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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爹你打我!爹你竟然打我?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的!我要告诉娘,要萧慎玉死无葬身之地!”萧慎宝亦是天之骄女,自小被大夫人宠在掌心,今日叫她跪上半日已是破天荒头一回,她便记恨在心,遑论萧伯翰这一巴掌了。

      只是她此话一出,自然是——又是一巴掌,萧伯翰平素对大夫人治家十分放心,平日里瞧见几个儿女都是恭敬谦逊的样子,尤其是大女儿,因此他对于儿女之事甚少插手。

      可今日一事,叫他不曾料到自己的三女儿竟如此跋扈专横,哪里有半点嫡女的气度,登时便冷着脸对几个丫头道:“把三姑娘关进祠堂,没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还有,不许任何人见她。”这是连大夫人和萧慎珍也杜绝在外了。

      萧慎宝刚被打懵,这下子又被吓懵了。

      祠堂?她才刚刚从那里回来,她才不要回去!

      “爹爹!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爹爹!”可告饶已晚,萧伯翰是重名声的人,这些年官运亨通,若是家宅不宁,内里出了错乱,家国朝廷俱为一体,恐怕祸乱加身,躲都没得躲。

      他这样的人自不会放任三女儿如此作态。

      惩处了三女儿,他又回过头来,面上似乎微有歉意:“是爹爹的疏忽,你落水了我竟也不知。”到底是自家的女儿,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到的。

      元娘也无暇费心他这番话里有多少真心,只顾自己个儿抹着眼泪,哭哭啼啼道:“怎么能怪爹爹,是我自己,未能顾及到三姐姐的情绪,都是女儿的错,爹爹要罚便罚我吧,三姐姐今日已跪了小半日,丫头们说姐姐的膝盖都跪得肿了,三姐姐是父亲嫡女,身份贵重,怎吃得了这样的苦!”

      孰料萧伯翰听了这话却是转过身子,问押着萧慎宝的婢仆道:“三姑娘因何事被罚跪祠堂?”

      下人不敢偏袒,便将事情一一说了。

      慎宝之后,钱氏便再不能生育,因此对这个小女儿甚是偏疼,他体恤妻情,加之慎宝小时候确实玉雪可爱,他便也一直纵着她。

      家族荣耀的事有大女儿,钱氏也早已与他明说了此生只愿慎宝嫁入寻常人家,萧伯翰也允准了,并不曾苛刻要求过。

      可现下看来,慎宝确实是被宠溺过头了,竟叫她连礼义体统都不放在眼里,若是日后出嫁,定会遭人诟病。

      萧伯翰神色渐渐凝重,元娘明白,这件事在萧伯翰眼中怕已不是姐妹龃龉这么简单了。

      更涉及到萧家的门庭家风。

      萧伯翰垂了垂眸,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女儿,你受惊了,下月乔家老太太做寿,便叫你大姐姐带你好好放松放松。”

      元娘心中冷笑,果不其然,在自己这个父亲眼中,万事都比不上萧家的前程荣耀,不止是她,就连萧慎珍都也只是萧家扶摇直上的垫脚石,或者说是棋子,更为恰当。

      萧慎珍便是早早看清了这一切,才能在父亲的筹谋中立于不败之地,何况她还有嫡出的身份。

      乔家寿宴,便是父亲筹谋的开始。

      她微微福身,垂头不敢瞧萧伯翰,然后轻声道:“父亲千万不要为了女儿太过忧思,为人子女不能为父亲分忧已是罪过,若是再让父亲为女儿劳心劳力,女儿便是万死也不能赎罪。”

      说完这话,元娘将头抬起,情真意切,似乎字字肺腑。

      元娘自小无生母在身旁护佑,深宅后院,多的是阴私忌讳,她活的可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起元娘的过往,饶是连萧伯翰这样的人都不禁生出了些歉意,遑论现在元娘以这般的孺慕眼神望着他,便是连块坚冰怕也化得差不多了。

      萧伯翰先是训斥了一番伺候元娘的婢仆:“这般的寒夜,也不知给小姐披件衣裳。”而后低下声音,同元娘道:“孩子,都是爹不好,往后不会了,这些年你委屈了,快进去吧,爹明日来看你。”

      这可真是稀罕,萧伯翰素来对自己这个四女儿不闻不问的,可见她今日这宝,确实是押对了。

      父女亲情,哪里能有利益更动人心呢?

      她这是叫父亲瞧见自己身上的可取之处了。

      既聪慧,又忠心,对父亲充满敬仰孺慕之情,这正是萧伯翰所需要的。
      前世是她自个儿蠢,自进了太子的门便与萧家断了联系,萧伯翰自然认为元娘已是无可用处了,便是后来萧慎珍遣人毒杀元娘,想来也会如徐柔所说,视若无睹。

      毕竟太子妃这名头可比太子宠妃的身份要贵重许多,何况是个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太子宠妃。

      人呐,熙熙攘攘为利来,又都为利往,只要她把住这个道理,便能于疾风漩涡中逆流而上。

      葳蕤轩的灯火太亮,元娘吩咐繁星与卯月灭了几盏,青梨满身脏污前去梳洗,元娘坐在桌前,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到繁星卯月将屋内收拾得差不多,两人却并不离开,反而互相瞧了一眼,皆跪在元娘面前,磕了三个头。

      元娘自顾自地扣着桌檐,也不看她们。

      繁星率先开口:“四姑娘,奴婢与卯月都是孤苦之人,初来府上,不懂敬畏主子,恳请四姑娘念我和卯月是初犯,不要驱逐奴婢。”

      元娘笑了,起身走到她跟前,弯腰直视她:“我为何要驱逐你们?再说你们都是母亲精挑细选来的人,我又怎么驱逐得了。”

      卯月声音微低:“姑娘是聪慧之人,只要是姑娘想办的事,便没有办不到的。”

      “那你们可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不受宠又无生母扶持的庶女。”元娘说完这半句话,稍稍顿了一下,而后戏谑地瞧着她二人:“在这萧家宅邸中,前途是最虚无缥缈的。若是驱逐,于你们来说,也是好事。”

      她并不以为意。

      繁星却道:“无论日后姑娘去哪里,我俩必定生死相随,且奴婢瞧得出,姑娘必不是池中物,假以时日必然大放光彩,奴婢和卯月,愿同姑娘赌一赌前程。”

      卯月点头应和。

      元娘轻轻摇了摇头,未曾想到在这小小院子中还能有这般不要命的小奴婢:“说你们胆子大吧,先前听说要替我去萧慎宝送些东西便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心思倒活泛。果然呐,这世上活着的每个人都不容小觑。”

      亦同她一样,在泥淖绝地中苦苦求生。

      算是同意了。

      青梨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裳,才想起来自己应当在元娘身边伺候夜里,一进屋便瞧见繁星卯月两个贱蹄子跪在小姐跟前,哭哭啼啼地抹眼泪,自家小姐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旁。

      屋子倒是整理得干净。

      打量她不知道呢,这葳蕤轩虽不起眼,可四姑娘大小是个主子,当了四姑娘的近身便是当了葳蕤轩的家,何况瞧着今日老爷对四姑娘的态度,这葳蕤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两个投机取巧的死丫头偷着自己不在的空档便往小姐跟前凑,这是要给小姐上眼药,把自己挤下去呢!

      青梨瞧见她两个气便不打一处来,再想想先前便是这二人不中用害的自己被三姑娘拿着残羹冷炙兜头浇了一脸,更是怒火中烧,当即便一脚踢在繁星的腿肚子上。

      繁星一声不吭,仍是苦凄凄地掉着眼泪,想来在小姐这儿吃了委屈,也是,自己同小姐一同长大,那可是万事不易的情分,怎会叫这两个东西轻松搅和了去。

      想到这里,青梨稍稍放了心,扯着嗓子道:“杵在这儿干嘛呢,小姐要睡了,扰了小姐的清净,明儿便将你们发落出去。”自然,这话亦不过是吓唬下户她们,萧家,总还是大夫人当家的。

      元娘抬头笑了笑,以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看着青梨,看得青梨心里发毛,青梨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服侍小姐就寝。”

      元娘扶着她的小臂站起身来,那是从前在太子宫的规矩,一言一行都得妥当合规,经年累月,倒是怎么也改不掉了。

      她的目光凝聚在青梨的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的,良久,吐露出一句:“青梨,长本事了,也学会耍威风了。”

      青梨替她除靴,是以没瞧见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顺着她的话道:“青梨这是替小姐掌着眼呢,小姐好便是青梨好,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咱们不搭理才是最妥当的。”

      元娘沉默了一会后,道:“你说得有理。”

      她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心头忽然翻涌起旧事来,青梨伺候妥当正要离开,不妨被元娘拉住了手腕。

      “青梨,那年雪地罚跪,是你去老太太的院子外头跪了半日才求得老太太心软,我虽侥幸未落下什么病根,你却为此挨了三姑娘一顿板子,这情分我一直记得,可有人说过,深宅大院里的人俱不可信,这话我信了一半,若我还有什么奢求,那便是我希望咱们俩的情分不要尽绝。若有朝一日我身有不测,你得烧柱清香给我。”

      青梨只当她是被今日的鞭子吓着了,忙道:“小姐洪福齐天,怎么净胡思乱想,还说这样的丧气话,奴婢还指着小姐带我享享那荣华富贵呢。”说罢便离去了。

      元娘瞧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前生因,今世果,她向来恩怨分明,该报的她总会报的,可好机会却也只有一次,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

      萧慎珍最是妒忌,只怕今晚的事一传开,她那里的丫头估摸着是没什么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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