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热心群众吹吹

16、第16章 2014年

　　2014年
　　高三上学期结束后，学校继续安排了补课，整个寒假，高三只有七天春节假期。
　　放春节假期之前，高三年级共同进行了一个活动，让每个同学用一张便利贴写下自己的高考心愿，以班级为单位，贴在教学楼一楼公共墙的特定区域，当做心愿墙。
　　沈顾盼思考了很多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想去成都读大学，读汉语言文学。月亮与六便士，她决定先选择月亮。至于追逐六便士的道路，她那时候相信，在月光的指引下，她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她去看了一眼1班的心愿墙，沈隽之写了四个字“四川大学”。这让她感到有些意外，沈隽之也打算去成都吗？
　　易诚倒是没写什么学校名字，只写了一句“不负青春”。路唯远也写的“四川大学”。2班的区域，文芯写的是“为了实现约定，一定要考去成都”，看来是低调地和路唯远秀了一把恩爱。她又找到了6班易梦莹的便利贴，赫然写着“四川大学”。
　　这是要组团上川大，组团去成都的节奏吗？
　　她写好自己的便利贴，贴了上去。她没有写什么学校的名字，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考上什么学校。多年的学习生涯，她总是随遇而安，缺乏逆水行舟的勇气，缺乏水花，缺乏回音。
　　她写的是“成都，汉语言文学，未来可期”。
　　“未来可期”是沈隽之在17班分科晚会上说过的话，也是后来他在□□上跟她说过的话。
　　其实她的心愿是和现实相反的。她当时看不懂自己的未来会驶向何方，才会希望自己的未来可期。
　　除夕夜她照例看着春晚，给想发祝福的人都发去了□□祝福，易诚几乎是秒回，也祝了她新年快乐，接着又问了一句:“已经想好了要去成都了吗？”
　　这是易诚第一次问她关于大学的事，以前从来没有问过。她如实回答:“想好了。”
　　易诚却没再秒回，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我陪易梦莹放烟花去了。”
　　“好。”她回道。
　　其实成都是个好地方，也不奇怪为什么很多同学都想考去成都。成都离S市很近，又是省会城市，潜力无限。去了成都，还能继续和易梦莹在一块儿，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易诚打算去哪里，他似乎从没有透露过。她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易诚，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学文科，也不知道他的高考志向是什么。
　　如果易诚不想去成都，那他们三个人以后会怎样呢？就算易诚也去了成都，他们以后的人生依然也会变得不同。他们也许会各自恋爱，结婚，有不同的家庭和事业，渐渐的，生活圈变得完全不同。
　　她一直都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脆弱，时间和距离也许都是让关系改变的催化剂。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陪着另一个人一辈子，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人生一直如此。
　　至于沈隽之……她根本不敢想。
　　确定想去成都读汉语言文学之后，她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易梦莹。
　　高三下学期，每天的时间都仿佛不够用，恨不得每天有48个小时。无数次的模拟诊断考试，无数次的反复打击，无数次的推倒重来，对心理承受能力无疑是强烈的挑战。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之后，沈顾盼觉得，高考是真正近在咫尺了。
　　沈顾盼常常都感觉自己的右手是痛着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抽筋。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题，每天都犯着同样的错误。实在烦躁到不行的时候，她会和文芯一起去学校花园透透气吹吹风。
　　每周星期天下午放假或者月假的时候，沈顾盼有时候会和易梦莹、易诚在学校图书馆一起做题。易梦莹和易诚洋洋洒洒，她却仿佛陷入陷阱。她从来就不喜欢也不懂理科，虽说学文科可以摆脱物理化学生物，但终究还是要面对数学。
　　她正与数学题纠缠，不经意抬眼，发现易诚正在看着她。
　　易诚拿过她的题，开始一道一道给她讲，几乎是零基础的讲解法。
　　她突然记起来，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有一次他也是在给她讲题，她说:“不是努力就有用的”。他却说:“即使徒劳无功，作为与不作为，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路。就看你选哪条路。”
　　她终于彻底听懂了易诚说的这句话。
　　此后的日子，她尽量在和易梦莹、易诚都在学校图书馆做题的时候，挤出时间找易诚给她讲题。其实她也想找易梦莹，但易梦莹学的是理科，没有太大的针对性。而易诚给她讲的题，刚好都切中要害。
　　易诚一直对她很耐心，每种题型都翻来覆去地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易诚显得有些失落。
　　是觉得她水平太差，给她讲题没有什么成就感？
　　进入6月，班上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把自己课桌上的东西往家里搬或者往宿舍搬。
　　6月4号，学校给高三举行了毕业典礼和高考动员大会，接着给高三每个班都照了毕业照。
　　6月5号晚上，高中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张屹进了教室。
　　张屹正讲着话，教学楼窗户外突然出现了满天的纸屑。张屹愣了愣，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然后对他们说:“别的班在撕书撕试卷往下扔。你们在一楼，享受不到这种快感了。”
　　全班默契地笑起来。
　　撕书撕试卷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沈顾盼透过窗户看出去，就像下雪了一般。教学楼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学校并不制止这种行为，像是已经默认。
　　张屹也默认道:“你们自己安排吧，我不打扰了，不在本校考试的同学，明天记得提前去考场看看。祝大家高考顺利。”
　　张屹说完就走出了教室。全班很快也各自散去，去欣赏那飘扬的纸屑。
　　文芯早就走了，据她说路唯远正在等着她。沈顾盼背好书包，检查了一下是否还有剩下的东西，也离开了教室。
　　她一出教室，就发现一楼空地上已经铺满了纸屑。她就像踩在雪地上，觉得一切很不真实。
　　她和易梦莹、易诚一起回家。这是他们三个人最后一个放学一起回家的晚上，这样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
　　她的高考考场就在本校，一中。一中所有的文科生，考场都被分配在了一中，而理科生则各有不同。易梦莹的考场被分配在了二中。
　　她以为那个晚上她会和易梦莹、易诚说上很多很多的话，但实际上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也异常的平静。最后也只是像平常那样，打了招呼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