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归人》山溪粒粒

3、第 3 章

　　吴往的单位组织爬山，说是什么公司文化，而且已经成了他们公司的传统。吴往劝说月人一起去。月人赖着床上，不予回应。
　　“你看你懒的。”吴往恨铁不成钢。
　　“我认为生命在于静止。你别看不起我，我的偶像就是乌龟，一动不动轻易活百年，有时候还活一千年。我又不贪心，能活个六七十年就行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高中的时候运动会就你欢实，年年的都有你。4乘100、4乘300什么的，你还跑三千米呢。”
　　月人一脸骄傲：“对的。”
　　“你那时候还能拿奖呢。现在，咋回事？”
　　“那是你们城里姑娘娇气，跑个步又不会怎么样，都在那里扭捏，嫌累。没人报名，把班主任为难的。我就报名了。好，一次报，次次都得报。”
　　吴往一想也是，跑完这个，跑那个，年年长跑报名的也就是这个傻姑娘了。傻姑娘是“野生”的，没有经验和技巧的，完全是靠着毅力坚持，或者说是靠着蛮力在跑，甚至跑步的时候依然穿着平常的鞋子。可是很好看啊。初初发育的身体，小小的隆起的胸，盈盈一握的腰肢，细细长长的腿，盘在头顶的高高的发髻。吴往给她拿着校服等在操场边，看着月人迎着九月末的温暖的阳光，一圈一圈的，迎来了，跑远了，又回来了……最后回到班级，班主任总会带领大家热烈的鼓掌，在掌声里拥抱月人，其他同学会递上水以及其他的吃的。有时候，月人就拿着水一屁股坐在吴往旁边，大口的喘着气，胸脯一起一浮，红润润的面庞。
　　“你这么懒，你当时都是咋坚持下来的？”吴往很好奇。
　　“其实，每次刚跑第一圈的时候我就怂了，不对，其实还没开始我就怂了，脑子里一直在计划假装摔倒。什么姿势？在哪个地方？第几圈？脑子里忙的很。”
　　“那你咋没摔倒？”
　　“每次路过咱们班，大家都给我加油，我就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跑到别的班面前，又怕摔倒了没有人管我。又害怕自己演的太假，纠结的很。”
　　“……”
　　月人一脸坦然：“有啥无语的，我就是这样的，一直这么怂，这么怂的。”
　　吴往感叹：“但是你每次都坚持下来了啊，还跑的挺快。看来，山里野大的娃就是底子好。”
　　月人攻击吴往：“可是你以前是真懒，啥都不参加。运动会就拿本练习题，写呀写的。”
　　“你别胡说。你有参赛项目的时候，我都给你加油了。”
　　月人板着吴往的脸问：“我比赛的时候还看不？”
　　“我曾经谋划过等你跑完，把你拉到食堂或者教学楼里哪个没有人的拐角，搂着你的腰亲亲你的嘴。”
　　“这么劲爆，还猥琐？！”
　　吴往在身前比划：“是你挑逗的，你穿的太紧了。太刺激。”
　　“嗯……如果可以穿越回去，我就在运动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扑进你怀里。”
　　“真的？现在的你？还是当时的你？”
　　“还和你舌吻……”
　　“哇，太刺激了。承受不住”，吴往说：“那时的我很谨慎。”
　　“对……估计班主任会打我。她一直都怕我耽误你学习……”
　　班主任，那个中年的不修边幅的带着厚边框眼镜的女人，总是喜欢对着月人摇头，说“你呀……”她却十分喜欢吴往，学习好，不张扬，总是默默的不出声，乖的挑不出毛病。她知道吴往的家庭情况，毕业的时候，还给了吴往一个大红包，虽然最终被吴往拒绝了，但是那情意一直记在吴往心里。
　　月人最终没有和月人一起去爬山，一个人在家乐得逍遥，谢谢微博，顺便捯饬捯饬自己。月人在屋子里整理的时候，在一个抽屉里“无意”的发现一些特别的东西，小巧的礼物、很多的照片、信件。
　　那本DIY相册。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翻开，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早已了解的那个姑娘，程明明，就是那个，明明。在这本相册里记录了她和吴往交往的每一个值得记录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照片，甜蜜的，流泪的，私密的，一步步靠近，一点点甜蜜起来的过程。相片的旁边还细细的写了当时的心情或者是甜蜜的话。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她和吴往相伴了那么久，过那么长的日子，一起走了那么多路，吃过那么多顿饭，真是长长的相伴，让人嫉妒的长，让人嫉妒的相伴。两个人的合照，相配极了。和谐到每一张都让月人心疼，月人在心里缜密筹划，一会把相册撕掉，再踩上两脚，烧了，连灰都倒进马桶里冲走，之后如果吴往问起，就死不承认，没见过，不知道，完全不清楚。月人料想吴往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问起。月人知道吴往的过往情事，知道程明明的存在，这些亲昵、相依也都是理所当然。但是没看见过，就不过是雾，是烟，是风，是不存在。眼不见为净，这会他们那些山盟海誓，你浓我浓就这样明晃晃的坦露在这照片了真让月人痛苦。这照片上的那段岁月里，没有月人，完全没有。合照上的是她和他，是他们，月人只能像现在这样，默默的坐着，静静的看着，是被抛弃在另一个空间的毫不相干的人，使不上力气，挤不进去。月人的脸燥红，心烦意乱，本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吴往曾经名正言顺的属于别人，心甘情愿，心满意足，心悦诚服的属于别人。
　　月人觉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越心疼烦躁越是停不下来，看了一页又一页，仔细的看，认真的生气。再翻，是一张吴往单人的照片，蓬松邋遢的头发，杂乱的胡茬子，油腻腻的脸，窝在被窝里，睡的安静甜蜜。月人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人就那么坐着，弯着腰，驮着背，眼睛盯着那张照片，大哭，张着嘴，抽动每一个神经，一直到哭得累了，哭的眼睛困了，连脸上的肌肉都哭的酸疼了，还是抑制不住的流泪，一个巨大的真相赤裸裸的坦露在月人面前——他曾经那么幸福，没有月人的日子，怎么也过得那么安稳踏实。
　　抽屉里还装着情书。这个姑娘就像月人曾经打听的那样“不爱学习”，字迹不好，每一封情书都是抄录，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却认认真真，厚厚的一沓子。月人一封一封的念，甚至读出声来：“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我想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刚好正在想我”；“我现在只望乖姑要乖，保养自己，我也当平心和气，度过预定的时光，不使小刺猬忧虑”；“ 一见到你的眼睛，我便清醒起来，我更喜欢看你那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谢谢你给我力量”;“我不久前爱上你，自那以后，我对你的爱更增千倍”;“你是我的至爱，没有你，我是不完整的。你就是我的生命本身”……
　　月人一封一封的看完，感慨“吴往，这一生，程明明爱你，也曾经拼尽了全力”。又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好，一封一封的码号放回去；礼物归位；相册也放到了原来的位置，关上抽屉，尽量复原，像没打开一样。然后去卫生间，把浴霸打开，放热水，上厕所。等把屋子轰的暖暖的时候，脱衣服，洗澡，刷牙，敷个面膜。做完一整个皮肤护理，吹干头发，拉上窗帘，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