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渣前夫他舅》遥舟无据

21、第 21 章

　　上京城医术佼佼者统共不过那么几个人，几乎是家喻户晓，再之上便是宫里的御医。

　　只是宫里的御医自然只为宫里的贵人诊治，怎样也轮不上萧家一个小小的姨娘的。

　　旁的人又不似许大夫那样人品贵重不会在外头乱嚼口舌，思来想去，倒是有那么一个人，既医术高超，又肯定不会在外乱说。

　　“卯月，为今之计......只能请他了。”元娘打定了主意，吩咐卯月守在此处，青如在外头看着飘絮院的丫头婆子不让他们乱走动，柳姨娘缠绵病榻身子虚弱便是有心也没力气阻拦。

　　“元娘，你回来，你莫去！”她唤了两声，可又不敢太过高声，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元娘出了门子，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柳姨娘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去，只是——她的病症如何能见人？

　　“冤孽！俱是冤孽！”柳姨娘伏在床沿，身体不自觉地抽动，哭得极为厉害，待哭过了，又抬起头看向许大夫：“许大夫......我身上的毛病——”

　　许大夫摸了摸胡子，作疑惑状：“夫人病情复杂，非老朽所能解决，只不过口风严谨是医者本分，夫人不必担忧老朽会在外头乱说话，自然，夫人这里也没什么可以乱说的东西，夫人大可放心。”

　　卯月自然不知这两人打得什么哑迷，只是许大夫也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些，而且柳姨娘听了许大夫的话似乎隐隐松了口气。

　　莫非柳姨娘的病有什么隐情？

　　并非是许大夫诊断不出，而是他诊断出了什么，但却不能宣之于口？

　　卯月一向心思细腻，心中已有计较。

　　许大夫收拾了药箱正要离开，冷不丁被卯月拦住了去路：“许大夫，既然柳姨娘的病情复杂，不若等小姐请了旁的大夫来，你们一同探讨探讨？”

　　这理由似乎是无懈可击的，许大夫一时也找不着理由搪塞了去，便也只能顺着卯月的话留在了飘絮院中。

　　其实方才元娘走得匆忙并未向卯月交代这些事，可她一贯细腻稳重，自觉地要替自家小姐留心这些琐碎非常的事。

　　自然这也是元娘欣赏她的优点之一。

　　柳姨娘仍是呜呜咽咽地哭着，不肯停歇。

　　卯月是头一回见柳姨娘，心中不免好奇，想起从前在府上偷偷听旁人的拐角，说起柳姨娘这人，生得一幅好容颜，却是白搭。

　　方才她亦仔细瞧过柳姨娘的脸，虽说是徐娘半老，可风韵犹存，单从那五官便能瞧出柳姨娘年轻时是何等的美人。

　　其实望着自家小姐的模子也大可以想见了。

　　若非有个美丽非常的娘亲，又怎能生下更胜一筹的女儿。

　　这便也是萧慎珍妒忌的一个原因之一，她嫉恨元娘有个美丽的娘亲，将自己的美貌十足十地遗盛给了女儿。

　　屋子里静悄悄地，只余柳姨娘一个人细细啜泣的声音，许大夫自顾自地摆弄着自己的药箱，卯月给他添了三回茶。

　　飘絮院里拨下的多是些往年的陈茶，经久不晒，透着些许子霉味，许大夫倒也没嫌弃，仍是悠哉悠哉地饮了一口又一口。

　　不过一刻钟时辰，元娘便回了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卯月接过那人手里的药箱，他身量颀长，卯月被他笼在影子里，猛一刹那略有些透不过气的闷感。

　　许是赶路而来，带了些凉意，不小心触到他指尖，冰凉的。

　　卯月如触电般将手缩了回去，却听见他浅浅的呼吸盘旋在她头顶，音腔里带了些笑意：“几日不见，你们主仆都清减了些。”

　　如烟花炸开。

　　青梨被打得那样惨，光是想想那画面便要作呕三回，她们主仆是知道这里面的内情的，心里总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尤其自家小姐，和青梨多年的主仆，情分还在，总免不了难过。

　　“顾大夫有心了。”卯月轻轻回他，眼睛也不敢随意乱瞟，只是一味地垂着头，一双手绕来绕去，活似要绕个复杂无比的结。

　　顾留谦今年十九岁，因是独子，一直都很想要个妹妹，如今见着卯月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免不了要逗弄一番，笑盈盈道：“你可比我家那个小表妹可爱多了。”

　　元娘闻声回头，见顾留谦弯着腰仗着身高优势将自己的小丫头逼得双颊通红，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当即便冷了脸，沉声道：“顾大夫，还是莫在院外逗留，我姨娘还等着咱们呢。”

　　自家姨娘，顾留谦总是该上心，是以元娘一发话，他便收敛了笑容，也不再逗弄卯月这个小丫头，大步流星地往屋子里踏。

　　“这位是？”一进屋便看见一个带着药箱的老头，抚着白胡子，顾留谦挑了挑眉头，感情自己还不是第一人选？

　　元娘倒是不卑不亢：“这是许大夫，从前为我诊治过，人品甚好，我信得过。”

　　言下之意便是顾留谦人品不行，她信不过了。

　　只是局势所迫，元娘也是不得已。

　　单看这一个老大夫，顾留谦便能将元娘心路历程推个十之八九，只是他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家表妹对自己这般严防死守，不肯信任？

　　难倒他一个自家人还比不过这老头？

　　元娘却也不看他，端庄站着，丝毫没有见着亲人应有的表现，仿佛方才求着自己来飘絮院的不是元娘本人。

　　顾留谦既郁闷又疑惑。

　　“烦请夫人将手伸出来。”他微微笑了笑，却未料柳氏根本不买他的仗，对他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顾留谦心中一阵腹诽，莫非这爱搭不理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怎么女儿这样，做娘亲的比自家女儿更甚？

　　“夫人，在下要为您诊脉，还请您将手腕伸过来。”顾留谦又重复了一遍。

　　柳氏仍是木木的，坐在榻上，抱着膝盖，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嘴里一直喃喃念着：“元娘，我不要诊脉，我不要！”

　　元娘见她又故态复萌，当即冷了脸，上前便要拽柳氏的手腕，岂料这回柳氏留了心，狠狠推了元娘一记，若非顾留谦眼疾手快揽住了元娘，恐怕元娘就要被柳氏推倒柱子上去。

　　元娘握了握拳头，而后又展开，走到柳姨娘床前，温声道：“姨娘，不过是诊个脉，不会有什么的。”

　　可是柳氏倒是越发疯魔，冲着元娘直摇头，嘴里只重复几个词：“我不要诊脉！我死也不要诊脉！”

　　全然不见往日里的样子。

　　柳姨娘惯常胆小怕事，一心避人，可不过短短一会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从方才给许大夫诊脉开始她便一直抵触，而今更是拼死不肯将手腕伸出来，莫非真的事有蹊跷？

　　元娘对着许大夫与顾留谦道：“两位请先到外头稍候，我姨娘似乎有所顾忌，待我与她好好说说，兴许她便想通了。”

　　许大夫瞧了元娘一眼，亦不知怎的，元娘总觉得那一眼里包含了种种深意，可来不及细想，元娘将两位大夫送出，阖上房门，屋内只余柳姨娘同她自己。

　　柳姨娘终于抬头看了看元娘。

　　只第一句话便是：“元娘，你要替我杀了那个老大夫。”目光阴狠，全不见方才的疯癫。

　　元娘蹙眉，冷声道：“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柳氏自榻上坐起，赤脚踩在地上，过腰的长发，无端来的一股子阴冷气息，她面容姣好，若不细瞧，也难叫人发觉已过而立，即将不惑。

　　“你是萧伯翰的女儿，便是我的仇人，我为何要替你着想？”柳氏轻轻一笑，如少女般娇俏，只她声音很低，除却元娘，决计不会叫第三个人听见。

　　“可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是想往上爬吗？你若是想一路扶摇，便需要我这么个清白的母亲，就得替我杀了那个老大夫！”

　　柳氏走到元娘身边，忽而扼住元娘的脖子，附在她耳旁轻声道：“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柳氏的手是干瘦的，然而终归是养在深闺，未曾做过什么体力活，倒也很显白皙，只是也许因为太过消瘦，乍一瞧起来很像骨头架子，纤长纤长的，略有些惊悚。

　　元娘轻轻牵了牵嘴角，笑道：“你威胁我？”

　　她向来最讨厌被人威胁。

　　从未想过，自己记忆中那怕事胆小的母亲竟然与自己所认为的大相庭径，可以说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伪装得可真好。若非我今日兴起替你请了大夫，恐怕至死也不知，我的姨娘竟是这么个性子。”

　　柳氏嘻嘻笑开了，直沁出了眼泪花子，眨着一双朦胧的泪眼权在雾中看着元娘，而后发出一声赞叹：“真是好美的一张脸。”

　　“可我真的恨你。”柳氏说这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泼天的恨意，俱藏在这么轻飘飘一句话里，元娘始料未及。

　　“我以为，你只会恨我的父亲。旁人都说你，出生在江南水乡，温婉大方，性格懦弱，这么些年下来，我也以为你是的。”

　　“可你不是啊。”三分惆怅，三分释然。

　　也许，这才是她萧元娘的娘亲。

　　“所以，我不像萧伯翰，我像你。”自私、狠毒、凉薄而又无情。

　　全盘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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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家子病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