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热心群众吹吹

15、第15章 2013年

　　2013年
　　易梦莹和易诚18岁的生日，自然也是沈顾盼和他们一起度过的。
　　易梦莹打趣说，满18了，可以谈恋爱了，还追问易诚有没有心仪的人。易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勾得易梦莹越发好奇。
　　高二下学期，四月某天上午正在上课，突然，教室的多媒体投影仪开始摇晃，窗玻璃开始震动，饮水机水桶里的水开始翻涌。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句“地震了”，接着整栋教学楼都传出了奔跑声和震动声。
　　正在上课的地理老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抢先冲出了教室，接着同学们也东倒西歪乱成一团地跑了出去。由于2班教室在1楼，所以他们虽然也恐慌，但这份恐慌程度远远比不上楼上的班级，沈顾盼甚至能听到楼上班级传来的哭喊声。
　　她刚被人群挤到教室门口，就发现易梦莹和易诚已经站在了一楼的空地。她知道易梦莹和易诚在找她，于是她立刻到了他们面前。
　　她还在思考沈隽之会在哪里，易梦莹已经拉起她往操场跑去，易诚也紧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到了操场，他们坐在跑道上，这才发现操场上已经黑压压的全是人，教学楼里依然还有大量跑出来的人群，几乎全往操场这里来了。
　　学校广播正在大吼:“请同学们不要着急，注意安全，立刻疏散到操场空旷地带，等候通知！”
　　沈顾盼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腿软。她13岁读小学六年级时，经历过她人生中第一次地震，2008年的汶川地震。S市位于四川，具有强烈的震感，也有人员伤亡。那天她同样也在教室里，同样跟着同学跑了出去。
　　她没想到这样痛苦而无助的经历竟然不止一次。
　　“没事的，别怕。”易诚安慰她们。
　　易梦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易诚用眼神示意了她，她便不再说话。
　　沈顾盼觉得有些奇怪，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追问了。
　　很快学校广播就有了回应。原来这次地震不是S市的地震，而是四川雅安芦山的地震，让同学们不要担心，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于是刚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的同学们，又陆续回到教室。
　　沈顾盼回到2班教室，那个第一时间冲出去的地理老师又回到了教室，就像无事发生般继续上课，也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
　　其实也不需要解释什么，沈顾盼心想，在这种不知道下一秒会怎样的时刻，第一时间保全自己，是人的本性。她其实非常理解地理老师的做法。
　　但她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地理老师就没有来上课了，据说是被匿名举报地震时丢下学生自己跑了，学校已经把这位地理老师开除。
　　沈顾盼有些意外。一是她并不觉得地理老师的行为必须要被开除，二是对这种举报文化感到莫名的寒意。
　　学校从来不缺老师，立刻就来了新老师替补，这件事也很快被人遗忘。
　　高二这一年沈顾盼始终觉得自己就像差了那么一股气，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明明是最该幻想最有梦想最有勇气的年纪，她却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暑假只放了二十天，其他时间都被学校拿来补课了。
　　易梦莹兴高采烈地说，明年高考她一定要考上川大，去成都。
　　易梦莹摇晃着沈顾盼的手撒娇道:“顾盼，我们以后一起去成都读大学好不好？”
　　“你怎么不邀请我呢？”易诚一脸不满。
　　易梦莹不理他，只是满脸期待地看着沈顾盼。
　　沈顾盼真的没有想过未来，她愣了愣，半天才说道:“我还没想好。”
　　“行行行，你慢慢想，慢慢想。”易梦莹又继续说其他话题去了。
　　易诚继续黑着脸，不知道是生气易梦莹没有邀请他一起去成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其实沈顾盼一直都很喜欢成都这个城市，以前也朦朦胧胧地想过，要去成都读大学，要读她喜欢的汉语言文学，做她喜欢的事。可时间久了，她也变得多虑起来。把兴趣和爱好变成自己的专业其实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月亮和六便士的抉择也从来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进入高三以后，沈顾盼见到易梦莹和易诚的机会越来越少，大家也都越来越忙。高三的课间操和每周五的集体唱歌活动都被取消，因此沈顾盼每天在课间操可能见到沈隽之的机会也没有了。
　　课余时间文芯有时候会和她一起用手机看看剧和小说，但都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看了几分钟，一张试卷发下来，她们就又埋头开始做试卷。
　　有一次大课间休息时间，沈顾盼被文芯拖着去学校花园透透气，她远远地就看见易诚和白诗仪一起坐在花园一个石桌的石凳上，两个人正在聊天。
　　她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们该不会在谈恋爱吧？”文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沈顾盼没回答，本来准备换条路绕道而行，文芯却突然看到了什么，激动地说:“你看你看，是路唯远！他也来了！”
　　沈顾盼顺眼一看，果然看见路唯远也坐在了石凳上，三个人像是早已熟识的样子。
　　文芯一脸哀求:“我们去打个招呼好不好嘛，路唯远在那里，好难得的。”
　　沈顾盼不忍心拒绝她。
　　文芯开心地笑起来，和她一起走到了路唯远面前，又假装只是无意间路过的样子，跟路唯远、易诚和白诗仪打招呼:“好巧啊，在这也能遇到你们！”
　　沈顾盼瞬间就觉得有点修罗场的意味。
　　路唯远看起来非常阳光，干净，妥帖，沈顾盼一下子就明白文芯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路唯远了，确实有很多人都会喜欢路唯远这种类型的人。
　　路唯远站起来，看着文芯说:“的确很巧。最近好吗？”
　　文芯惊喜得就像要当场晕厥，她点头如捣蒜，整个视线都在路唯远身上，就差把“我喜欢路唯远”这六个字写在脸上了。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做题了。”白诗仪起身离开。
　　“易诚，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吗？”文芯直接问道。
　　“不是。”易诚立刻认真地解释，“我没有女朋友。”
　　就好像生怕有人误会他有女朋友似的。
　　沈顾盼心想，这时候文芯应该很需要和路唯远独处的机会，因此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还有事要先走。
　　易诚也点点头，说跟她一起走。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了教学楼，什么话也没说。
　　最后沈顾盼快要进教室了，易诚突然喊住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女朋友，就算有，也永远不会是白诗仪。”
　　“哦。”沈顾盼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这样应了一声。
　　同时她又想，易诚果然够干脆决绝，这句话如果被白诗仪本人听到，不知道该多伤心。当然，照目前这形势，很明显他没有这样告诉过白诗仪。
　　进教室后不久，文芯也回来了，一直傻笑，直到上课后才勉强恢复了正常，但一下课就直接抱住了她，娇羞又激动地笑。
　　“怎么了？”她诧异道。
　　文芯埋在她怀里，小声地说:“你知道吗，刚才在花园，你和易诚走了之后，路唯远跟我说……跟我说……”
　　她等着文芯平复心情继续说下去。
　　文芯渐渐有了哭腔:“路唯远跟我说，接下来这几个月我必须加倍努力，等高考之后，他会亲自奖励我一份礼物，天啊，我是在做梦吗？”
　　“什么礼物？”
　　文芯从她怀里起来，擦去眼角的泪，甜蜜又酸涩道:“他说要奖励我一个男朋友，就是他自己啦。”
　　她一愣，觉得又好笑又感叹，这是什么浪漫小说情节啊？
　　“多亏了你和易诚，如果不是靠你们，路唯远可能现在都和我不太熟呢。”
　　“你感谢易诚就好了，我什么也没做。”她笑道。
　　文芯仍然沉浸在喜悦当中，自言自语:“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沈顾盼为文芯感到高兴，也是有点暗暗羡慕她的。文芯能够得偿所愿，那她自己呢？
　　高三学业繁重，事情琐碎，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着沈隽之了。
　　这一年她爱上了一首歌，反复听了无数遍都不厌其烦。张敬轩《春秋》。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不够剧情延续故事。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我没有被你害过恨过写成情诗变废纸。想心酸还可以，想心底留根刺，至少要见面上万次。”
　　其实一直都懂，只是一直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