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一話】和紙人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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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
哭泣的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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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近郊，浅川家。
天边现出一丝橙色光芒，为青黑的天染上一点暖红，却盖不掉秋天清晨遗落的一抹苍凉。
风，吹落了院子里树上几片凋枯的叶，天色渐渐泛白，很快，那轮金色的圆日跃上天空。
“叮咚！”门铃响起。
年迈嘶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玲子，是孩子们来了吗？”
一个中年妇女缓缓移开门，摸上刚梳好的发髻：“一大清早，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吧！他们是下午的飞机，估计要傍晚才能到呢！我去看看是谁！”
“嗯！好的！”
玲子小步向前挪移，用手小心地遮去唇口，打了个呵欠，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正当她觉得奇怪，忽见脚边，放着一样东西。
一个精致的和纸人形。
和纸人形是个小女孩，底色纯白的和服，点缀着小小的粉色樱花瓣，她沉默端正地跪坐着，圆滑光亮的刘海，乌黑的发至耳垂处齐短，身后长发如绸，没有眼睛，口鼻。
这个叫玲子的女人一看到和纸人形，惊吓的眼眶瞬间扩大，瞳孔急剧收缩变小，黑色的瞳仁极度恐惧，深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玲子，是谁来了？”屋子里的疑问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飞快地蹲下身子，小心地将那个和纸人形拿起来，掩藏在身后，“噢，没，没人，可能是谁按错了门铃。”
“飞往东京的FA3715航班即将起飞，请未登机的旅客抓紧时间。飞往东京……”
凛和浅川羽等在机场，东方硕还没有来，凛想撇开他，和小羽先登机，被小羽拦下。
浅川羽见过东方硕一次，对他印象甚好，在小羽眼里，东方硕是个知识渊博，相貌绅士，充满成熟韵味的大男人，是他的偶像和典范。
凛无趣地坐靠在椅子上，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女孩子，低着头，忧郁地坐在角落，她的手遮挡着眼睛，脸上挂着两抹泪，从下巴处低落几点晶莹，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瞬间变成了泥土地，有一团模糊的灰褐色影子笼罩在女孩身后。
女孩仿佛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将头深深地埋在双手里，她的身体有点透明，散着淡淡粉色光芒，凛觉得那个女孩不是常人，刚想起身去追，只见有几个旅客从女孩前面走过，等凛走近那边时，刚才的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凛在人群中不断奔找，可她并没注意到有个女人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而那个女人的肩膀上，沾上了一片粉色的小花瓣……
“凛姐，你在找什么？”浅川羽携东方硕过来。
凛摇摇头，转过身一看到东方硕，她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而僵硬，看着他嘴角所挂的笑容自然平淡，凛就特别生气。自从东方硕冲撞了舒昂前辈，并且当着前辈的面揭露自己的女儿身，以至于维系的情感暴露，让凛万分尴尬。况且，女儿身的秘密越多的人知道，她也将越来越危险，最后，会不会和家族所有的女性一样，逃不掉被诅咒的命运，落入同样的深渊？凛她对此，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无奈。
人到齐了，就该抓紧时间先登机，三个人走向通往东京的FA3715航班。
飞机平稳飞行后，凛解开安全带，问漂亮的空姐要了一杯热咖啡。东方硕坐在她的旁边，浅川羽坐在他们后面一排。
一杯清咖，冒着袅袅白气，表层浮游几颗小泡。
凛微微抿上一口，略皱眉头，浓郁芳香的褐色液体从唇隙滑入，苦涩荡漾在口腔，随即扬起满口的香，振奋着她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
“咖啡对胃和心脏不好，你该多喝点茶。”东方硕笑着对凛说。
凛别过头去不加理会。
东方硕喝了一口凉水，轻轻一笑。
凛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等她醒来，飞机正缓缓降落。
喧嚣繁杂的机场，人来人往。
这里和上海没太大的区别，但是一下飞机，凛就能嗅到气味的不同。
每一片土地，即使来往着同样杂乱的人种，但是属于大地原原本本的气味却是独一无二的，那是大自然赋予的味道。但在一块大地上生活了很久的人们，会把自身的气味也带给这片土地。
两种气息掺杂在一起，给予凛敏感的身体强烈的冲击，她的身体里虽然流淌着一半西方人的血液，但是她的另一半是属于中国的，并且，她也是在上海出生，长大。因为她的父亲周律是个地道的上海人，祖祖辈辈都有着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发，以及深邃聪慧，漆黑的眼眸。就像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所孕育的魅惑、神秘和不朽的辉煌。
日本的上空涌动着好几股不同的气流，在看似平静的天空中，互相冲撞着，击打着，当然也有邪恶的融合。凛学过历史，身体也充分地感觉得到，曾经，这块大地的民族所积累下的罪行，留在别土的肆虐、杀戮和血腥，和自身惹来的灾难最终在这块大地的上方，汇聚成不详之云。
这块土地上的民族，有一些是知道的，也在不断地补偿，却始终无法抹去留在历史册页里的事实，他们努力地填补那些灰暗，拨散开腥云的口，带去希望。而更多的人是无知，甚至否认。那邪恶的气流招揽了不少妖怪聚集在这片土地上，来之前，狸猫仙就警告凛，在这里一定要小心，别和奇怪的东西接触，或者交流，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凛本身就不喜欢这片沾满无形之血的土地，但是她喜欢这里的一小部分人，喜欢他们的精神，他们的热忱，希望是最不能放弃的东西，所以她还是来了……
东方硕和浅川羽去等行李，凛一个人背着包包茫然地站立着，晃动的人群里，她又看到那个小女孩，她缓缓侧过头，但是凛没能看到她的脸，刚想起步追逐，又忽然不见了她的踪影。凛无法感触那个女孩的存在，她忽然感到一丝惶恐，忘记注意那个女孩子是否有脚，如果没有，那她一定是鬼魂。一想到没脚的东西，凛的牙齿就开始打颤。
暮色下，三个瘦长的黑色人影，站在浅川家门前。
眼前是一栋两层木板房。
凛以前来过一次，当时房子看起来很旧，现在似乎重新装修过了。
门口的小木牌上用黑色隶书刻上了姓氏：浅川。
浅川羽推开矮木门，带着他们进去。
浅川的妈妈出来迎接，她是个传统的日本女人，脸有点短，看着这几个孩子的目光，带着浓厚的母性，温柔，娴熟。她穿着米黄底色的和服，印染火红的枫叶，一双木屐，发髻贴合整齐，不流落一丝散发。
凛和东方硕要先去拜见浅川家的长辈。
白色木格纸门在凛的面前缓缓移开，前方端坐着浅川的爷爷和奶奶。
凛和东方硕一起行大礼叩拜，入乡随俗，规矩少不了。
浅川爷爷是个可爱的小老头，他一见到凛就笑眯眯地招呼她坐上前来，高兴地把自己嫡亲的孙子都忘记了。
“这位一定是凛的男朋友了吧！嗯，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真不错！”浅川奶奶夸赞起来，“怪不得周律对他这个徒弟赞不绝口，说要让你带他来见见我们。”
“不，不是的……”凛刚想辩解，只听浅川爷爷在一旁咳嗽一声，嘶哑的音调傲慢自主：“说什么呢？我看着，也就这样，像我们凛这样漂亮的姑娘，一般的小伙子，那可是连我的眼也入不了的。你还没听凛说满不满意他呢！”
老太太低下头，推推圆圆的眼镜，小声地跟在老头后面说：“那是，那是。”
凛的心乐开了花，不过她故意装得严肃，还是浅川爷爷懂她，一眼就看出他们不登对，这下回去有足够的理由冲着老爹将这个姓东方的讨厌男人一脚蹬掉！
浅川爷爷又咳嗽了两声，严肃地抬起头：“小凛啊！我已经让老婆子给你们准备了客房，你和你的未婚夫一间，我们家里不睡床，你问问他还习惯不？不习惯也没办法。”
如果可以跌倒，那么凛的脑袋都要掉落下来，关键在于，她的耳朵实在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没听错吧！浅川爷爷说什么来着？未婚夫？！前面还苛求她所谓的男友，一下子却又给那个男人上了个档次。
凛将浅川爷爷的话翻译给东方硕听，当她表示他们将不得不住在一个房间时，她不好意思开口。
东方硕对着浅川爷爷鞠个躬，用流利的日语，表明自己身为客人很满意这样的招待了。
凛木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不是去欧洲留学的吗？说他懂法语、德语她都相信，但是他居然说起日语来还这么顺溜，甚至，他合着浅川爷爷一点点的北海道口音，和他聊天。老爷子也非常惊讶，继而相当高兴，但是他依然保持着滑稽的严肃。
东方硕扭过头，对着凛微微一笑，他平淡的笑容在凛看来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凛忿恨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用了晚膳，凛静默地坐在院子的木地板走道上，搪瓷风铃挂着祈愿纸片，在屋檐下面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小凛。”
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凛转过头，是浅川的妈妈，凛恭敬地站起来，点点头。
玲子语调缓慢温和：“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未婚夫怎么没陪着你？”
凛害羞地笑笑，谁是她的未婚夫，她才不要他那种人！
玲子接着说：“秋天了，这里晚上冷，别坐在院子太久，容易着凉。”
“嗯！”凛乖巧地点点头，“阿姨，小羽呢？”
玲子掩口而笑：“那孩子这会儿在爷爷的房里挨训呢！爷爷对小羽的要求可高了。”
隐约地，凛确实可以听见浅川爷爷那个低沉的嗓门在狠狠地教育着孙子。
浅川羽低着头挨训，明明是回来给爷爷拜寿的，好端端地又挨骂，也不知道爷爷在生哪门子的气，数落了大半天，爷爷终于缓了口气：“去，把爷爷的录音机拿来。”
“还是山口百惠的歌嘛？”
“嗯！”老爷子闭上眼睛点点头。
“爷爷，收音机和磁带都老了，放出来的音色都不好……”
“臭小子，哪来那么多话，快点放，我要听《秋樱》那首。”
浅川羽不吱声了，乖乖地帮老爷子把歌曲快进到《秋樱》，当那段舒缓的钢琴曲逐渐响起的时候，爷爷闭上眼睛享受其中，他的手指在弯曲的膝头轻轻打着节拍。
浅川羽慢慢退出房间，将门轻轻移合。
爷爷最喜欢山口百惠的这首歌，百听不厌。
没有太过跌宕起伏的声调，舒缓悠长，清纯浑厚，稳妥地就像绯色樱花轻轻飘落的感觉，却在平淡的灵魂深湖，荡漾起几圈涟漪……
东方硕闭着眼睛，胸口以下浸没在温热的水里，鼻尖萦绕淡淡的草药香。
当他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院落里在秋风中逐一凋零的树叶，明亮的眸子，扬起一阵薄雾。
一小片树叶，叶尖深红，飘落到木桶里，在他的眼皮子下，打着圈圈。
“东方在后院的木桶里泡澡，一会凛也去洗洗。”玲子慢慢过来，慈祥地拉起凛的手，“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凛淡淡地微笑，轻轻地点点头，跟着妇人向前走。
经久不衰的老歌，合着清凉凉的晚风，一扫浮尘。
——2009.3.29浅霜
（2009.4.7修①）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十一話】和紙人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