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渣前夫他舅》遥舟无据

25、第 25 章

　　皇帝子嗣单薄，膝下统共只有两个皇子，偏生后宫嫔妃不多，多半又都是从前潜邸的老人。

　　太后轻轻牵了记嘴角，做了饮茶的样子，喆敏双手交叠，眉眼低垂，宫墙边的柳树又舒展开了，经了一个冬季的沉闷，生机一点点的的起来，因是禁中，没有市井的喧闹，安静得落发可闻。

　　“世人都说皇后善妒，太后是想臣去劝一劝皇后？”

　　饮茶的动作一停，景勖便是心中有数了。

　　只是太后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所谓三人成虎，人云亦云，太后与皇后本就是婆媳，生来就有许多不和睦处，事关皇家子嗣，太后也只会多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考虑。

　　喆敏笑道：“国公爷，有些话说得太开，可就没意思了。”太后眼尾扫向喆敏，她立时住了口，只是脸上仍有着浅浅的笑意，那是宫中老人常年练就的一式的模样，便是挨打，亦只能在主子面前笑着。

　　太后......大约也是这个意思。

　　皇后景芫，安国公与大长公主的长女，自幼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性情贤淑，少与人有争执。
　　先帝在世时便曾对她多加夸赞。

　　彼时皇帝还未成为太子时便向安国公求娶，可大长公主那是何等的身份，虽不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到底是大齐地位最尊崇的长公主，她的女儿自然该嫁最好的。

　　若是以地位来说，当初景芫的身份远比皇帝要高贵。
　　安国公宝贝自家女儿，迟迟没有同意，婚事便这么一直被搁置着。
　　直到那件事后。

　　景勖只记得便是景芫出嫁之前那一段时日，先皇开始频繁召自己入宫。
　　而父亲安国公对自己的态度也一日比一日的冷漠，然而那种冷漠之中又带了些许别的情绪，彼时的景勖看不大明白，可时至今日，他再回忆往事，明白到，那种情绪叫做畏惧。

　　父亲在畏惧自己。

　　说来奇怪的是，自那以后，先皇对安国公的态度一落千丈，可对景勖和大长公主却还是一如往前。
　　景芫在一次宫宴中因为替父亲安国公说话触怒了先皇，而后被指给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当今圣上。

　　真真是阴差阳错，可若不是那场荒唐，恐怕还没有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

　　景芫进宫的时候，景勖还不过是个孩童。

　　儿时的记忆本就消散得快，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是亲生父母也少有能进宫探望的，景芫自幼养在深闺，同景勖待在一块的时间也不算多，姐弟俩自然说不上有多亲厚。

　　可到底是一家人。

　　母亲嘴上不说，可心里思念景芫思念得紧，旁的姐妹虽说都嫁了，可好歹嫁得还算近，若有个什么赌气回娘家，凭着安国公和大长公主的名声也能震一震。

　　可偏是这个最乖巧的大女儿，母亲一手培养出的好女儿，一入深宫，便是杳无音信，平日里不过靠着父亲上朝时百般托着宫人打听来的皇后的消息，譬如是皇后娘娘近来睡得如何，用饭可香，消瘦了没有。

　　想起母亲的泪眼，景勖不禁摇了摇头：“恐怕这件事也并非皇后娘娘能左右的。”

　　喆敏又欲开口，太后按住了她的双手示意她不必说话，自己笑道：“皇后大度，哀家一贯是知道的，外头的人胡说归胡说，咱们也不能真的去同那些个蒙昧的百姓计较，你说是不是？可悠悠众口，总有人要去堵的，这可就得看皇后的本事了。”

　　到底是太后，四两拨千斤的计策，倒好生将他们姐弟算了个透彻。

　　景芫是高门贵女，又是一国之后，自然在乎脸面，若是坊间传闻皇后善妒的消息到了她耳朵里，恐怕又要伤心难过好一阵子。

　　“我儿，你姐姐是为了你才答应了二皇子的求娶，你要记着她的好，你们是真正一母同胞的姐弟，往后她若遇上什么，你一定要尽力帮着她。”

　　“世道艰险，而女子更是尤为不易。为娘不求你姐姐荣宠加身，只盼她平安，喜乐。”

　　心头又是一阵烦躁，景勖握起茶杯，猛得灌了一口，佯作自然般答应道：“好啊。”

　　太后喜形于色，着人又替景勖添了一杯茶，关切道：“别喝那么猛，小心呛着，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儿，一日日火急火燎的！”

　　景芫......细细算起来，他们姐弟也有三四年未见了。

　　“烦请太后安排了。”

　　午时一刻
　　正是日头高照的时候，皇后宫中森然有序，从怡然小榭处出来沿路都挨着荷花池，若是在夏日里，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好景致。

　　皇后最喜欢芙蕖，曾多次挥毫为其留影。

　　宫中传闻这一池芙蕖乃是当初封后时陛下亲载小舟在塘中洒的种子，一点一滴皆是天恩。

　　而今还未到夏日，还没有亭亭如盖的盛景，不过几片萌芽的叶子，一点点翠绿，瞧着倒是喜庆得很。

　　景勖迟了迟步子，驻足在荷塘前，回忆起数年前曾见过的荷花盛景。
　　倒比今日所见要热闹许多。

　　可清净也有清净的好。

　　皇后的漪兰殿中，听闻午后镇国公要来拜见皇后，阖宫上下皆是一派忙碌的气象，景芫对着镜子，抚着自己的脸庞，忽然问身旁的宫女：“孟蕊，我还年轻吗？”

　　孟蕊低头：“皇后娘娘比起出阁前更添美艳。”

　　“可到底是老了，从前这儿光滑如鸡子，而今却是沟壑纵横，孟蕊，我不再年轻了。”

　　无人可永远年轻，但总有人正在年轻着。
　　譬如她的弟弟景勖。

　　其实她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记忆并不很深刻。
　　景勖很小的时候她便嫁给了二皇子，而后很快生下了赵珉，皇子府上下几百多的人口，每个都需要她来料理，娘家的事她再关心不过来。

　　可是她知道了一个秘密。

　　景芫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痴迷，拿起妆台上的梳子轻轻梳了几下，而后将梳子又交到梳头宫女的手中，吩咐道：“不必太繁琐，景勖许久都没来看过我了，你们简单些便好，不要让他久等。”

　　三年零七个月，每个日子她都记得很好，可是他，终于还是来见自己了。

　　宫女引着景勖到了正殿，福身道：“皇后娘娘一会就来，请镇国公稍候。”

　　景勖点头，寻了一处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很快有宫女前来上茶。因为今春的茶叶还未上贡，各处都是些去年的陈茶，可无论景勖什么时候来到皇后宫中，似乎都有新鲜的茶叶上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闭个眼的功夫，皇后便扶着宫女的腕子，从内帷处走出来。

　　“许久不见，勖弟瘦了不少。”许是因为见的是自家人，皇后未施粉黛，瞧着有些苍白，可却是苍白得令人怜爱。
　　皇后今岁三十有五，可外人瞧着，倒觉得其像是未过而立的样子。

　　“我此回来，是受了太后之脱。”

　　皇后笑意未变，反而越发温柔，，端坐在主位上，也不问他所为何事，而是一个劲地劝他饮茶：“勖弟，你尝一尝，这是姐姐珍藏的茶叶，皇上那儿都不见得有呢，姐姐知道你素来喜饮茶，遇见什么好的，都替你留意着了。”

　　景勖低头：“多谢皇后娘娘厚爱，晨间皇上曾召过臣，说是要臣在今岁新进的秀女中选一个世家女讨回去，臣便舔颜答应了，皇后娘娘素来关心臣，是以臣想请娘娘替臣掌掌眼，在这批秀女中好好地挑一挑。”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霎时又白了一分，景勖只当自己什么也未瞧见，自顾自地饮了口茶。

　　而后听见景芫问：“那不知勖弟可有什么叮嘱？”
　　声音中似乎有些微颤抖，若非仔细听，想是听不出来。

　　景勖泰然应对：“门第身份都不是顶重要的，只要人品贵重便好，其他但凭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人品贵重......”皇后喃喃念了一遍，笑容僵了一僵，可那不过是片刻的事，片刻之后，她又回复成那个温婉知礼的皇后，笑盈盈地问他：“你说这回是替母后来跑腿的，是也不是？”

　　景勖继续道：“皇后娘娘英明，想来也能猜到太后所托何事？也是同此次选秀有关。”

　　皇后点了点头。

　　她自然知道。

　　皇帝醉心政绩，向来都很少踏足后宫，雨露不多，自然无法传宗接代，太后着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母子之间话说得不好反而成仇，皇帝厌恶旁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太后便是拿准了皇帝的性子，不想去触皇帝的霉头，才将这苦差事分到自己头上。

　　况且后宫不调，子息不旺，与她这中宫也有说不清的牵连。

　　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