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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 178 章 偷天换日38 ...


  •   “梁梦君,红予安,”季临歌道,“亦或者是筑梦亭主,玄冥楼的尊上,我...到底该叫你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梁梦君睁着一双黝黑眼眸,眼底似是无尽深潭,让人瞧不真切,看不透彻。

      “也没有旁的意思,”季临歌摇了摇头,“只是想问一句,在这许多的身份中,哪个才是真的你?”

      “还是说,你本就有这千张面孔,给自己备了各种面具?”

      “那么你对着宣儿时,对着红轻尘、对着红若尘、对着我对着天下人时,哪一个表情又是真,哪一个动作又是假?”

      对面良久沉默,季临歌轻呵一声,面容苦涩,“你总要给我个交代,我才能放心的...让宣儿跟着你。”

      梁梦君眉头紧锁着,似是也在思考季临歌所言,他眼底闪过一丝的疑惑,随即又被不可确信取代,摇了摇头,赶走脑海中那一抹不切实际的想法。

      “红轻尘薨了,”季临歌道,“妄图偷天换日假冒红若尘上位的人也死了,”他抬起眼眸,审视着对面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笼了层阴影,表情看不真切。

      “抛开蓝国不谈,现如今,整个红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谁?”

      梁梦君猛然一震。

      “你,”季临歌与他对视,“让我不得不多想啊!”

      “筑梦亭的主子,接管了玄冥楼,通天阁也如你囊中之物,那么,忘忧台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他说着,将怀中的婴孩哄了哄,又看了一眼身旁仍旧熟睡的蓝宣,喟然轻叹。

      “予安,”季临歌道,“你可还记得,在落霞岛上时,那一炉被下了蛇缠的麻辣火锅?”

      仿佛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丝丝缕缕的凉意沁入人心,那潭深不见底的黑眸也变得灰暗了些许。

      季临歌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蛇缠,啧啧啧,本就不是什么常见的迷药,价高难寻,即便是我,也不会时常带着这么一味解药在身上。”

      “可是,”他起身向前踱了几步,眸眼骤暗,以一个带着威压的俯视之姿瞧着梁梦君,“那锅中却是加了解药的。”

      “你又要作何解释?”

      梁梦君只觉浑身冰冷,一人如临冰川深渊。

      有些事情,身在局中之时并不自知,倘若一旦跳出那个圈子,瞬间便能瞧得通透许多。

      “不是我,”梁梦君眸色更暗了,他低垂下头,喃喃道,“不是我安排的。”

      “我宁愿不是你,”季临歌道,“落霞岛事了,红轻尘就丧了命,紧接着,假的红若尘空做了一场登极九五的美梦,背后之人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手段还真是高明。”

      “我只愿宣儿一生无忧,不愿他卷入这些权谋争霸,你可明白?”

      “我...我知道。我也盼着他好,盼着他能无忧长乐。”

      “那我敢问一句,你可做到了?”季临歌冷哼一声,“宣儿跟着你,都受了多少委屈?宣儿为了你,又受了多少伤害?”

      “就连我留给他保命用的香凝雪丸......”他说着,眼眶一红,将怀中红宇塞给梁梦君,语调哽咽。“红平平,我,可还能信你?”

      到了如今这副境地,信与不信又能有多大差别?梁梦君心下凄楚,怀中的婴孩却懵懂而笑。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我要带着宣儿回始安了,”季临歌说,“你将红国的事情处理好,若仍觉得问心无愧,再来找他。”

      摘星楼中寒风直灌,悠然摆荡的厚重棉帘就如同一副招魂幡,再配上安魂铃之音,俨然像是一场祭奠。

      祭奠亡魂,亦是祭奠活人的心。

      梁梦君怀抱红宇,跌撞而出时,魂丘街上正飘起了小雪。

      季临歌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刃,在一个坚硬的果壳上扎了一道,皴裂出许多被掩埋的往事。

      那些已在时光中流逝的桩桩件件,再次被翻找出来时,却又有了些不一样的颜色。

      北上和亲,途径梦都,梦都城外,苍穹山中的地洞...还有地洞中那一张指向周家庄的地图,是谁在引着他们去揭露黄云深的旧事?

      又是谁,伤了半路随行的无双?

      还有...还有宣儿,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曾经的蓝宣,又为何会突然醉酒中毒?

      珍宝阁中现世的紫金发冠,琴川鬼市中惊鸿一瞥的莲纹墨块,如此种种,能挖出秋慈古国墓葬的...好像仅有蒙氏一族。

      蒙氏求财,与其合作之人,应当就是鬼市的主人,亦是...忘忧台真正的主子。

      摘星楼已经处理干净了,该埋的埋该葬的葬,能剩下来的,也不过就是一座散着血腥气的空壳子而已。

      小七的兄长自戕坠楼,面目血肉模糊,他仅仅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秋天,迈出了家门给母亲抓药给弟弟买糖糕,就扭转了一生的命运。

      梁梦君坐在马车中,越影行得平稳,红宇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却一直抱着自己的男人,不知道为何总也见不到娘亲。

      黄清扬...摘星楼下并未瞧见她的尸体,也许是福大命大,也许是早有算计,梁梦君轻轻哄着怀里婴孩,“宇儿乖,你一定还能见到娘亲的。”

      以往种种,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中闪过,他闭了闭眼眸,复又睁开,湿红着的眼眶中氤氲了一圈雾气。

      “主人,”赶车的绿丫脆生生地唤了一句,“公子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一起走呢?”

      “季神医带着他回始安,是去瞧病的。”

      “哦!”绿丫点了点头。

      “始安城里无恙吗?”

      “主人放心,”绿丫道,“我赶过来时,留了人看着的,明悦宫里那些个比泥鳅还滑溜的老贼,不敢妄动的。”

      “传下消息,”梁梦君说,“只可暗中护着,不可妄言,不可插手蓝国事务,一切听从真定公主吩咐行事。”

      “嗯,这些我都交代过了。”

      “还有,”梁梦君递出手中白玉令牌,“叫玄冥楼的人,也去始安吧,护着蓝国,护着宣儿。”

      这几日来,他心中的脉络愈发清晰,通天阁清查内鬼时,隐隐就透出了忘忧台的影子,蒙氏族长肯与那人合作,中间恐怕就是做了交易的。

      蒙氏替那人盗墓敛财,忘忧台出手为蒙甜复仇,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而在落霞岛中,忘忧台一路引导他们查红轻尘私造炸/药就显得更加明显了。

      红轻尘的确有错,可红轻尘所有的私心所有的过错,尽皆被幕后那人利用了个遍。他在暗中卷缩着,眼睁睁地瞧着龙椅上那个冠冕堂皇的君王一步一步地走向地狱。

      梁梦君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脊柱浸满了冷汗。

      如若黄云深临死之前,是用假冒红若尘的秘密跟蓝品山换得了魂丘赴死,那么,除了蓝品山之外,能知晓这一隐秘的人还有谁?还能有谁?

      唯一与蓝品山私下接触过的人——

      琴川,安王府。

      已近年关,这处王府静院却并未披红挂彩,就连大红灯笼都比平日里少了一半,无端就显得有些萧瑟落寞。

      “吱呀”一声,大门开阖,带动着门上红漆都剥落了几片。

      “是小王爷回来了啊!”老管家将梁梦君让进院中,瞧着他怀中的红宇,眉眼上都蒙了笑意,“哟!这是谁家的小娃娃,瞧着这么心疼人呢。”

      “家破人亡的孩子,是得多心疼心疼,”梁梦君道,“江叔,我父王呢?”

      “老王爷在书房呢,自打您走后,也没出过这王府大院。”

      梁梦君点了点头,直冲着书房而去,他积攒了太多的疑问,心上压了太多的桎梏,急需要一个解答,一个抒发的切口。

      从魂丘一路往南,季临歌带着蓝宣往始安城的方向赶,他走时决绝,此时却有些后悔,为何就拒绝了梁梦君要留下的越影?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得就是他当时那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蓝宣骑在一匹小白马上,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看天,“哥哥,我饿了。”

      骑马颠簸,自然是没有越影拉车来得舒适,季神医暗暗嗟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让你嘴欠!

      “就快了,”季临歌哄着,“宣儿若是累了,我们就在前面那片林子歇一下。”

      安王府中的书房略显昏暗,门窗紧闭,角落里燃着的火盆噼啪作响,偶然间炸起一星火花。

      “回来了?”红道隐在阴影中,从梁梦君所在的角度,甚至瞧不清他的五官轮廓。

      “宣儿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父王既然有坐在家中便可决胜千里的能力,又何必来问儿子?”

      “哦?”红道抬了抬眼眉,眉目慈祥。只是他这一抹慈父的表情,也被阴影覆盖,藏在了黑暗之中。

      “我若说宣儿所中之毒无解,父王是否会格外开心?”

      红道仔细的想了想,“生死之事,又哪里是父王能做得了主呢?”

      “既然回来了,那便将宫里的事处理清楚吧,偌大的红国,不可一日无主。”

      一抹夕阳斜透过树梢,在林子中映出斑驳树影。蓝宣靠坐在一颗桐树下,双手环膝,眼巴巴的瞅着面前一团篝火。

      “予安哥哥呢?为什么没有和我们一起走?”

      “他呀?”季临歌翻动了一下手中兔肉,敷衍道,“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能陪着宣儿回家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将事情处理完呢?”

      “也许很快?”季临歌想,也或许,会很慢。

      安王府的书房中烛影斑斑,红道正拨弄着眼前香炉,小心的调配着一炉清香。

      梁梦君看着他动作,只觉一丝一毫都陌生难懂。

      他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可以说是横冲直撞般来到这间书房,可此时真的与红道相对了,却又有些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想问,父王,你到底是不是忘忧台背后的主子?

      他想说,父王,你能不能放过宣儿?

      可话到嘴边,他又怕了,他怕自己真的得到一个肯定答复,他那从来都懦弱胆小只求逍遥的父王会突然变得果敢决绝,竖着眼眉冲他冷笑,然后玩味地捏着手中茶杯说,“我的好儿子,我就是忘忧台之主,你怎么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秘密呢?”

      若真如此,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你是我的儿子,”红道慢悠悠起身,站在一片烛影恰好能映照到的地方,他发鬓一丝不苟,眉眼还如往常一般温和。

      “也即将是,整个红国的君上。”

      他果真就如同梁梦君所想那般,捏起了眼前一盏白瓷茶杯,“或许,还将统治整片大陆。”

      这句话明明野心勃勃,可从红道口中说出,却是轻描淡写的和善低缓,仿佛其中要经历的不是连年征战,不是沙场沉尸,不是骨肉分离,而是佛光临世拯救苍生。

      “父王真是,看得起儿子!”

      红道摇了摇头,“大势所趋。”

      “筑梦亭是你创建的,玄冥楼现如今在你手里,”他抬起眼眸与儿子对视,竟说了与季临歌相类似的句子,“通天阁,与你的也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蓝国新丧,你若还不能一举统一整片大陆,岂不成了废物?”

      “那忘忧台呢?”梁梦君字字紧逼,“四大组织,父王为何独独不提忘忧台?”

      “忘忧台,父王还有其他用处。”

      树林中肉香弥漫,蓝宣拨弄着火苗,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哥哥,能吃了吗?”

      季临歌挑起一侧眉角,往林间深处瞧去,摇了摇头,“恐怕还不行。”

      那句“为什么”蓝宣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一抹红衣人影飘闪而过,站立在火堆之旁。

      “忘忧台?”季临歌起身,对上了来人那双冰冷眸子。

      “忘忧台,红忘。”

      忘忧台主这身红衣,与音离的有许多不同,音离穿红,性感妖娆妩媚端庄,她能将这一抹浓艳色彩穿得尽显风韵,而红忘的一袭红衣,通常只会让初见之人心生恐惧,觉得诡异,觉得阴气太重。

      按照音离姑娘曾经的说法就是:跟半夜三更上吊的女鬼似的,真是白瞎了这火绒缎锦。

      “红忘!”季临歌细细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果真是从红国来的啊!”

      “那么这位红大美人儿,你家主子遣你来这一趟,总不会是要跟我们一起吃烤兔肉的吧?”

      “杀人。”

      说话间,红忘指尖闪过一道炫彩光芒,看似动作不快,一眨眼却已至人眼前。

      “宣儿小心!”季临歌一个闪身,挡在了蓝宣身前。

      他心中怨愤,恨怒,种种情绪涌入胸中,恨不能将梁梦君分尸活剐,再揉碎了扔进万丈深渊。

      他心中原本只是猜测,将所有因果连接,指向了一个既得利益最大者,却不曾想,梁梦君真就能对蓝宣下得去手。

      可是...可是宣儿已经变成了这般懵懂无知,红平平又为何一定要下这样的死手?

      即便始乱终弃,是不是也做得太过决绝了些。

      思绪百转,画影已至眼前。

      蓝宣眼睁睁瞧着那一道五彩光斑,略一愣怔,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竟伸出手迎了上去。

      “宣儿!”季临歌大喊,却仍唤不回蓝宣半分神志。

      画影与血肉相连,必将千刀万斩,再无回旋可能。

      指尖轻触,血肉之躯化作齑粉。

      可在季临歌眼前,却笼上了一层耀眼白光,光耀圣洁,将蓝宣罩在其中,就好像是一道神仙结界,画影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分。

      红忘眼神错愕,收势再攻,却依旧跨越不过那一道光晕鸿沟。

      白炽愈发刺眼,将画影的五彩之晕尽皆吸收,笼着蓝宣的,仿佛是一轮明日,是世间所有光明的来源。

      光华临世。

      直到这光明渐渐暗去,树林中仅剩落日余晖。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季临歌目眦欲裂双眼猩红,地上的火堆仍在燃烧,木架子上的野兔却已经焦糊。

      眼前的蓝宣......消失了。

      “宣儿呢!宣儿呢?”他伸手去抓红忘衣领,这面冷心冷的女人竟是一怔,仿佛也没有想过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平白消失是怎么回事,竟真就被季临歌抓了领襟。

      “你将宣儿弄到哪里去了!”

      “你说话!我要你偿命!要红平平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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