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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 179 章 偷天换日39 ...


  •   “其他用处?”梁梦君孑然一笑,“父王莫不是又将忘忧台主派出去杀人了?”

      “这次你还想杀谁?是真定公主,是季临歌,还是......宣儿?”

      他看着面前老人,只觉是从未有过的生疏,从未有过的看不透彻。

      他的父王,那个平日里恇怯胆小的老王爷,遇事总是称病不出的人,竟然会是隐在暗处的毒蛇,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吐出猩红的信子,露出带着毒汁的尖牙。

      猛然间心口一痛,一口鲜血混着细细咬碎的字句喷涌而出,梁梦君只觉得眼前一黑,萦绕着无数光点星辰。

      “予安!”红道眉头紧锁,心中生出了一丝动摇,“你先坐下,和父王好好说话。”

      “父王,果然是派了人去对付宣儿,”梁梦君轻吐字句,“你可知道,宣儿若是没了,您的儿子,也是活不下去的?”

      “同心同命结,是我凝了心血,亲手编出来的。”

      蓝宣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

      他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米黄色暗纹墙纸上挂着的时钟,外面天刚大亮,时针正好指在“六”上。

      餐桌上还放着一个蛋糕,上面的奶油已经融化了许多,插着的蜡烛也早就燃烧殆尽。

      “原来才过了一夜啊?”他揉了揉脑袋,自语道,“我怎么觉得好像过了很久?”

      “还是做梦了?”脑中又闪过些零星的斑驳碎影,伴着一些缠绵画面,挥之不去萦绕不绝。

      他打开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抔凉水扑在脸上,神志瞬间清醒了许多,可同时,他也瞧见了自己身上那件宽袍广袖的罩衫。

      月白色的,滚了一层水蓝色边儿。

      猛然间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眉目如画,柔顺的长发高高挽起扎了马尾,簪上了白玉发扣。

      蓝宣瞬间惊呆,难难难难道我被夺舍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装束,他明明记得自己同楚微分别以后打车回家,只是吃了点蛋糕喝了几口红酒而已啊,再正常不过了好吗?

      可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他梦游去了片场不成?

      入手的面料柔软滑腻,蓝宣心下一蒙,我滴个苍天呐!这是哪个剧组的服装,竟然这么舍得下本钱?

      安王府中,梁梦君神色萎顿,他已在床上躺了三日,说是养病,亦可以理解为软禁。

      枕边放着一个紫檀木盒,盒中安静的躺着一枚氤氲着珍珠光华的雪白药丸,散着幽幽清香。

      他抬眼瞧了瞧红道,“季临歌恨不得将整个大陆翻找一遍想要炼制的丸药,父王竟就这样轻易的拿了出来,不觉得可惜吗?”

      “你是我的儿子,”红道说,“父王不会让你有事。”

      “是吗?香凝雪丸,可真是个好东西!”

      “落霞岛上蛇缠的解药,也是父王差人放的吧?”

      “予安,你是忘忧台的少主,这片天下,往后都是你的,不要再任性了!”

      “宣儿到底有哪里碍了父王的眼?你非要如此算计于他,将他的良善心软尽皆利用了个遍!”

      “我说过了,”红道俯身与他对望,眼神如同黑洞一般深不见底,“你是红国之君,是要承袭大统的天皇贵胄,你可以荒唐,可以滥情,可以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却唯独不能独宠一人,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呵!”梁梦君冷笑,“竟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缘由吗?”

      “为了你那么一点私心,为了你篡权夺位的欲望,你...就要亲手将他推向绝路!”

      “为父没有篡权夺位!”红道眼眶猩红,“这番话我今日说一遍,也仅说这一遍,你给我好好记着,红国的江山,本就是我的,以后是你的,再以后是琛儿的,篡权夺位的,原本就是他红觉非!”

      门外端着茶点的老管家心中一颤,杯盘落地,碎了回忆。

      那是多少年前呢?他眨了眨浑浊老眼,仿佛又回到了栖霞宫中那桂树飘香的季节。

      那一年先皇新丧,红道的母亲高挽发鬓身穿素缟,像往常一样亲手做了桂花甜糕,然后步入皇后宫中。

      新皇未曾登基,她那时还未封太妃,皇后也还是皇后。

      可自打那一日过后,太妃的母家亲眷便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太妃伤心过度,自缢而亡。

      再后来,红觉非便登基为帝,红道成了新皇亲封的安王。

      安,可以是安富尊荣,亦可以是安分守己。

      “红平平!”江叔早已老眼昏花,可老王爷这一句怒吼他还是听得清楚明白,慌忙蹲下收拾了地上狼藉,快步回避到了自己的一方小院。

      “你可知,当年先皇圣旨,所传皇位之人是我?”

      “你可知,皇后势大,你的祖母亲眷为了保全为父一人,甘愿全族灭门,只为了自断羽翼,减少猜忌?”

      “你又可知,偷天换日这种勾当,红觉非的母后早就干过了,街头巷尾的童谣儿歌所说,从来就不是一个在魂丘城里流浪讨饭的乞儿,而是这一国的后宫,在最冠冕堂皇的地方进行着最肮脏龌龊的交易!”

      整个这一天,蓝宣都有些浑浑噩噩地。钟表上的分针绕了一圈又一圈,时针从六走到九,又从九走到了十二。

      过了最初的惊愕,他此时已经能静下心来仔细回想,这一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脑中的画面就像是拼图,将一副完整图画碎裂成了千万块,他努力地拼凑,却依旧得不到一个完整的答案。

      可是零星回想出的只言片语,却更令他神思忧虑眉头不展。

      光影交错,床榻之上的抵死缠绵,耳鬓厮磨,相拥相偎的海誓山盟,战场上的硝烟,亭台下的山河...还有,还有那把入手沁凉的古琴,奏出的曲调安人心魄。

      他猛然间起身,疾走了几步,却仿佛觉得还不够快,便飞奔起来,几乎是跌撞地,来到琴架旁,拿起上面安然摆放着的古琴。

      琴,还是他原来的那把琴,可拿在手中时,却又觉得陌生了许多,好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蓝宣抚过琴弦,指尖落在古铜色的榆木上,轻轻摩擦着那一处雕花,眼眉间尽是落寞。

      不是的,这里不是雕花,这里应当是刻了字的,这里应当是有字的!

      他指端慌乱,一遍一遍地摩梭过去,却又一次一次的失望而回,到最后,手指颤着,唇也控制不了的颤。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有了呢?蓝宣喃喃自语,我明明就记得的,记得这里是刻了字的啊。

      冗长的梦境一闪经年,梦里的人却再也不愿清醒片刻。

      琴音萦绕,他按着梦境中的记忆,又一次弹了那首平音调。

      可是不管抚琴之人,还是那颗空落的心,都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铮”一声响,琴弦戛然而断,在抚琴之人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血色氤氲在指尖,却疼不过眼中湿润。

      蓝宣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失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忘却了一个很爱的人。

      可是那人到底是谁?梦中的影子模糊不清,他想不起来了。

      红蓝两国皆是新丧,红轻尘幼子尚在襁褓,皇室人丁凋零,仅剩下梁梦君一人可堪大任,而梁梦君平日品行高洁,最终推脱不过,接了清秋殿中的龙案玉玺。

      定国号,宣和。

      “父王如今可满意了?”冠冕加身,金银丝线镌绣在绛红色龙袍上,梁梦君斜倚在龙椅中,抬了抬眉,露出一抹戏虐笑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作何打算!”红道品了一口杯中清茶,“你保不住蓝国。”

      “是吗?”龙椅中的男人轻笑,一字一句咬狠轻吐,“蓝国是宣儿的,谁也动不得分毫!”

      “你!”

      “我如何?我就想问上一句,父王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是你我的父子关系,还是忘忧台的两位台主?”

      “让我想想啊,红忘,红忧,二人是孪生姐妹,红忘口吃,说话超过三个字就会结巴,红忧则更擅言辞。”

      “当年被父王派往珍宝阁的,便是红忧吧?”

      红道......

      “父王莫要忘了,筑梦亭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查不出的!”

      始安城,明悦宫。

      先皇新丧,蓝宣失踪,一国重担全都落在了蓝弦思身上。有些心思活络的朝臣便开始动起了歪心思,怎么能让一个女娃娃主持朝政呢?这可成何体统!简直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于是,文臣口诛笔伐,武将起兵谋反,一时之间整个蓝国硝烟滚滚动荡不安,可染霜殿中的真定公主却依旧自若如初。

      “你就真这么放任不管了?”季临歌摆弄着手中草药,眸色暗沉。

      “不给他们些机会蹦跶,我能知道哪个该杀哪个该留?”蓝弦思捏起一颗葡萄,眼角一翻,“你那草药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味,”季临歌道,“红平平说音离已经寻到了,正在来始安的路上。”

      “嗯,”蓝弦思眉眼一挑,“此时知道错怪人家梁梦君了?”

      季临歌撇嘴,“我也不完全算是错怪了他好不好,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说完这一句嘴硬的,又跟着嘀咕着“谁能知道红道竟然藏得这么深,老奸巨猾!”

      蓝弦思喃喃道,“宣儿到底去了哪里?”

      宣和元年,蓝国大乱,临关总督率先起兵反叛,口号:天道伐,诛乱政。

      “啧啧啧,”季临歌坐在明悦宫的秋千架下,“人家这是鄙视你一介妇道人家,乱政朝纲呢。”

      蓝弦思懒洋洋地抿了口茶,翻了个白眼道,“你当我乐意接这么个烂摊子?若不是你把宣儿弄没了,老娘早享清福去了!”

      一时之间朝野混乱天下动荡,此起彼伏硝烟四起,而真定公主就像是全然不觉一般,既不派兵抵抗,亦不上朝议政。

      有些个心思更加活络的,干脆就将脑筋动到了蓝弦思头上,半夜三更披甲带兵闯进明悦宫里,想要与这位公主殿下巫山云雨,强娶为妻,心里面还盘算着,如此执掌蓝国权柄也算是顺理成章。

      可这位英雄还未曾迈进染霜殿的大门,就被守在暗处的玄冥楼七情一剑毙命,怒眼圆睁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红国派兵西进,就在全大陆都以为这位新君要吞并异国一统天下的时候,梁梦君却以迅雷之势平了蓝国内乱,继而撤兵东退。

      蓝国还是那个蓝国,东西分治的国界线丝毫也未变动半分。

      天下百姓这才恍然:梁梦君并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他还是念了几分与蓝国二皇子的旧情。

      宣和二年,天下初安,百姓富足。

      人就是这样,日子过得好了便爱瞎琢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谁也没那闲情逸致去想旁的,此时国泰民安得了清闲又一个个都来了兴致。

      不知是从谁口中传出,通天阁之所以富甲天下,那是因为机缘巧合得了当年秋慈古国的财富宝藏,一时之间整个大陆都掀起了挖坟掘墓之风,直到红蓝两国合力打压,这股歪风邪气才算过去。

      后来更有闲得无聊之辈,开始求仙问道追逐长生,史册典籍野史传说尽皆翻阅了个遍,最终还真在一本古旧册子上寻出了些蛛丝马迹。相传离江原本不是一条流经三国的江水,在许多年以前,离江所处的位置原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仙山,此山名曰浮仙山,是出过真仙的。

      只不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当年的仙山早已变成滚滚碧水,徒惹得后人一声哀婉叹息。

      宣和三年,通天阁大喜,金仁金义两大掌柜喜结连理。

      大红绸缎铺了满街,流水的喜宴绵延十里。

      迎亲队从街头排到巷尾,八抬大轿上用金丝绣着“通行天下”的圆形方孔钱,唢呐班子吹了一路百鸟朝凤,这排场,处处都透着有钱任性。

      钱多多站在主婚人的位置上忐忑不安,几经张望,却仍是没有瞧见那一抹淡蓝色的清俊身影。

      “这法子不管用啊!”钱大掌柜愁眉不展,“这么大的阵仗,主子只要还在大陆,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一帘幕帐,小心翼翼地凑到近前,“国主...”

      “罢了,”喑哑的嗓音自暗处传出,“你们好好办喜事吧。”

      宣和四年,红国君主依旧孑然一身,满朝文武上奏请旨全国选美充盈后宫绵延子嗣,被驳回。

      有性(会)子(演)烈(戏)的老臣,竟在清秋殿上以额撞柱相挟君王,最终却换得梁梦君轻飘飘地一句:卿若一心寻死,孤不拦着,只是殿上廊柱均以真金打制,造价昂贵...说到这里,他略抬眉眼,带着如蜜笑颜:孤怕你赔不起。

      满朝寂静,选秀之事再无人敢提。

      宣和五年,魂丘城瘟疫蔓延,季临歌亲配解药赶赴前线,与受灾百姓同吃同住,共度难关。

      偶遇好吃懒做之辈行凶抢劫,季神医正欲上前拦截,却瞧见一抹人影抢先而至,那人身穿麻衣,背负两剑,身旁还跟了一位穿着黄纱的妇人。

      那妇人瞧着已近而立,却梳了个少女及笄的发鬓,眉眼含笑一派天真。

      季临歌只远远的听那身穿麻衣的男子唤了一句:姐姐,二人便没了踪影。

      宣和六年,安王红道看破红尘皈依佛门,自此常伴青灯古佛。

      宣和七年,经过七年的布局磨合,红蓝两国正式合为一体,自此大陆一统,天下归一。国名为宣,定都琴川,沿用宣和年号。

      国君每五年一选,自红蓝两国皇室中择优而定。

      下设议会,设科举筛选议员,能者居之,消弱贵族遗老特权。

      “你还真是大胆,”蓝弦思站在摘星楼顶,俯瞰魂丘大街小巷,“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你是没瞧见,始安城里的那些个老旧贵族,听说了以后是何等精彩表情!”

      “他们闹不出什么风浪来,”梁梦君道,“也不敢闹。”

      “这是宣儿曾经与我说过的,没有纷争的理想国度。”

      他低下眉眼,喃喃道,“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红予安,”蓝弦思眺望远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过......”

      宣儿他,根本就早已经不在了。

      “宣儿他,”梁梦君语气坚定,“一直都在。”

      “只是...我们找不到他。”

      “你还会等下去吗?”蓝弦思抬眼,夕阳渐落,霞彩满天。

      “我会,一直等他。”

      “祝你好运,”蓝弦思笑笑,“有的时候,我真挺羡慕宣儿的。”

      “你今后有何打算?”

      “天大地大,走到哪里算哪里吧!”蓝弦思弯起眉眼,“也许姐走累了,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宣和八年,新制初定。

      通天阁掌天下财粮,阁中各主终身不可入仕为官。

      筑梦亭收万全情报,在全国郡县设立亭驿。

      玄冥楼众驻守边疆,巩固国防。

      忘忧台世代为近卫,守护国主。

      宣和九年,安王红道薨逝,葬于原红国皇陵。

      梁梦君设国校院,红琛红宇等原红蓝两国皇族亲贵进国校院就读,择优选贤,自此往后,宣国国主皆由此而出。

      午夜钟鸣,蓝宣猛然回神,再抬眼时,墙上的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

      是午夜十二点,夜深寂静,落地的窗帘外早已经漆黑一片,只余点点路灯光线昏暗。

      他愣怔了一天,晃神了一天,却仍旧不能多回想起星星点点。

      那些破碎的字句画面,就好像针扎骨刺一般折磨着他,让他头脑发晕,心疼难耐。

      就连起身去桌边倒水,脚步都是踉跄的。

      “我到底是怎么了?”蓝宣喃喃自语,连忙拿衣袖去擦身上泼洒溅湿的衣摆,却在一垂眸间,瞧见了腰间所挂的结扣。

      绛红色与水蓝色相互纠缠,红的像血,蓝的像冰。

      他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脑中涌出的画面便更多了些,有细密温柔的情话,亦有调闹哄人的玩笑。

      有四月柳絮飞满天,亦有魂丘大雪遮幕帘。

      魂丘?蓝宣将结扣挂好,这个名字他是在哪里听过?

      好生...熟悉。

      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已经分不大清了。

      同心结扣旁挂着一个精致荷包,月白色的,上面系着水蓝丝线,吊着水蓝流苏,正随着他动作轻晃摇摆。

      蓝宣将它取下,入手是有些分量的沉甸,他捏了捏,拉开了系着的水蓝色丝线,滚出了一对莹润白珠。

      “这是......”

      思绪万千,瞬间回旋,他只觉天昏地暗,再也抑制不住片刻平静。

      以往种种,瞬间湿了衣衫。

      宣和十年。

      清秋殿上,梁梦君正在批阅奏折,如今天下大定,上书的奏章中大多都是些请安问好的废话,诸如:

      陛下,您快过生辰了,属下是否能回一趟琴川给您过生日?

      陛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啊,三年前朝会,我就站在清秋殿的倒数第二排。

      陛下,岭南的荔枝就要熟了,我给您送了一些去。

      陛下,梦都城天降祥瑞,佑我大宣国国祚昌荣,万载长存。

      等等等等,不甚枚举。

      梁梦君合上奏章,甩手一挥,心中暗自冷笑,“往后这种东西,议会瞧过,就不必再拿给孤过目了。”

      他长身而立,正准备踱步去御花园里透气,便觉心口一疼,像被抽干了浑身气力,就像...像十年前那日一样。

      猛然心中一颤,再也顾不得许多,终日里冷毅果决的君王此时却好像慌了神的小鹿,他除却冠冕换上常服,怀抱吟落,疾步狂奔的,出了清秋殿,出了明悦宫。

      琴川的街上繁华锦绣,正是一片大好春色。

      杨柳拂风柳絮飘,桥头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把团扇,羞答答的遮了半张面孔。

      街上行人熙攘,茶馆的说书先生正讲得热闹,醒木敲桌,座上听客皆心惊。

      可是放眼望去,却没有他想见的人。

      多少次了,午夜梦回中,半醉半醒间,那一抹清幽蓝影却再也未曾出现过。

      他有些慌了神,四处奔走四处找寻,得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换回的却是一次次颓丧。

      他踉跄着,如同失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跌撞,眼眶子里是染了水雾的红,再配上他如今已不再年轻的脸,像极了找不到回家之路的丧犬。

      途径觅觅馆,听得馆内传来的靡靡浅唱,他脚步一顿,竟就有些出了神。

      十年繁华春锦梦,一朝梦还江水。
      天涯相顾,难求一醉。
      情非浅,意难圆,可堪怜?
      彼岸人断肠,心难安。
      生却命凄伤,何处怨。

      韶华已晚,空传此生叹。
      悲酸相聚,情牵念。
      弦奏轻歌,歌轻吟,吟月弯。
      归旧居,居且泪,泪涟涟。
      路遥花难眠,心漫漫。
      同心结易编,却无缘。

      指尖紧扣入肉,心弦紧缩,竟又忍不住湿了双眼。

      这一首迷神引真真是道尽了哀婉凄凉,唱足了悲怆心伤。

      “予安,”一声轻唤,如清风明月般让他脑中瞬间清醒,再回眸时,正对上了那一双温暖含笑的眼。

      四目相触,尽皆泪流满面。

      他仍是清俊佳颜,他却已白了鬓边。

      “我回来晚了。”

      阳光映在吟落琴上,上面的刻字早已因时光流逝而包浆浓厚,却仍旧掩不住那一笔一划的海誓山盟:至死不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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