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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死地 ...

  •   一夜过去,天色微蒙。
      江陵城楼处,血流成河,垛口与墙根的血迹,浓得发黑。
      城墙外,梯子、兵刃、戎甲,凌乱堆积,尸体如山,触目惊心。
      城楼上,静寂无声,仅有少数兵卒,正在将弟兄们的冰凉的身体抬回城内安置,还有少数兵卒,正倚在墙边,自己包扎着淌血的伤口。
      拒敌六千,自损一千,这一仗,没有赢家。
      城防住所内,冯澈疲惫不堪地回到屋内,来不及去看自己裂开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到陆瑾榻前,看着陆瑾一动不动,赶忙用手试探了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军师,你醒了吗?”冯澈见陆瑾眼皮微跳,连忙俯身道。
      陆瑾勉强睁开眼,看着冯澈一身血迹,目光忧虑,道:“出了什么事?”
      “昨夜,西宁王强行攻城了,弟兄们死守一夜,他们损失惨重,已经退兵了。”冯澈这才开始包扎伤口,似是有些不满,道,“军师,你可睡得安稳。”
      陆瑾神色疲倦,满怀歉意,道:“昨夜不知为何,实在困意难当,就睡过去了,外头有什么动静,也都没有听见……多亏将军了!”
      冯澈总觉得不对劲,道:“军师,你真的没事吗?看你脸色似乎不好,是不是这段时间你太过操劳,累病了。”
      “无碍,我睡了这会儿,好多了。”陆瑾道,“将军,攻城的有多少人?”
      冯澈稍稍回忆,道:“太暗了,看不太清,但怎么也有七八千人。”
      陆瑾道:“这就奇了,他们不知道江陵城内的兵力,若只有七八千人,怎敢贸然攻城呢。”
      冯澈也道:“确实奇怪,前几日他们士气已经跌落谷底,昨夜忽然来犯,实在匪夷所思。”
      陆瑾道:“冯将军……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什么意思?”冯澈见陆瑾如此严肃,也紧张起来。
      陆瑾道:“他们很可能已经知晓江陵城的守军实力,这一次没有讨到便宜,定会迅速集结周遭援军,再做尝试……恐怕下一场恶战,就在后几日了。”
      冯澈有些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剩下的弟兄不到两千,且都是身负重伤,我……我真不知如何再守下一仗。”
      “冯将军,你且叫弟兄们好生养伤,江陵不能丢,敌方下次攻城前,我定能给大家一个交代。”陆瑾平静道。
      “好、好!那军师你先好好养精蓄锐,我等你好消息!”冯澈如见到救命稻草,连忙答着,又见陆瑾面容疲倦,便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房间。
      陆瑾听着房门被关上,慢慢合上了眼,但心中的忐忑骗不了自己,神胄营不见踪影,江陵防备空虚,敌方虎视眈眈,这一次,真要好好想想了。

      两日后。一匹快马,从西宁王大营奔出,冲向了江陵城。
      “来者何人!”城楼上,卫兵朝下喊道。
      来人举起了手上的文书,大声道:“尔等贼寇,若缴械投诚,可饶不死!”说罢,反手取来一支箭,拉弓离弦,将文书射向了垛口,又打马飞速离开。
      卫兵拔下文书,递给冯澈。
      冯澈展开文书,脸色微变,转身下了城楼。
      “军师,军师——”城防住所处,房内被一把推开,冯澈边进屋边道,“西宁王又增兵一万,就在城外扎营,今夜若城门不开,就全军攻城。”
      冯澈走近一看,陆瑾仍闭目养神中,一时情急,伸手推了一把,道:“军师,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陆瑾却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军师?!”冯澈摇了摇陆瑾,仍是睡得跟木头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糟了,军师这是怎么了。”
      冯澈一手拿着劝降书,一手不知如何放置,看着昏睡的陆瑾,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眼下也没有大夫,军师这般模样,恐怕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了,敌军今夜就要攻城,眼下也没有守城妙计,江陵岌岌可危,这可如何是好啊!
      冯澈在房内来回踱步,一筹莫展。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冯澈停了下来,看了看榻上的陆瑾,又探了探脉搏,似乎也并无大碍,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好道:“军师,你安心在此,我们一定会有办法。”
      夜幕将临,黑云盖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恐慌与不安,弥漫在整个江陵城。
      冯睿挺身执矛,如鹰般看向远方。那里,那密密麻麻的一片,就是今晚要恶斗的凶兽。
      “江陵守军们!”
      “在!”
      “想想我们的家人,想想我们的家园,今夜一战,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也要守住江陵!”
      “与江陵共生死!”两千应天军,视死如归,傲立在江陵城楼。
      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山丘那头。
      夜,至。

      江陵城外。西宁王大营,一万大军拔营而起,蓄势待发。
      主将正欲跨马而上,忽而马蹄声奔来,一道寒光,如夜空霹雳,直冲点兵台,来势之突然,竟无人反应过来。
      待众人看清楚后,终于惊呼起来:“有刺客——!”
      骏马上,一人躬身俯下,反手拎枪,如捕猎的虎豹,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朝猎物扑去。
      有诸多兵士上前欲拦,还未眨眼,便都已身首异处,一时之间,震慑众人,竟无人再敢贸然上前。
      “快拦下,快拦下啊!”主将惊觉不妙,看这刺客,居然是冲着自己直奔而来,连连大呼,匆忙踩了几次马镫,才狼狈上马,刚跑了几步,竟被一枪削断了脑袋,鲜血喷涌而出,那头颅上的双眼,死死瞪着前方,似是不敢相信!
      一只弓箭呼啸而过,西宁王大旗应声落地,兵营四面喧嚣,杀喊声涌起,众人再仔细一看,竟有十面“凌”字令旗,如鬼魅般突然出现。
      “有埋伏,有埋伏!”
      “神、神胄营来了——!”
      凌琅玉偏身出枪,主将头颅被挑起。
      “尔等主将已被我斩杀,西宁王已退出襄阳,若想活命,即刻缴械散去,否则杀无赦。”凌琅玉举起长枪,主将血淋淋的头颅让大军慌张起来,这群兵卒本就不是真正的练家子,大多数是被抓来送死的普通人,平日没见过这种场面,又听西宁王已撤军,加之凌字令旗四处舞动,顿时一片混乱,纷纷丢盔弃甲,四处逃命去了,剩下的兵卒,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哪怕凌琅玉孤身一人从大营离开,也无人敢上前追赶。
      一万大军,霎时作鸟兽散,江陵覆灭之危,顷刻消弭。

      江陵城楼。冯澈还在屏息等候着,马蹄声雷般滚来,逼近城下。
      “弓箭手准备——!”冯澈扬起手来。
      “冯将军——快开城门——!”黑压压的一片人马中,有一人举着令旗,先行朝前赶来。
      “将军,那令旗……”垛口处的卫兵眼尖,努力地盯着令旗打量,狐疑道。
      那举旗官旁边,另一人并肩举着火把,待人靠近了些,借着火光,冯澈仔细望去,心跳加速。
      近了,更近了。是“凌”字旗!
      “神胄营回城支援,请冯将军速开城门!”举旗官勒马喊道。
      从行伍中又出来一人,打马上前,道:“冯将军,是我。”
      “是凌将军回来了,将军你看!”卫兵狂喜。
      “哈、哈哈……快开门,快开门!”冯澈慢慢点着头,全身如泄了气般垮了下来,边笑,边润了眼眶,道,“江陵……江陵有救了……”
      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内,是整整齐齐,迎接神胄营归来的江陵守军。
      江陵城里,多少个日夜难眠,多少次心惊胆战,多少人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在城门打开的这一刻,似乎,都结束了。

      江陵城有了难得的喜色,冯澈满眼放光,精神异常抖擞,仔仔细细向凌琅玉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什么?若西宁王知道,他的万人大军,竟被五百人下破了胆,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冯澈解气道。
      “嗯,我听说了江陵城被围困的消息,襄阳一攻破,我就带了轻骑先行回援,以防意外。”凌琅玉点头。
      “将军,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们今天恐怕都要葬身于此了。”
      凌琅玉道:“我归来时,见敌军主将附近有一人鬼鬼祟祟,有些眼熟,这人在大王庄里,我见过几面。恐怕就是他出卖了江陵城的情况。”
      “奶奶的,还真是出了叛徒!若江陵失守,他就是第一罪人,我绝饶不了他!”冯澈咬牙切齿道。
      凌琅玉道:“此人一并抓了回来,交由你处置吧。”
      冯澈惊愕,道:“将军,佩服。”
      凌琅玉交代了几句,似是无心在此,神色关切道:“军师现在如何了?”
      冯澈摇头:“还未醒来,但无大碍,我领将军过去。”说罢,便引路去了陆瑾休息之处。
      凌琅玉推门而入,放轻脚步,朝睡梦中的陆瑾走去。
      “唉,这些时日军师为守城夜以继日,这才累倒了,咱们眼下也找不到大夫,军师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我……”冯澈懊恼地直叹气。
      凌琅玉稍稍观察了一番,见陆瑾呼吸均匀,这才勉强放心,向冯澈道:“江陵的守卫还有赖你和诸位弟兄况,冯将军先回去歇歇吧,待援军抵达后,咱们才能松口气。”
      冯澈道:“是,将军辛劳,也稍作歇息吧。”
      凌琅玉道:“我在这里看看军师的情况。”
      冯澈点头,离开时,顺手将房门打开了些。
      也许是连日作战太过疲累,又或是听着陆瑾平静细微的呼吸声,凌琅玉紧绷的弦慢慢松下,在这个房间里,能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安心,就这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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