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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齐贤庄一 ...

  •   风卷着雨气到了杜意微的面前也变得温柔起来,轻轻抚过那张静美的脸孔。杜意微的浅笑落在嘴角,也落在牧海舟的心头。不是没有见过他的笑容,可这一次,那双犹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里除了干净纯粹的信任,更多了一分温柔的缠绵。

      瞬间,牧海舟的心开始在胸腔中狂跳,两边的太阳穴跟着突突地跳,脑袋一片空白,他有些口干舌燥,滚动喉结吞咽了两口唾沫,跟着回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傻的笑,等回过神时,才暗自懊恼自己刚才那副蠢样有多丢人。幸好,只有离他最近的杜意微才见过他那样的表情。

      那些短暂又愉悦的悸动很快就被牧海舟强行压了下去,他再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还不是时候。可是,曾经那被大火烧得焦芜的草原、被插上异族旗帜的城墙,以及对着群山和天空起誓的自己,在反反复复地自我折磨中变得越来越不痛不痒,而当他此刻注视着杜意微,才知道心动无法压抑,有些劫避不开,终是要来。

      “想要走的话,我们就走。”牧海舟诚恳地说道。

      牧寄空看着那两个旁若无人的年轻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欲言又止。

      气氛有些微妙,眼看着他们二人要走,各大门派却没有散去,显然不愿如此轻易地放他们离开,尤其是对于突然从无量岛来到中原的杜意微,在见到他身手之后,戒备之心只增不减,可同时又没有能足够留下两人的理由。

      赵海见势不妙正想悄悄遁走,却见一小童从庄内疾行而来,俯身在紫阳谷医圣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那江谷主脸色骤变,同身旁的牧寄空对视了一眼,转了转轮椅,开口道,“那些事暂且不表,眼下有件顶要紧的事儿恐怕你们还不能走。两位是最后见过苏雪的人,可知苏雪此时身在何处?他身为武林盟主,总该有些担当,不应连累整个武林盟的名声。那林夫人已经醒了,又在吵嚷着要为夫君讨公道了。我先行一步,为她施针,免得她情绪失控,气血难平又吐血,到时候死在这里,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面对在场唯一有可能知晓苏雪下落的牧海舟,上至武林泰斗下至名门新秀,众人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连齐老庄主拍着胸脯作担保,可还是没能从一问三不知的牧海舟嘴中问出任何一点有价值的线索。可即使如此,也始终都没有一个人对牧海舟说出一句重话来。见无法说动牧海舟,众人便转换了策略,齐老庄主再次游说,暂不提苏雪的下落,只想要将杜意微留下来,怕是看出来牧海舟是跟定了杜意微的去留,只要把他们两人留在齐贤山庄,就不怕问不出他们想要的答案。可言语间齐老庄主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傲慢。他要杜意微保证老老实实的,武林盟众人就能暂且不管他是从无量岛而来的,允许他作为牧海舟朋友的身份参加玉潭大会。杜意微左右看看这些人脸上认真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忽然瞥见在一众武洛神山派弟子簇拥中施施然站着的姚觐春神情轻松,还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时,又觉得没那么好笑了。

      姚觐春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丝毫不见先前被绑在马匹上像坨货物的狼狈。明明是他先挑衅主动攻击,想要别人的命,此刻却在众人合力的马虎眼下被轻轻揭过,也没有人能先给杜意微讨一个公道,就好像他从无量岛来,所以杀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杜意微是个很单纯的人,黑的反面就是白,做错了事就要道歉,谁动手要杀他,那他势必要还手杀回来。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无量岛出来的人是如此不受欢迎,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任何人都可以对他动手,且不会被谴责,甚至要被害的人先低头认错,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位齐老庄主能一边贬低他的出身,仿佛他们没有同姚觐春一样要杀他就是大慈大悲、宅心仁厚,一边又恩准他参加这个“中原武林的盛会”,只要他拒绝便是不识好歹。他转过头又看了看牧海舟,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牧海舟感受到了身旁的目光,同他对视了一会儿,紧绷的眉头舒展开来,对杜意微笑了笑。

      他没明白我在想什么,毕竟他也是个中原人。杜意微低下头,心中暗忖。他是个听风就是雨的直率性子,可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得不变得谨慎起来。他想起在永州时,牧海舟与自己的告别。他只有牧海舟一个朋友,可牧海舟的却不止他一个。而此刻,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正遭受着不小的麻烦,所有其他的都得往后稍稍。虽然杜意微觉得那个叫苏雪的人真的很讨厌,也不知道为什么牧海舟不愿说出苏雪的下落,可是他不想让牧海舟在此时此刻面临二选一的难题。

      牧海舟不算是个敏感的人,可他却对杜意微格外上心,立刻就察觉出了他的回避,以为他在为了齐老庄主不客气的话委屈,安慰道,“错不在你,他们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至今也没有加入武林盟,就是因为懒得理他们。咱们要走便走,谁也拦不住你我。”

      杜意微其实并没有牧海舟所想的那般在意,可那句“错不在你”还是让他有些松一口气。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应该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他打定了主意,像所有人所期待的那样,压低了声音,对牧海舟道,“我们留下来。”

      牧海舟一愣,没想到杜意微居然会想要留下来。他方想好了些说辞,但若真被各大门派强硬阻拦,动手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他没什么好多说的,沉默地揽住了杜意微的肩膀。杜意微微微抬头看了眼牧海舟,感受着他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不仅是想要变得更令人喜欢,杜意微不敢细想,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害怕再次成为不被选择的那个选项。

      杜意微抬脚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走进齐贤庄之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那些人大多没有此刻能同他一起进入齐贤庄的资格。他一一扫过那些脸孔,已经看不见那个叫赵海的人了。他确实挺想记住一两个叫嚣得最大声的人,可再回身,那些平庸之辈的脸便即刻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了。

      自无量岛至玉潭,所见皆是山川河流,广阔粗犷,乍一进这雕楼画栋杜意微竟有些不知该往哪处落脚。这进了齐贤庄第一眼便是觉得艳丽,分明已到了冬天,四处都是凋零的灰白颜色,只有这庄子像是私藏了刚刚过去的秋,栽种莳花,秀木葱郁。

      沿着回廊绕过前院,牧海舟、杜意微等人被引进了正堂。厅堂不大,但布置精巧,一应家什都是最好的用料、最佳的做工,博物架上置满了各式各样名贵的宝瓶,原本以为齐老庄主这一前任武林盟主,议事的厅堂多半会装点得多些金戈之气,没想到却如寻常富户般的俗气。只有在最里头中间,一块完整的白虎皮铺在那老红木的正座上,映衬着挂在上方那块牌匾—— “一剑春秋”,四个金字苍劲有力,与挂在一旁那把已经封剑的铁剑一起,印证了主人一生的荣耀。可就是这样一个富贵堂皇的好地方,却被人在显眼的白墙上铺上了好几个斗大鲜红的“冤”字。

      那横竖撇捺尽是潦草,可勾划间却见决然与愤恨。

      下人们正在奋力清洗那些字迹,众人各个转过视线,或看天或与身旁人聊天,佯装看不见。

      能跟着一起进正堂的人不多,能坐下来同这些武林名宿们商议现任武林盟主之事的人更少,齐老庄主请牧寄空上座,见牧海舟和杜意微站在那儿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也不勉强,只吩咐下去,“来人,看茶。”

      杜意微的心神并未完全松弛下来,但显然牧海舟就在身边令他心安不少,人一旦放松,这日夜兼程的疲惫感便会趁虚而入,他又累又困,虽然没有受伤,但手臂有些提不起劲,若是现在给他一张床,他定能睡上一天一夜。当然,还是必须先洗一个澡。

      “两位少侠的房间一会儿就能收拾出来,暂且等等,不如一起坐下喝杯茶吧。”齐老庄主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的青石板上有轮椅碾过的声响。他忙起身相迎,紫阳谷的医圣闭着眼,嘴唇苍白,有些虚脱,脸色看上去竟比杜意微还要差。

      “如何?”

      江柯紧抿着唇,是推他来的小童代为作答,“谷主已为那林夫人施了针,她现在心绪平稳,没有再呕血。”

      “那就好,那就好。”

      江柯睁开眼,冷冷道,“好什么,齐老庄主,那女人能杀了吗?若不能杀,我今日就收拾收拾回谷了,她是死不了,便轮到我折寿了。”

      “江谷主言重了,”牧寄空远远地坐在那高座上俯视着他,似笑非笑道,“林夫人是指认苏雪的重要证人,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听牧掌门的口气,那位林夫人确有证据?”牧海舟问道。

      “不错。”齐老庄主回答道,“她手中有苏雪的亲笔信,我们都看了,确实是他的笔迹。而就是这封信,劝说林镖头更改送镖的线路,林镖头依言反而被人在途中埋伏,不但镖物丢失,林富镖局也无一人生还。”

      牧海舟眸色沉沉,道,“可否借我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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