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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黄金万两 ...

  •   顾栖脚下站得很稳,目光却有些迷糊,看剑上的血迹也不是特别清楚,只听到有人闷哼了一声,拔腿就跳墙走了。

      他没有受伤,只是困得难受。

      这是他最讨厌的事。明明都已经闷声不响躲起来了,偶尔还是会有人阴魂不散地闻声追来,找他比武。

      他搞不明白,这些人就不会烦吗?江湖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后起之秀,为什么还偏偏总要找他的麻烦。他吃了许多苦学的武艺,不是为了跟人比试的。

      尤其是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尤其是顾栖的起床气很重。

      “真烦人。”他嘟囔了一句,转身就要回屋,又猛地回身。在围墙外,刚刚找他比试那人极低地哼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还有别的人在!

      顾栖的困意散了一半,足尖一点跃起,而后在墙头上,差点与外面跳进来的那人碰个对着。

      “怎么是你?”来人咧嘴乐呵呵的。

      “怎么是你?”顾栖也问。

      余光里,有巡城的禁军把倒下的尸体抬走,看清楚来人是谁,顾栖的困劲又上来了:“你怎么把他杀了?”

      “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作死撞到我手里,是他的运气了。”白墨叽把手揣在袖子里,骑在墙头上,好奇地打量顾栖。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而且那人也的确不是善茬,顾栖没心思在这事上跟眼前这人掰扯。

      他困得一脸睡意,眼皮半抬不抬的,蹲在墙上摇摇晃晃,白日里束起的头发都散在肩头,又没了严肃的神情,看起来像一只慵懒的猫。

      白墨叽像看个新鲜东西一样看他:“你在梦游吗?一起呗?”

      “真烦人。”顾栖又嘟囔一声,跳下地,回去关了房门,滚在床上倒头就睡。

      窗户被人随后推开:“顾栖,睡不着就出来玩儿啊。”

      顾栖睡得着,太睡得着了,他睡觉总是很不踏实,所以即使睡的时间很长,也总觉得欠缺那么点甜睡。听到窗棂又被敲了敲,他不耐烦地把被子蒙到头上。

      “我也睡不着,出来玩呗。陪这些人玩儿多没意思,我来做你的对手怎么样?”

      顾栖想睡觉,索性不理会。

      几个呼吸后,门外极轻的脚步声出现在床边。

      窗户被关上,门闩甚至没有被拨动的声音,外面那人就进到屋里来。

      顾栖不由大惊。他自认睡觉中也是十分警醒的,哪怕有人进到院子里,他都会及时醒来,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人近了身。

      没时间去想明白白墨叽是怎么进门的,他飞快地抓起身侧的剑,滚下床去。

      屋里一片漆黑,顾栖觉得自己像是被下了蒙汗药一样,眼前模模糊糊的,甚至看不清白墨叽手里用的是什么兵器,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挥剑。

      这一场不知打了多久,顾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能跟人势均力敌地拼斗这么长时间。

      这一分神,一道白光迎头而落,他忙就地一滚,突然觉得身下一空,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清晨的阳光已经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他靠着床沿呆呆地坐着,被子还裹在身上,愣神了半晌才想明白,原来这一夜打斗都是在做梦。

      难怪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还算分得清楚,知道白墨叽昨晚过来的事不是梦,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这一夜做梦辛苦,睡得脑仁都发疼。

      他揉着肩膀,去水井边打水洗了脸,简单擦过后,汗巾被丢在一边,又被他很快捡起来。

      在那汗巾上,留了几片可疑的黑色。

      顾栖飞快地扑在水桶上,借着水面和阳光,看见自己脸上被擦得糊成一片的墨迹——在他睡觉的时候,有人用墨汁在他脸上画了几道重重的胡子。

      他的确管过许多闲事,而这其中最让他后悔的,就是不该跟人抢那三个酱肉包子。

      “是不是你干的!”

      “对啊。”坐在他对面的人供认不讳,拍着桌子大笑,完全不管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睡得像猪一样!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我现在怀疑你不是顾栖!”

      “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顾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睡死。

      “冤枉,我什么也没干。”

      顾栖脸色铁青,有心想为自己分辨两句,可话到唇边又吞下去。他都能想到说了之后白墨叽会怎么笑话他。

      相比于对方干的好事,他更懊恼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不争气的时候。

      “你……你昨天找我有事?”顾栖咬着包子,味同嚼蜡,艰难地打算换个话题:“有事的话,白天去京兆府找我。”

      “没事啊,我哪知道你住在那儿。”白墨叽脸上明晃晃地憋着笑,看得顾栖非常火大。

      “那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溜达什么?”

      “我觉少啊,也不会睡得像猪一样,不到处走走多闷得慌。”白墨叽的手要伸过来端盘子,被顾栖的筷子飞快一敲,又缩回去了:“干嘛,摆这个臭脸,我又没害你。”

      的确没害他。可跟那些半夜里跳到他院子里打扰睡觉的人相比,顾栖觉得对面的人更讨厌。

      白墨叽见他不说话,在桌子下面用脚尖踢踢他:“你浪费时间陪那些人动手,倒不如陪我玩玩呢。昨晚上我还巴巴等着你回答呢,结果你居然还真睡得着?”

      “我跟人交手是要收钱的。”顾栖不爱听他总提这茬,躲开腿,信口开河:“你出得起吗?”

      “嘿,小瞧我,多少钱?”

      “因人而异。”

      “我呢?”白墨叽追问。

      “黄金万两。”

      “你也太黑了!”白墨叽大吃一惊:“那是我攒了娶夫人的。都给你了,我拿什么下聘!”

      “不给就走开。”顾栖昨晚没睡好,心情很不爽。

      “我给,我给,不就是黄金万两嘛。”白墨叽用手指蘸了面汤,在桌子上面写——黄金万两,然后豪气地一挥手:“拿走!”

      顾栖不言不语地倒了茶水在上面,冲散了那几个像鸡抓狗刨一样的字。

      “笔翁就是这么教你的?”他忍不住好奇问,话一出口又发现自己说了废话。

      “老头子还不如我呢。”白墨叽相当有自知之明。

      顾栖无言以对——他听说过这事。

      笔翁一名的由来并不是因为笔翁下笔如神,而是爱笔成痴。他刀枪双绝,江湖中人也曾流传过别的诨号,却被笔翁全盘否定,只爱听人叫他笔翁。

      但实际上笔翁写得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烂字,笔若有灵,必然成群结队逃走。

      好意思顶着笔翁的头号几十年,也是相当的不要脸。

      被人这么一搅合,顾栖的太阳穴更疼了。

      “没事别来烦我。”他捏捏头,又揉了一下脖子。昨晚可能是被梦扰得乱动,居然睡得落枕了。

      白墨叽乐:“你干嘛一直歪着头看我,还挺可爱的,要是那胡子还留着就更好了。”

      顾栖大怒。

      他有心一脚踹翻桌子,让白墨叽端着包子快滚蛋,可这里人来人往的,他毕竟只是区区一名捕快,总是不好对禁军统领下手。

      “别,来,烦,我。”

      他咬牙切齿地丢下四个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包子铺了。

      可这个誓发了还没有一炷香工夫,顾栖就不得不收回这句话了。

      早晨天气突然凉了,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他就带了件外衫过来,顺手放在长凳上。

      刚刚一时气闷上头,居然忘记带走。

      对于顾栖来说,做一件衣服还挺贵的,他没那么奢侈,只能硬着头皮回去,想等着那边的白墨叽走了之后再去拿衣服。

      他揣着手靠在转角的围墙上等着,习惯性地打量着路过的人。京城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做了几年捕快,他也习惯了没事去观察揣摩每个人的神情动作。

      怎么还不走呢?吃得真慢。

      他心里抱怨一声,又探头看向包子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另一人身上。

      那人看起来不过是一名普通行人,行走时摆动的一只手却极快地做了个手势,便匆匆走过。

      他早先因为一些事曾了解过这个手势。那是杀手们动手前踩盘子,向同伙确认动手目标的手势。

      顾栖回忆着那个手势,向那只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指的目标,正是白墨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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