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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卓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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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栖转出胡同才发现,这地方他不是很熟,只能看看太阳的位置,大概找了个方向往回走。刚转过街角,却跟另一个人走个碰头。
“狗二?”
狗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栖,一愣之后转身就跑,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顾栖早看到他怀里抱着东西,见这个样子,毫不客气地赶上几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狗二被踢得扑倒在地上,怀里的油纸包滚出去,露出里面的烧饼。
“狗二,”顾栖心里明媚极了,连带着都不讨厌带他过来的那几个人了:“你这是又饿了?”
难不成跟白墨叽一样,是个饭桶吗?
狗二想爬起来,却被顾栖踩在背上,挣扎了几下才带着哭腔说:“顾捕头,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说吧,家里藏了几个人?”顾栖不跟他废话:“狗二你出息了,啊?上次放了你,这次连人命也敢背,不惦记着家里老娘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狗二也知道瞒不住了,嗷地一声哭出来:“顾捕头,没有我的事!他们拿老娘威胁我的!我不敢不听他们的!”
顾栖揪着他提起来按在墙上,微笑问:“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我说,我说,”狗二不敢看他:“顾顾捕头,你别这么笑,我看着害怕。”
顾栖意识到自己又被小白带坏了,忙摸摸脸,端正神色:“说吧。”
“我……我以前跟钱大混过,后来听老娘的话,没跟他们一起了。”狗二生怕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但是前些时候他们突然到我家里,说他们背了人命官司,要在我那儿躲躲。”
“挺谨慎的,居然还能想到分批带吃的回去,还会绕路走,”顾栖手中用了点力气:“真没有你的事?那你怎么不来官府报案?”
“我哪敢啊,”狗二哭丧着脸:“我听人说了熙景大街那事了,他们手上带血,老娘又在他们手里,万一出个什么闪失,我上哪儿吃后悔药去。”
顾栖观察片刻,松开手:“去,把东西捡起来,当什么事也没有,回家。”
狗二战战兢兢地捡了东西,发现顾栖打算跟着他,大惊失色:“顾捕头,你要去哪儿啊,你不会是打算一个人过去吧!我知道您老武功好,但是他们好几个人呢!”
“不信我?”
“不不,不是不信,您千万别惹恼他们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娘啊!”
“谁都只有一个娘,”顾栖被他气笑了,踢他一脚:“走。”
***
许兰清在庭院里站得笔直,等候传唤。在他后面,是跟他一样狼狈的狐朋狗友们。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难看得很,本来已经跟上面告了假,可白墨叽直接驳回他的假,还专门指名让他过来听令。
来来往往的禁军同僚都忍不住回头看他,看得他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只能希望那个千刀杀的统领赶快把自己叫进去,有事说事,没事快滚,哦不对,是让他快滚。
可越是着急,那扇门越是不开,像是不知道他站在这里似的。
“卓然,你说兰清还能坚持多长时间?”白墨叽蹲在椅子上,从捅破的窗户纸往外看,一边看一边乐呵。
卓然真是不太想看他这个样子,咳了一声:“统领,还是把兰清叫进来吧。”
“没事,杀杀他的傲气劲儿,我再看一会儿,”白墨叽乐不可支:“顾栖还真是手够黑的,专门往脸上招呼,就不怕兰清报复?”
“顾栖恐怕不会知道兰清是谁。”
白墨叽摸着下巴:“好像是这么回事。就顾栖那个人,就算知道了,也一样下得去手。”
“统领……”
听到外面又有禁军经过,卓然都能想到许兰清现在有多煎熬,忍不住喊了一声。
“好好,我这就来。”白墨叽跳下椅子,拍拍脸,严肃一下神情,问:“这个表情怎么样?”
卓然看他眼睛里都是幸灾乐祸,侧过脸去:“不……太行。”
白墨叽转去后面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终于看起来正经一点。卓然叹了口气,让人传了许兰清几人进来。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寂静得令人不安。
许兰清偷眼看白墨叽,见对方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急忙又低了头。
“兰清,”白墨叽慢悠悠开口:“有人跟我说,你去找了顾栖的麻烦,是吗?”
许兰清瞟了一眼卓然,想求救,可卓然并不看他,只得低头:“属下知错。”
白墨叽挑眉:“你不知错。因为你不知道顾栖和我什么关系。”
许兰清紧张:“请统领示下。”
“还是太闲,”白墨叽呵呵一笑,并没有给他解释,留点空当让人自己想去。
“卓然,告诉营训那边的人,兰清每天的操练延长一个时辰,操练完后,来我身边听传。其他人送去营里做一个月杂役,再有人兴风作浪,一起罚了。”
许兰清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想咽咽不下去,想哭哭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帮手们被人拖了出去。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排演好了晚上回家要做的事——冲到书房里,眼泪汪汪地哭诉:
“哥!我被人欺负了!”
***
夏嘉和远远地看到许兰亭飞快向他走来时,就觉得心里突突跳,待近了看到兰亭一脸凝重,脑子更是嗡地一声。
御花园里争芳夺艳的百花好像在瞬间被风霜打过,至少在夏嘉和眼中,它们已经开始灰败凋零了。
兰亭目前首要任务是帮他看住小祸害,如今这样子,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皇上。”
两边的随侍被斥退。
“说吧。”夏嘉和就差把后面“我挺得住”四个字也顺嘴说出来:“出大事了?”
“也……不算。”许兰亭这才察觉,自己的到来给皇上带来多大震撼,忙开门见山说:“臣得到消息,京兆府的顾栖效命于王爷了。”
夏嘉和没听到想象中的惊悚消息,一头雾水:“顾栖是谁?嘉宁手底下多的是人,这事值得你这么严肃?”
“皇上,这牵扯到江湖上的一些事,笔翁您该是熟悉的。”
“对。”因为弟弟的关系,他从前也能见到笔翁。父皇说笔翁很是厉害,他也并不了解,唯一一次见笔翁出手,是为他制住了弟弟。
也是那一次,他伤了嘉宁的心。
“江湖上能与笔翁相提并论的人有两个,赖盛和顾承,这个顾栖就是顾承的独子。”许兰亭就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系,才高兴不起来。
“这个人很厉害?”
“我刚刚说的三个人里,赖盛没有传人。在年轻一代里,王爷和顾栖可以算是其中的顶尖翘楚。”
“这样的一个人啊……”夏嘉和琢磨着他的话:“你刚刚不是说他在京兆府里公干,怎么又为嘉宁做事?”
“顾栖从前一直在江湖游荡,三年多前跟随齐关守回京,在京兆府中做捕快。臣听说他来京,曾经私下找过他。”
夏嘉和点头。江湖人多抵触朝廷,既然这个顾栖武功高强,又肯在府衙就职,兰亭去拉拢他,也是应该。
“他拒绝了?”
“是,他说他是为齐府尹而来,拒绝了臣的邀请。两年前,齐府尹身故,臣又去找过他,可惜他还是拒绝,说无意朝廷之事。”
“那他为什么留在京兆府,又肯为嘉宁做事?”
“臣也想不明白。”
“嘉宁允了他好处?还是他本来就是嘉宁的人?”
“不知道。”
夏嘉和也意识到许兰亭紧张的原因了:“嘉宁究竟想做什么?”
许兰亭叹气:“臣八年没见王爷了,并不了解现在的王爷。只是……王爷能稳稳把握江南六州,应该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夏嘉和盯着面前盛开的繁花,半晌才慢慢说:“可他是嘉宁,朕看着他长大,就算再怎样,那也是嘉宁,朕相信……他不会变太多。”
许兰亭不说话。皇上和王爷之间的事,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他的职责只有保护皇上。
“其实朕在说谎。”夏嘉和不等他回答,自嘲笑笑:“如果朕真的还像从前那么信他,就不会宣他入京。”
也不会久久不召见他。
始终是心有芥蒂。
父皇驾崩后,他才从太傅那里偶然听说,父皇曾经说,嘉宁晚生几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可以,他真想问一句,父皇是不是认为,嘉宁比他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兰亭,嘉宁拉拢顾栖,能做到什么?”
“如果王爷发难,我们的人可以拦得住他,但是加上顾栖的话……”
“嘉宁不会。”夏嘉和打断他的话:“他不是那种人。”
“臣失言……”许兰亭顿了顿,又说:“即使不是这样,有了顾栖全力帮忙,恐怕也留不住王爷了。王爷只要想回江南,随时都可以走,要不要再从别处调些人手过来。”
夏嘉和沉默地看着远处,没再说这个话题:“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京兆府有个人命案,跟金监官的儿子有关,卓然说金公子是冤枉的,顾栖在追查,王爷让禁军全力配合顾栖查案。”
“嘉宁还真是……”
人人都说金文琢是朝中反对固王最激烈的人之一,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金监官是爱之深恨之切。
从前的金文琢恨不能把弟弟捧在手心里,如今又承了金越这边的人情,再见到嘉宁的时候,金文琢还能说得出一句不好的话吗?
一箭双雕拢了顾栖和金文琢,难道弟弟真的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嘉宁了吗?
许兰亭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面的话,低声劝慰:“皇上也不用太忧心,王爷现在也只是像以前一样爱胡闹而已,也许并没有变。臣会时时注意那边,而且我们这边还有……卓然。”
“卓然。”夏嘉和念了一句这个名字,而后才说:“兰亭,没事的时候多跟嘉宁接触些,过几天朕跟他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