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九月风过

22、第二十二章 北王

　　司马承等人忙上前道：“刘世伦？”
　　凌琅玉拱手道：“主公，我来引荐。这是神胄军大将刘世伦。”
　　司马承忙道：“久仰大名！”这位刘世伦岁数跟武宣公相差无几，从神胄军初期就跟着武宣公凌远一起驰骋，在沙场颇有威名，是昔日神胄军中数一数二的战将，司马承自然是听过名号的。
　　“既然大将军认你为主公，那我也随着叫你主公。”刘世伦向司马承客气道，“我方才有所顾忌，所以没有自报来路，请主公见谅。”
　　司马承摆手：“哪里的话，刘大将一切随意就好。”
　　凌琅玉关切道：“刘伯，我以为你……”
　　刘世伦道：“是属下鲁莽了！我等那日埋伏在许昌，准备劫下，却不料这是狗贼的奸计，害了诸多兄弟丢了姓名，更害了武宣公一门都……”说到这里，刘世伦想起了往事，自责难捱，懊悔不已，老泪纵横起来。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凌琅玉忙拉过刘世伦双手：“刘伯，若不是你，我也无法逃出，我的命，是你和诸位兄弟拼命换来的。”
　　刘世伦连连抹干了泪水，很快恢复了稳重，道：“是，大将军你无碍就好！我等一直以为你也遇难了，一直在想办法为大帅一门伸冤，后来听说你投了应天军，我便四处召集旧部，一并带了来，助你一臂之力。不过狗皇帝早有准备，已经使了方法，将我神胄军兄弟拆得四分五裂，并入了各个队伍中，我寻了两个月，也只能寻来这三千兵马，希望可以解应天军燃眉之急。”
　　凌琅玉百感交集。凌家出事后，赫连山为了防凌家这六万神胄军旧部兵变，是想尽了办法分解、控制，多少旧人的父母妻儿都捏在朝廷手上，刘世伦说起来轻松，但这其中历经了多少困难才召集这三千兵马，又遭遇了多少危险才将这三千兵马带到扬州附近，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刘伯，多谢！”千言万语，只在这一句“多谢”中了。
　　司马承这才道：“既如此，那这三千兵马就不再分派了，全交由凌将军统领吧。”
　　凌琅玉感激道：“是！主公！”凌琅玉心中明白，这些神胄军旧部，心中牵念太多，恐怕也难以在其他人的军中效力，司马承如此下令，一方面是给自己台阶下，一方面也是照顾众人的情绪。主公如此信任，唯有日后提头以报了。

　　一月后。大王庄上上下下似乎都在寻找着什么，兵卒四处走动。
　　“找着了吗？”司马昱看着从帐外进来的小卒，问道。那小卒摇摇头，便又出去了。
　　“你说一个大活人，能去哪儿。”司马战插着腰不耐烦地看着外头。
　　司马阳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左右踱步，异常烦躁：“这是什么狗头军师，等他做什么，没他不行吗？我们这么多个脑子，还缺他一个？”
　　司马昱道：“四弟，大家都等着呢，你就少说两句，且去歇着喝口水吧。”
　　司马阳越想越觉得陆瑾摆谱，又听二哥帮着说话，再一看，旁边的大哥也无甚反应，还在和刘世伦等着低声商议着，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抓起桌上的茶盏豪饮而尽，嘴里还不消停：“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还有没有点信用。行，你们都有耐性，都把他陆瑾当人物供着，就我司马阳有问题。我不说了，行了吧。”
　　也难怪司马阳恼怒。本是约了半个时辰前在军机帐里商定大事，二十多人都按时到了，唯独不见陆瑾，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没有达成一致，司马承便索性先中断了，命人去寻来陆瑾再议。司马阳向来守信重诺，有约必达，若答应了几时，便一眨眼的功夫都不会耽误，故而也非常厌恶不守时之人。

　　大王河畔，枫叶林中，一袭银白掠过。
　　凌琅玉脚步不停，四处张望，看样子也是在寻陆瑾。不远处，还跟着陆清月。
　　跟陆清月不同的是，凌琅玉进了枫叶林后，就径直朝一个方向寻来，像是要证实自己的猜测一般。果不其然，凌琅玉定睛看去，那日自己休憩的枫树上，今天又四仰八叉躺了一个人，手和腿半吊着，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哪个野兽捕了猎物，叼来挂在树杈上，要晒干了再吃呢。
　　凌琅玉来到树下，抬头道：“军师。”
　　连喊了几声，却不见陆瑾有反应，心中觉得不妙，难道是出什么事了，赶紧三两下爬上了树。凌琅玉仔细打量了一番陆瑾，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陆瑾鼻下探了探，忽然面有愠色，凑近了些，对着陆瑾耳朵，大声喊道：“军师！”
　　陆瑾微微蹙眉，却也没动作，凌琅玉拍了拍陆瑾，道：“军师莫贪睡了，大家都等着。”
　　陆瑾这才半睁了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好，好，就起，就起……”还没说完，半睁着眼睛竟又睡了过去。
　　凌琅玉看着陆瑾，满是无奈，道了一声“得罪”，一抬手，把陆瑾拎了起来，挂在了肩上，砰地一声，跳下了树。
　　“哎哟——！”随着一声惨叫，陆瑾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这树杈子不高不矮，往下一落，倒是一阵心悸，陆瑾迷迷糊糊对着凌琅玉的后背道：“凌大将军？”
　　凌琅玉一手握枪，一手扛着陆瑾，步下生风，道：“未时三刻了。军师贪睡，莫误了军机。”
　　陆瑾勉强抬头看了看天，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为何就这么睡过去了，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忙拍着头道：“抱歉抱歉，日光正好，居然睡过了。”在凌琅玉肩头一摇一晃的，陆瑾竟然又生出一阵困意，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凌琅玉也不多说，只顾超前赶，陆清月迎面跑来，喊道：“哥？你在干什么？”
　　转眼，凌琅玉已到了眼前，陆清月忙伸手去扶陆瑾，脚下也没歇着，跟着凌琅玉小跑了起来，看着陆瑾迷迷瞪瞪的表情，哈哈笑道：“哎呀，哥，你可别睡了！还让姐姐扛你回去，多丢人！”
　　陆瑾连连点头：“大将军，女侠，我知错了，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凌琅玉这才开口道：“我快。”
　　陆瑾无奈垂头，只能默默承受这份屈辱，谁叫自己不守时睡过头呢。

　　未多时，两人及一个肩部挂饰一起回到了军机帐外。
　　凌琅玉提枪撩开帐子，快步入内，稍一偏身，将陆瑾放了下来，便和陆清月一起退至一旁，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陆瑾，表情不一。
　　“这是……？”司马承道。
　　陆瑾连忙整理了衣衫，拱手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司马昱见陆瑾身体康健，又打量了一番陆瑾似是羞愧的脸色，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难得见到陆瑾吃瘪，这便暗自憋笑，不动声色道：“瑾兄啊，可是遇到什么事？”
　　陆瑾哭笑不得：“没什么事，大将军不忍我辛劳，代步送我过来。”
　　司马昱又瞥了一眼凌琅玉若无其事的脸，莫名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司马承咳了一声，并不打算追究此事，轻描淡写道：“既然军师已到，那我们继续。”
　　司马阳心中不悦，但也不愿再多耽误时间，便忍了这口气，摆正了坐姿。
　　“军师，冯澈带回了新消息。”司马承看向刘世伦，道，“劳烦冯兄弟。”
　　“是。”冯澈点头，上前一步。这位冯澈，原是东瑞王麾下冯睿的亲弟弟，在一次军事合作中，被神胄军借调了一次，仰慕于武宣公的神威，后来借了机会调入了神胄军，成为了刘世伦的副将，这次也跟着刘世伦一起投奔了凌琅玉。
　　冯澈拱手，道：“军师，北仁王动手了。”
　　陆瑾道：“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快。”前些时候，赫连山见东瑞王平叛不力，便令南定王淳于和出兵围剿，但这南定王本就是个儒雅王侯，在艺术上颇有造诣，打仗并不是强项，又遇到了凌琅玉，所以每次都三两下被挡了回去，没有讨到半点便宜。赫连山为此事大发雷霆，命令北仁王夏侯升领兵南下，平叛后方可返回。
　　凌琅玉道：“可北仁王向来没有实权，只有少数兵卒。”
　　冯澈摇头，道：“禀大将军，北仁王此番据称有十万兵马。”
　　“十万？！”卫戎惊讶万分，却又带了一丝兴奋，道，“嚯，这狗皇帝怕是吓破胆了吧，咱们这才三万人马，他先是让东瑞王派兵马，又催南定王出了两万兵力，这次又来了十万，咱们应天军这回怕是举国闻名了，呵呵。”
　　冯澈点头：“千真万确，北边的兄弟传来的一手消息。”
　　司马战奇道：“北仁王一直都不被重用，怎么这次领了这么大的差事？”
　　“咱先皇是将信任的人封赏四处，各守一方，当今昏君，越信任谁，却越把谁留在身边，用来保他狗命。若不是四方王爷乃先帝亲封，势力也不小，我看他早就动手裁撤，换上一些自己看不上又好控制的人了。”司马昱盘算着，继续道，“你别看北仁王无甚兵力，但他一直都守在赫连山身旁，护卫京都，赫连山对他可是信任有加，给他十万兵马，也是情理之中。”
　　“北仁王虽手中无兵，但你们来看看。”陆瑾点头，走到沙盘前，指着京师洛阳，划了几道，又指了指几处，道：“司、豫、荆三州乃朝廷直隶，东瑞王所辖徐、扬、兖三州，南定王所辖广、江、湘，西宁王所辖梁、益、凉、秦、宁，而这位北仁王……”
　　众人此刻已皆聚集到沙盘前。说到这，陆瑾又悠悠划了一圈，道：“不仅辖了冀州、幽州、并州、平州，连本该西宁王管辖的雍州、东瑞王管辖的青州也拆出来给了他，这位皇帝到底信谁，不信谁，一目了然。”
　　“这狗皇帝，也不怕北仁王倒戈么。”司马阳仍坐在凳子上，偏身看着沙盘前的众人，冷笑道。
　　“我看，现今朝廷里的人物，谁都有可能倒戈，唯独两人，愚忠难当，被赫连山捏得死死的。”司马昱道。
　　司马阳道：“哦？谁？”
　　司马昱继续道：“自然是西宁王和北仁王了。”
　　陆清月道：“不错，这两位可都是皇亲国戚，赫连山倒了，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司马阳、司马战等人均点头赞同。
　　且不说西宁王赫连余乃是当今玉笙长公主的驸马爷，镇守西南，大权在握，这位北仁王夏侯升，更是深受皇恩，从布衣时期跟随老皇帝建功立业，后又由老皇帝赐婚，让赫连山娶了夏侯升之女。如今，夏侯升成了国丈大人，宝贝女儿母仪天下，族中后辈皆有皇帝御赐的婚姻，虽手中无兵，但实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赫连山一倒，确实于他没有半点好处。
　　陆瑾道：“北仁王少时掌过兵马，也是个人物，如今重执兵符，恐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