览问道。
　　内官抬起头来，赫连览心中一惊，这不是连沛？虽不知连沛要做什么，但如此打扮，定是有事，便也不揭穿，配合着说着话。
　　连沛道：“皇上说本想请长公主一叙，但近日政务繁多，无有闲暇，只好请几位先回梁州，来日方长。”
　　“让我又回去？”赫连玉笙察觉出不对，道，“人还没见着，怎么能走。”
　　赫连览忙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玉笙如此举动，连沛却不理解，但不意外。眼下这等特殊时候，明眼人皆知入宫就是做人质，长公主蕙质兰心，岂能不知，堂堂玉笙长公主，谁又有这么大本事威胁她进宫？从方才的反应来看，这次进宫，是长公主早已想好的。
　　连沛接着道：“不敢瞒长公主和几位大人，王爷忧思成疾，忽然病重，皇上念及骨肉之思，恩准立刻启程回梁州，不必请辞，希望可以让王爷和长公主、几位大人见上最后一面。”
　　“什么？你说他怎么了？”赫连玉笙虽仍看上去镇定自若，但眼神已大变，话语也有些颤抖。
　　赫连览急切道：“母亲，我们快回吧！”
　　连沛道：“长公主，车马已备好，请快随我来吧。”
　　赫连玉笙一言不发，面如白霜，一刻也不再犹豫，紧随着连沛出了阁楼。连沛走的不是平时的路，而是一些偏僻小路，虽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內监游荡，但却没有人上前阻拦盘问，这一路上顺畅无比，像是安排好了一般，几人心中焦急，也来不及再多想这些，只想着马上见到赫连余才是。行至偏门，转而换上了一架马车，将一行人带出了宫外。
　　出宫后，又行了一段距离，到了偏僻处，停了下来，那儿还有一辆装饰非常普通的马车，正在候着。
　　连沛引着几人换了马车，赫连览看了一眼压低了帽檐的车夫，又是一阵疑惑：“你……”
　　陆瑾不动声色地亮出了西宁王的信物，道：“请将军快上马。”
　　赫连览会意，不再多问，扶着赫连玉笙，就上了马车。陆瑾朝连沛点点头，就此别过。
　　皇宫来的马车，也调转马儿，朝别处离开。
　　连沛似乎并不打算离开洛阳，看了看周边，朝市井喧嚣处去了。

　　马车风驰电掣，奔入梁州。
　　王府别苑，赫连余正在等候着消息，忽听得脚步声传来，忙迎出了正厅。
　　“父亲——！”赫连览见到赫连余，惊喜万分，连忙跑了过去，“父亲，你没事，太好了！”
　　赫连余看着前方，赫连玉笙正站在不远处，迟迟不上前，表情又喜又急，又松气又生气。
　　“夫人，你受累了。”赫连余三步并作两步，双手伸着，想要拉过妻子的手。
　　赫连玉笙朝一旁挪了挪，将手垂下，盯着赫连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瑾见气氛不对，想帮着说句话：“长公主，是这样……”
　　赫连玉笙目不斜视，冷冷道：“赫连余，你没有嘴吗，我要你自己说。”
　　陆瑾讪讪闭嘴，看到赫连览正朝自己使眼色，示意不要说话。
　　赫连余赔笑道：“夫人，你看，孩子后生们都在，咱们回屋再说？”
　　赫连玉笙不领情：“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
　　赫连余半百岁数，沙场杀伐果断，此时却如孩童般不知所措，尴尬道：“我怕你不愿意出宫，所以……”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骗我出来？！”赫连玉笙已经开始恼怒。
　　“夫人，陛下找你们去，无非就是想让你们做人质，威胁于我，我这……”赫连余解释。
　　赫连玉笙气势不减：“如果你没做错什么，皇帝为什么要把我们抓去做人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护驾？”
　　赫连览忙劝道：“母亲，父亲也是一番好意，怕您出事。”
　　赫连玉笙道：“这是我亲弟弟，我能出什么事？我看是你爹，越老越胆小，自己贪生怕死吧！”
　　赫连余闪过一丝不悦，笑容凝了些：“夫人，我赫连余怕很多东西，唯独不怕死。这一次，我已下定决心，不能再助纣为虐。”
　　赫连玉笙说出气话后，本还有一些后悔，听完后半句，又被点着了：“助纣为虐？！你说的是什么浑话！”
　　赫连余直叹气，道：“夫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脾性，这天下都被搅成什么烂疮模样了。”
　　“我弟弟什么脾性，不用你来指指点点，咱们做臣子的，就应该守住做臣子的本分，为了朝廷，你必须效忠到最后一滴血流干！”赫连玉笙驳斥道，“我问你一个准话，你救不救皇帝？”
　　赫连余道：“夫人呐，他如果能接受和谈，谁会要他的命，你不能这么蛮不讲理。”
　　“哦？好啊，赫连余，你用不着我们姐弟了，就这般对待我们。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蛮不讲理，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清楚再回答我，若你执意不救皇帝，你就来黄泉找我吧！”赫连玉笙双眸落泪，失望至极，一把推开赫连余，怒气冲冲朝内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