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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那头白鹿死了?”

      淡金色的茶汤注入深色的茶器之内,精于茶艺的宫人双手鞠起茶碗均匀的转动,使之香韵浸染茶器,馥郁绵长。

      “前朝吵起来了?可有查到谁做的?”

      “二皇子一派笃定太子嫉妒他亲手献上祥瑞,因此使人毒死了白鹿,太子一系则状告二皇子诽谤,正闹得不可开交。”

      打探消息的素缕姑姑半躬身,翻了翻手上的字条儿,“宫正司查出瑞兽确实吃了不洁之物暴毙,但翻查喂食饲料都无异常。陛下已令人将昨日照顾祥瑞的宫人杖毙,以示此事到此为止,但前朝并不想善罢甘休。”

      淑妃缓缓抬眸,揉了揉额侧,“愚蠢——二皇子如此轻易抖搂出在陛下身边安插人之事,你说,是不是愚蠢至极?”

      素缕姑姑见贵人示意,赶紧将那些字条儿塞入香炉中,盖上炉盖,然后细心用温水净手,待双手温热后手心倒入一些精油揉搓,随后轻重相宜地按压娘娘头上穴位。

      “难不成,目下太子胜出了?”

      “太子?”淑妃哈哈一笑,惊得那侍茶的宫人微不可见的手一抖,“前朝御史台如何指摘太子的?不敬、不慈……二皇子一贯穷追猛打的血性子加上这班疯狗不松口,他也讨不到好去。”

      太子心急了,竟然用了这样一个昏招——那头白鹿到底是真天降祥瑞还是有人刻意饲养,全都经不起推敲。恐怕就连大喜的启云帝多喝两盏茶打量下也就心中了然,不过顺水推舟成全自己名声罢了。

      且这般殷勤小意地讨巧之举,失了储君的格局与傲气,未免落入下乘,前朝那班狐狸成精的老臣恐怕已失其心。

      更叫可笑的,太子何其愚蠢,炮制了这般招数,却在最后一步上出了岔子,将功劳白白拱手让人不说,如今和二皇子这泼皮较上劲儿,只闹得连皮带里全都被拔下,不留一丝余地。

      素缕姑姑也早已想透此中关窍,是以才摸不着头脑——凡鹬蚌相争,总会有渔翁得利吧?但此次太子、二皇子全都两败俱伤。

      前朝与后宫俱都千丝万缕,太子、二皇子已失帝心,剩余三皇子身负一半北临国血脉,不可继承皇位,四皇子五皇子早已站队,七皇子年幼……

      淑妃膝下的六皇子容齐——六皇子体弱,这便是原罪,皇权博弈从他降生时已然与他无关。

      淑妃微阖双目,已然不愿多言。

      午夜时分,淑妃帐中伺候的宫女倒了一地,一袭黑袍黑罩蒙面的男子站于堂上。

      “果然是齐儿做的。”

      “收拾干净了。”

      黑袍人抛出一个包裹,淑妃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当即厌恶地轻皱眉头,撇开脸。

      “不,他还没受教训……齐儿啊,即傲气,又心软。你瞧,若不是我交代你将人给处置了,只要那些人想明白盯着白鹿现身之后调查无济于事,往前挖就能揭穿他的把戏。”

      她面上一扭,温吞的口吻中渗入一股寒意,“我还是太优容他了,心慈手软不能成事,他终究不懂!”

      哐当!

      那天晚上的事情,忆如一直到好些年后,都经常于梦中被吓醒。

      她睡到半夜突然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宦官一把从床上拖起,只闻得睡在一边的阮莫尖叫一声,随后口中被塞入一颗麻核顶住口舌,再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们二人双手被缚身后,身上只着了薄薄的单衣就被拖出帐篷。

      天还没亮,帐幕围做高高的围墙,惨惨白,让她想起冷宫前长长的,荒芜的夹道,仿佛乱葬岗一般的虚无冷寂。

      路很长,又仿佛很短,待再回神,她二人已像两只破口袋一样被扔到大帐前摆放的两张条凳上,接着被按住双肩,双手双脚都被捆扎其上,动弹不得。

      她听到急促的喘息声,但不知是她的,还是阮莫的……她还渴,渴得厉害,嗓子都要冒烟了。

      帐幕重重叠叠,身遭的陌生宫人假人般面无表情的站着,火把的光照到人脸上,望过去全是惨白的一片,忆如恍恍然好像看到了阴曹地府的光景。

      又听闻泼水声,她吃力地抬起头,便见到两个穿着黄衣的大监一前一后提起担架,上面架着一个用草席盖着的人……走过身遭时,那垂下的胳膊叫她瞬间吓得快尿出来。

      ——滑出草席的胳膊上的那个镯子,是、是薛姐姐的!

      一阵尿臊气突然散开,阮莫低下头,呜咽出声。

      帐内影影倬倬了一会儿,一个长着一张山羊脸的黄衣宦官掀开帘子,拂尘挽在胳膊间,嗅了嗅鼻子,随后嫌恶地抬起袖,用宦官特有的阴测测的腔调,轻飘飘地说了句,“杖四十,发配浣衣巷。”

      监刑的宦官见到两个才十一二岁的姑娘,心有不忍,压低声儿小声道了句,“胡公公,年岁这样小,四十杖别给打死了。”

      胡公公翻了个白眼,“打死就打死了,这是她们的命!指不定还比在浣衣巷被磨死更轻快点儿。”

      “是是是,胡公公说的是!”一转脸,那般谄媚嘴脸全化作了槁木死灰,冷森森地道:“没听见么?还不行刑?”

      她抬头看执杖的宦官手中的刑杖,茶碗粗,暗红暗红的颜色,不知染了几多人的血才化作这般模样……当即颤抖着眼皮,将麻核咬紧。

      “咳咳咳咳……慢着!”

      火光间,穿着杏色长袍的少年人大步流星地分开众人,低头看了眼待行刑的小宫女,红唇紧抿。

      “六皇子,嘿哟,别为难杂家这等办事的……”胡公公低头跪在地上行礼,见六皇子始终不吭声,当即求饶道:“这膳房的宫女呈上的点心咸了,娘娘的猫都吃死了,娘娘如今还在伤心呢!”

      容齐狠狠闭了闭眼,藏于袖手的手掌捏紧,严厉地扫视一圈站得直直的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帐幕层层揭起,淑妃寝衣外披了件天青色的狐皮斗篷,素容未着任何脂粉,仿佛刚刚睡醒,睨着自己只着了件单衣而来的儿子,轻笑一声。

      “皇儿,我还道你不懂这个道理。”

      她一步一挪迈着莲步缓缓走到儿子面前,扫视直挺挺着脊梁骨几与她同高的儿子,突然轻叹一口气,下一瞬“啪!”一声脆响,于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扇了六皇子一巴掌。

      容齐缓缓转过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偏的脸,左颊上留下清晰五指痕印,面色分毫不变,袖手拜下。

      “儿臣知错,还望母妃息怒。”

      “你知错?”淑妃哼笑一声,捏起容齐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皇儿啊,母妃知道你极傲。你教训那等不尊你之人本无过错——错就错在落人把柄!”

      “儿臣!……儿臣不知母妃说些什么!”

      眼见他顷刻血红的双眼和其中静静烧灼的冷焰,淑妃抚了抚他颊上清晰的五指痕印,低下头,靠近前,用只得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太子为人,一旦事发必然斩草除根,却不用你亲自动手扫除痕迹……但知子莫若母,我看出了痕迹,你道我不会向皇帝告发你吗?”

      “母妃请便,儿臣认错!”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真叫人生厌!

      淑妃几克制不住要掐上他的脖颈,深深吸气,方才抚平了他襟口一丝褶皱。

      “皇儿,你认什么错,你无错啊!——来人,还不行刑!我的话如今都无人听了吗?!”

      “母后!”容齐双膝跪于粗粝的地面之上,“儿臣已认错,还请母后开恩!”

      “既然错了,就要认罚,这些宫人错了,自然也需要认罚。你,爱跪便跪吧!”

      嘭!

      第一下打到身上,忆如双耳嗡鸣,五脏六腑都被这一声巨响震得翻了个个儿。随后才是火烧火燎的疼,疼得她憋红脸,连吸气都忘了。

      还未等她想起怎么吸气,第二杖又落了下来。

      忆如咬紧口中的麻核,满口腥气,听到一旁报数的人念道“十六、十七”的时候,已经神识模糊,眼前红腻腻的一片。

      “……你这个人,果然运气差的不成。”

      实在是疼啊!

      她听到有人说话,耐不住一口“哼哧”咬住了眼前的物事,就怕不要着东西,她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才能扛过那般的疼。

      “哎哟,我的殿下啊!哪个贱人竟然敢伤了您的贵体!”

      荀公公见六皇子衣袖沾血,面如金纸摇摇晃晃地回到帐中,赶紧上前恭敬将人扶到床畔坐下。

      小心翼翼挽起皇子的衣袖,下面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当即叫他吓褪了脸上的颜色。

      “小荀子,我学到一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荀公公蓦然眼前一红,眨了眨眼,立刻尖叫起来。

      “来人啊!殿下咯血了!快叫御医啊——”

      ****纪念应该是第四十五条出现的分隔线****

      “嗳?竟然醒了?”

      忆如□□一声,只动弹了一下,立刻痛的冷汗眼泪齐齐淌出来。

      她醒来时趴在一个草铺上,明亮的阳光从破损的窗纸里射进来,照出的光线里许多细小的尘埃漂浮,甚至反着光的闪烁。

      她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微微侧过头,见到过来的人穿着一件洗到没了颜色的粗布裙子。

      “你还真命大,烧的那样厉害,还当你挺不过去了,谁道你又好了。果真贱命一条,连阎王都不要。”

      忆如不知道这说话粗声粗气的女人是谁,干到冒烟的嗓子饮到水,当即急忙忙地喝了起来。

      “别急,你如今的事儿都急不来。”待那女人仔细喂了她半盏水,方才又接着说道:“我姓陈,这里的人都叫我陈妈妈。”

      “你身上擦的棒疮药费了我二两三钱银子,我便抹个零算你三两。这钱得从你以后的月俸里扣,知道不?”

      三两银子……忆如突然扑簌簌眼泪珠子哗啦啦涌出来。

      我攒的银子、赏赐……原来还背着年底拿去置办点年货和师傅热热闹闹过个年,如今、如今……想也知道,她都被发配来了,怎么还可能带上细软。

      陈妈妈看她哭相,嘿嘿怪笑一声,“哭什么?哭坏了再要治病,你可要更多还我银子!赶紧养好干活!早点干活,早点还钱!”

      忆如吸了吸鼻子,她如今连动弹一下都吃劲的很,只得点下头算做听到。

      “陈妈妈,你见没见过一个叫阮莫的?”

      陈妈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糟了,莫不是打坏了脑子?你不就是阮莫吗?”

      忆如赫然瞪大眼,待到她能动弹立刻打了盆水,望着水中蜡黄黄消瘦的脸,又转头问了陈妈妈一句。

      “陈妈妈,我叫什么?”

      “果真打坏了,你不叫阮莫叫什么?!”

      陈妈妈见她能动弹,立刻扭住她的耳朵,将她从草铺上提起。

      “浣衣巷不养闲人,既然能动了,赶紧给我干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在线傅鸢,教做人~~
    其实设定里他是发现了一种可以种在盐碱地里的草,所以就派人大肆在山谷附近撒草种,然后白鹿半散养,而且动物都会喜欢吃有盐分的东西,所以白鹿吸盐过量,在围猎的时候毒发兴奋,兴奋后就死了。
    太子肯定不能让人知道他特意饲养了白鹿,所以一出事就杀了饲养白鹿的人,而企鹅料定他的性格根本不准备出手收拾残局……啊……解释一堆……就是因为完全不知道怎么把企鹅的手段在文章里轻描淡写的插入进去,就很隐晦了写了句傅鸢教他做人用了一样的手法,给自己的宠物猫吃盐吃死,然后发作膳房的人用来告诉他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的错,宫斗废物点心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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