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渣前夫他舅》遥舟无据

7、第 7 章

　　萧伯翰第二日下了朝便来了葳蕤轩，元娘正在用膳。

　　“爹爹，您来了，你起身得早又赶时间，想来没得空闲好好用膳，不如在女儿这里再用些餐饭？”

　　早朝是祖皇帝一手制下的规矩，为保大齐千秋万代，皇帝必须事事亲力亲为，当今圣上也算是少有的勤勉之君，日日早朝，还未曾有过懈怠之时。

　　君王尚且如此，臣子就不外如是了。

　　只是早朝程序繁琐，臣子们大多在三更时便开始梳洗整理，命下人准备马车。为保不在君王面前出丑，大臣们不仅要避免食用葱姜蒜类，而且不得过量，即不可吃得太饱

　　萧伯翰正值壮年，又是男子，这般颠簸劳心之后必然是饿了的。

　　元娘殷勤地盛了粥，将桌上的佐粥小菜一股脑地全推在萧伯翰面前，自己也是一派的喜色：“爹爹，这是女儿自己制的酸黄瓜，晨起胃口难免不佳，用这个配清粥最是开胃了。”

　　那酸黄瓜是用了心的，咸淡得当，配着清粥倒确实是风味甚佳。

　　萧伯翰先是点头，然后才叹了口气：“萧家的女儿，即便是你二姐姐，以往爹去时那吃的也都是燕窝粥，金丝南瓜卷，豆腐皮包子，火腿炖肘子，酥烙什么的，饮茶也非枫露茶不饮，这餐饭虽不精致华美，却叫爹吃出了些旁的意味。”

　　元娘垂下眼眸，一幅静待示下的模样。

　　萧家是簪缨世家，萧伯翰这也是头一回用如此简便的早饭，清粥一碗并三两碟自制的小菜，他心中自也是有些成算的。

　　“钱氏到底是上了年纪，连下人都看顾不住了，叫你委屈了。”

　　元娘甜甜一笑：“爹，女儿不觉得委屈，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女儿能得爹与母亲的护佑，有片瓦遮身不至于挨饿受冻已是女儿前世修来的福气，再者爹是朝中重臣自然心思都放在朝政上面，母亲忧思家政，也是不胜烦扰，女儿不敢拿此等小事来叨扰父亲母亲，只要爹爹还想着女儿，女儿便知足了。”

　　钱氏在内宅是主母，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并一个嫡长子，早已是根深蒂固，若想扳动她，不急在一时。

　　萧伯翰是个最讲究利益权衡的人，钱氏母家昌盛，钱氏自然屹立不倒。

　　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嫌隙便是一点一点种出来的。元娘心想。

　　萧伯翰用完早膳，又四处瞧了瞧院子，同元娘说了会话：“你倒喜欢这岁寒三友，可知是忠贞之意？”

　　元娘福身：“自也是知道的。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岁寒三友中，女儿最喜欢梅花，尤以红梅为甚，冰天雪地里只得一树鲜艳，正象征了咱们萧家的家训：厚德弘毅，忠贞不屈。只不过女儿家贯常喜欢红梅，爹应当是喜欢白梅的。”

　　萧家祖上是以诗才闻名，在这上京城中也实属清贵，是以萧伯翰才如此爱护萧家名节，将之视如生命，若说萧伯翰此生第二爱的是权力，那么第一爱便是萧家百年的声誉了。

　　元娘幼时曾蒙祖训，若萧氏族人有违家规祖训，败坏萧家名节，生母同本人皆不得入萧家族谱，也不得葬于萧家祖地，永生永世为孤魂野鬼。

　　前世元娘遭人陷害名声尽失，连带着柳氏都不得再入萧家，更是被钱氏送到僻静偏远的庄子上。

　　以至于元娘入东宫的第二年柳氏就不慎染上时疫，不治而亡。

　　元娘揪了揪帕子，瞧着萧伯翰的背影，心内陡然升起一股恨意。

　　若不是萧伯翰薄情寡义，眼盲心瞎，任由钱氏与萧慎珍一同作践她们母女俩，自己和姨娘又怎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而今萧伯翰所表露出的那些关心也只是为了笼络自己，以作后用罢了。

　　只是如今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若想要活，还得活得好，眼下她必须得靠着萧伯翰，哪怕往后她出了府邸，做了旁人的妻子、妾侍，那也还得继续仰仗萧家，仰仗萧伯翰。

　　从来女子与母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不会傻到自断前程。

　　只是，在她出阁之前，她所剩的可以筹谋的日子，不多了。

　　“哦？你倒知道爹喜欢白梅了？”萧伯翰确实是喜欢白梅，他年少不更事时曾喜欢过自家表姐，他与表姐青梅竹马，原本有意等到表姐及笄便请父母亲上加亲。

　　可未等到那日，表姐家中便生了变故，一朝跌入凡尘，他的爹娘自也不会看上衰败之家，又另为他择了一门婚事。

　　再然后表姐嫁了一个书生，与他再不复见。

　　他心里开始时是有些悲痛的，可时光如梭，而今他早已记不清表姐模样，只还念着那一份尚未剖白过的悸动。

　　表姐喜欢红梅，同元娘一样。

　　“白梅如君子傲骨有节，红梅若女子烂漫明艳，况且......”她故意不说，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直转，很是俏皮。

　　萧伯翰问她：“何况什么？”

　　元娘指着萧伯翰腰间的香囊：“况且爹爹日日佩戴的香囊上绣的便是白梅。”

　　萧伯翰失笑，指着她点了点额头：“哈哈哈！你啊，还以为你是个可猜知旁人心事的猴精，原来是个小滑头。”

　　萧家的子弟多是沉稳，大女儿端庄，二女儿娴静，三女儿只知胡闹畏他如虎，只有四女儿，叫他享得了一点寻常人家父女间的欢乐。

　　只是不知这份欢乐中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他是官场上浸淫的人物，怎会看不懂这点子后宅阴私，四女儿存了心思要讨好自己，要不露痕迹的叫自己瞧见她葳蕤轩的苦处，是为了她自个儿，在他假意要发落钱氏时又恰到好处的为钱氏求情，这仍是为了自己。

　　她所作的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情真意切，实则一切皆是为了自己。

　　可人不为己，岂非天诛地灭，何况是他的女儿。

　　“此前是爹爹错了。”萧伯翰忽然正色，拍了拍元娘的肩膀，感觉到她的瘦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昨日那小厮通报得很及时。”

　　元娘愣在了原处，面上似有惊讶之色，萧伯翰怎会知道？

　　昨日她算好了时间，叫繁星卯月在萧慎宝院子门口等着，一旦见着萧慎宝看了自己送去的东西便立即快跑去通知老爷。

　　元娘笃定萧慎宝沉不住气，身边的老嬷嬷也约束不住她，势必会到自己院子里大闹一场，很可能还会对自己动手。

　　届时只消萧伯翰及时赶到场前，亲眼见着萧慎宝动手，那她便无从可抵赖了。

　　毕竟她人微言轻，钱氏又在萧家执掌中馈，手下捏着一干丫鬟小厮的命，只有帮萧慎宝的，没有上赶着帮她的，元娘明白这个理，是以特意策划了一出好戏。

　　只是没想到......

　　“是爹错了，爹该早早瞧清，你的聪慧不输你大姐，比之你二姐更为可塑。”

　　好在元娘是背对着萧伯翰的，他瞧不清自己脸上的神色。

　　萧伯翰笑了笑：“玉儿，在这个家族里，谁最有用，谁就得享最好的一切，你明白了吗？”

　　当年他也是这么对珍儿这样说的，可比起珍儿，玉儿更有一幅好皮囊，这皮囊会叫天下人痴狂，若再加上一幅好头脑，他萧家登顶便是指日可待。

　　“今日我会去向钱氏要回你院子里的那些丫鬟的身契，此后这些人的生死荣辱便掌握在你一人之手，可省下不少功夫，你的一切用度比照你大姐姐，玉儿，你要明白爹的苦心。”

　　聪明人之间，总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

　　即便元娘心中早已做好打算，也知晓萧伯翰心中所想，可乍听见萧伯翰的这番言论，不知怎的，仍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兴许骨肉亲情是最难斩断的东西，而她，不过是个寻常姑娘。

　　“玉儿明白，父亲大人请放心，玉儿会做最有用的人，叫萧家，今生今世都离不开我。”她转过头，换上一幅笑脸。

　　萧伯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女儿是个不凡的，眼睛里的野心与报复一旦展露便是骇人蚀骨，叫人不寒而栗，可偏又懂得隐忍退让。

　　若他全心扶植，或许将来会成为萧家的一大助力。

　　而元娘在他面前毫不掩饰，也是要叫萧伯翰相信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