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渣前夫他舅》遥舟无据

26、第 26 章

　　天家事，天家毕，何苦扯到自己这个外人身上，何况......他话头略转，眉眼淡薄。

　　“母亲知你喜香，尤其是这素雅淡薄的杜若，可此香微贱登不得大雅之堂，皇宫里想是没有的，她知晓我今日进宫，早差了身边的嬷嬷向我揣了些许杜若香料，以期能偶然遇见你，也可解一解你的思亲之苦。”

　　他的言语淡淡，不大热心的样子。
　　倒是符合镇国公一贯的传闻，许久日子未见，倒快将家里人的模样忘个精光了。

　　人人都说中宫皇后命好，一人荣宠换得全家泼天的富贵，万人之上，膝下统共一个儿子，生来便是太子爷，往后继承九五，更是煊赫无匹。

　　可谁晓得，这千般好的宠爱俱不过是雾里花，水中月，外人眼里的伉俪情深亦不过是一种笼络的手段，实则是暗无天日的囚禁。

　　他就在眼前，景芫一时迷了心窍竟忍不住伸出手，鲜红的蔻丹染在那双嶙峋的手上，像是枯柴一般，景勖下意识地皱了一记眉。

　　“是本宫唐突了。”灵台及时清明，倒也亏得身旁的孟蕊死命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否则也还不知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这里是皇后的漪兰殿，自也是皇帝太后耳目所在，她这个皇后，万般皆得得体，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可有一点，是她绝对不能放弃的。

　　“经年未见，勖弟长高了不少。”话语之中难掩尴尬，景芫端起茶盏，轻轻呡了一小口，透过仰头时的一点点缝隙，悄悄地偷眼去望景勖。

　　他仍旧端庄，得体，就连发尾鬓角亦是一丝不苟。

　　景勖波澜不惊：“娘娘忘了，臣已二十有余，哪里还会长高。”

　　不拘是她还是爹娘，甚至是陛下，景勖的刀口刀心也从未柔软过，这个人似乎从不晓得怜惜为何物，遇到你的错漏，他会犀利地一剑剖开，一字一句皆正中靶心。

　　正如现在，三年多的惦记到了他这儿，似乎全成了自我羞辱的毒蛇，从自己的袖口溜出，又倾巢往自己这里来了。

　　景芫尴尬再难掩，借着润口，连连道：“是本宫糊涂了，勖弟早过了弱冠。”

　　孟蕊垂眸，面色噙着笑：“娘娘思念心切，无时无刻不想着您同老爷夫人，经年未见，娘娘这是太过激动了，还请国公爷宽谅一二。”

　　面前的女人，他唤作姐姐，可到底幼时的记忆太久远了，景芫又甚早入宫，同他没什么交集，从前陛下潜邸时，景勖倒也入府探访过几回，可那时景芫亦不过是淡淡的。

　　大约是从四年前起，陛下对宋贵妃宠爱有加，冷落了皇后数月，也是自那时起，景芫似乎变了......

　　想来又是一桩糟心事。

　　景勖想得头疼，索性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孟蕊说得不错，无论如何，景芫是他的姐姐，不管发生何事，他要护着她，还有他们。
　　这是他今生欠下的债。

　　“娘娘，今日臣的来意想必您也清楚了，话已带到，娘娘该如何做便是娘娘的事了，只不过有一点，娘娘并不只有娘娘一人，娘娘的身后是整个国公府的人，七百五十六条命全攥在娘娘一人手中，包括臣的性命。是以，无论何事，万望娘娘三思。臣，告辞。”

　　国公府......是啊，她还有国公府。

　　景芫闭上眼睛，手指抵着掌心，微有些痛意，可她不敢太过用力，十指连心，稍有不慎便是锥心之痛。

　　“孟蕊，他走了吗？”问的自然是景勖。

　　大殿之中寂静异常，独留皇后与随侍的孟蕊。

　　孟蕊点点头：“娘娘，镇国公已离开多时了。”
　　可香炉里的香还未尽。

　　犹如一枕黄粱。

　　景芫痴痴地看着面前，千重门开，万处渺然，禁宫深处微有落锁之声，沉重万分，她苦笑道：“三年了，本宫终于又见到他了。”

　　“娘娘......”孟蕊有意提醒，可她痴迷十分，想是早已沉醉在梦境中，再不愿醒。

　　“他同本宫说的每一句话，本宫都珍藏于心，孟蕊，方才，他同我说了七句话呢。”景芫面有红晕，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娘娘，慎言。”深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何况是一人之下，身份贵重的皇后。

　　这个秘密已经保守得太久了，久到孟蕊心力交瘁。
　　可不管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上百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便不容许这个秘密出现在阳光底下，连同皇后那一点点卑微的奢想。

　　“娘娘，您的身后是您的母族，登高跌重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倘若有朝一日您粉身碎骨，黄泉路上，恐怕头一个见到的便是镇国公。”
　　这份责任，关乎家族兴衰的责任，总要有人抗着，无论是弱质女流，亦或是强如镇国公那样的男子。
　　每个人都处在自己的责任里，不容一步踏错。

　　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辈子身处激流，一辈子都要在漩涡中求生。

　　这是一国之后应该明白的道理。

　　从小到大，孟蕊总是活得比别人清醒一点，哪怕景芫贵为皇后都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可只有孟蕊一直清醒着，是以老国公千挑万选了她陪着景芫一同长大，并将其一并送入宫中。

　　“孟蕊，本宫累了。”

　　宫人们早被遣了出去，这偌大的宫室之中空余二人，彼此的眼中忽然出现年少时的身影，相互依偎着，如同那年冬日般相偎着烤火似的，如此方得一点温暖。

　　景芫忽感有什么要夺眶而出，于是紧紧抱住孟蕊，口中呢喃着：“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爹娘他们不要她了。

　　然而景勖......是她永夜的黑暗中，那唯一曾经出现过的光亮，虽不至于如何辉煌，却仿佛萤火，美丽而凄凉。

　　“孟蕊，倘若本宫想任性一回呢？”

　　那自然是——孟蕊垂眸：“倘若娘娘执意，孟蕊不会坐视不管。”
　　言下之意便是要倾全力来阻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