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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 131 章 ...

  •   月明星稀,浪声涛涛。

      远处岸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倒映在水中,分不清其中的倒影属于天上的星星还是巡逻士兵手中的火把。

      悉悉索索的鬼魅之声被潮汐涌动的水流声遮盖住,海浪冲刷船身的微微颠簸也遮蔽了异常的动静。

      白日里烈火炙烤,晚上冷风裹挟一股冷峻的寒风而至,交错之地竟促使海面上浮起一层稀薄的雾气、又似缥缈的烟,在海面上缠绵悱恻,流连不去,一层叠一层,竟慢慢地浓稠起来。

      滋溜——甲板泼了油,悄悄爬上甲板的老鼠脚底打滑,瞬间露了行迹。

      “老鼠来了。”

      剑客横过一眼,瞥向一旁蓄势待发与他一同狩猎的李念,眼中充满讥诮。

      “你猜的倒准,可见和鼠类同类相吸。”

      李念摩挲着自己爱刀的刀鞘,勾唇露出假笑。

      “我属猫,所以极擅玩弄鼠类!”

      一个女人身上竟夹带如此凶狠冷凝的杀气,倒叫剑客高看一眼,扫向她的打量目光很有几分玩味。

      江湖侠女舞刀弄枪,有性烈如火,有寒似冰雪,一个个犹如各色怒放的玫瑰,娇艳欲滴并且带刺扎人,远观近看都赏心悦目。而她,是在大漠的孤狼,凶狠狡诈。

      “退远点,别拖我后腿。”

      拇指抚过刀镡,李念后退几步,倏然如出鞘长箭跃向半空,半晌,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如今伸手不见五指,瞎与不瞎有何区别。”

      黑暗中,只听闻刀刃入肉的沉闷声响,短促的尖叫很快悄无声息,随后便开始此起彼伏的嘈杂起来。

      “甲板上泼了猛火油,谁敢点火!”

      李念高声叱喝,几刀挥砍,刀刀入肉,眼见船上仍无火光亮起,略带得意,哼笑一声。

      她如今耍的就是阳谋——看这班水鬼今遭认不认栽撤退。

      不认栽也好,船上的众护卫早已换上钉鞋,即便不杀敌,逃跑无碍,待她杀个过瘾,便可以烟花为信,令连江军前来围剿不迟。

      “锵——”

      烁烁银光瞬间如电闪过,所过处连叫声都不及发出,这便是福王麾下第一快剑的剑——啧,比她掂量的更快一厘,失算。

      李念抬袖抹去脸上溅到的血渍,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鼻息渐渐粗重,倒是起手之间更快了几分。

      咻——

      比预定时机更早冲上半空的烟花明亮地炸裂,李念眼前一亮,骤然蹙起双眉。

      虽被惊了一跳,往前挥砍的刀不停,一刀直入胸腔,随后乘着这帮被砍懵的乌合之众没将她包围,飞身踏上匪徒身上,借力翻上楼船第二层。

      被她踏足,叫鞋底的钉子扎入肉中的匪徒倒在地上,不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时又将人震慑住。

      不仅烟花放早了,在一瞬的光亮后,船尾突然煊煊赫赫烧起红光——连点火也点早了!

      可恶,船上有内应!

      李念脑子急转,连江军内有资历深厚的司舵手,白日里已根据风向及历年纪录推测出水流转向,且熟悉海上各岛屿方位,订下了计划,会在深坞、丘旦、寨尾三地埋伏下海船,一旦福王的船驶过川石一带,便会点燃烟火,放火烧船,来一出瓮中捉鳖。

      提前点燃信号,放火烧船,埋伏三地的连江军不及接应……不,这等计划不可能出自轸水楼,岂不是一时俱焚的自毁招式!船上有第三方的人!

      她眼前浮现固王世子,随后又摇头否决——他也在船上,绝没有将自己置于险地的道理。

      “如何?船已经开始烧了。浇了猛火油,很快会焚毁。”

      “还能怎么办?”她抬袖捂住口鼻,闷闷地开口,“下船舱,先把福王和世子送走。虽然提前点火,但连江军已经在来的路上,多置换几个侍卫,换成船上的纤夫,尽力划船把人送去接应!”

      剑客一时有些沉默,定定的望了她一眼,“被留下的人必死无疑。”

      此时也顾不得了!

      “把水性好的留下!是死是活看天命!”

      若要逃出海面上剩余水匪的包围和残余浮在海面上的残油火烧,必定要靠船上经验深厚的纤夫!

      船腹中早已放着两艘舢板,只要打开暗门就可顺势滑出,只是暗门一开,海船立时进水,过不了多久便要沉没。

      舢板不大,点齐人全坐满不过一艘坐十人,被赶下船的护卫顷刻哭爹喊娘要扒住船。

      烦躁至极的剑客一剑封喉,杀了一人,见所有人突然静若寒蝉,悠悠道:“连江军已出发,你们不如省点力气游过去,否则我现下便赏你们一个清净!”

      所有人都不傻,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披着石棉织就的斗篷辟火的宋纯钧抽抽鼻子,从燃烧的焦烟味儿里嗅到了其他的味道。

      “……快一点!”他握紧坐在身侧的李念的衣袖,紧张的咬紧唇,“有潮气,海上多风雨!若起了风浪,这两艘船撑不住!”

      另一艘船上剑客听到此言,立刻出声命令,“再划快点儿!”言罢,手中宝剑出鞘半寸,闪烁威吓人的光亮。

      船工刚刚才见面前的阎王修罗杀人,立时打了个寒战,马上使出吃奶的力气翻动船桨。

      路上遇到从船上跳入水中的残匪,自然叫剑客和李念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直接变作浮尸一具。

      他二人身上的血腥气直冲的宋纯钧面色发白,却咬紧下唇不敢吱声。

      至于福王——早叫人点了穴五花大绑绑在船上,以免拖人后腿。如今他瞪圆双目,满面铁青,苦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鼓鼓着眼睛心中恶咒不断。

      该说不愧皇亲贵胄吗?一张嘴开了光,不过几息,海上浪涛变急,风声呼啸略过,厚重的乌云盖住星月,带来隆隆雷声。

      “下、下雨起风了!这船太小,根本遭不住啊!”

      船工眼眶一红,惊惧至极。

      “快划!”剑客眺目远望乌云,面色沉沉,“不划是死,划了说不准能碰见接应的海船。”

      李念紧了紧世子的手,低声吩咐,“若生了意外,我会把你抛到福王船上。”

      宋纯钧抿唇强露出笑脸,忍不住回嘴:“谁知道哪艘船更安全……”

      李念眼珠那张没遮没拦的嘴,恨不得手边如果有针线定考校一番自己烂到家的针线活把嘴给他缝上!

      世间事历来好的不灵坏的灵,越什么不想来越来得快!

      黑暗中,天上星月全无,船工无法分辨方向,只得无从苍蝇一般顺着一个方向使劲儿。

      渐渐的,并行的两船被海浪冲开,明明下令靠拢,反而越加离得远了。

      天上飘下雨丝,密密的扑在脸上,瞬间让人睁不开眼。

      李念眯起眼,不断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渍,下一刻又被打湿了,一时狼狈的很。

      头上一沉,宋纯钧拉住自己斗篷的一角,与她牢牢靠在一处,揽住她的肩膀,“快一道躲躲。”

      “前头有船!”

      船工抹了把脸,眯起眼,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

      远处浮现一点如豆光芒,在海上飘摇不断,立刻叫船工们一下喜上心头——有船!有救了!

      李念本心头一喜,随之掐算了时间,突然掀开斗篷,大声问道:“有谁能辩出此地处何方?”

      船工们你看我我看你,只有其中一个看着最精瘦年轻的歪过脖子,吱唔回道:“出大船的时候刮得风往西北向,估摸是往蓬岐岛方向……”

      船工一噎,马上颤颤地补充道,“其他地方还好,但若飘到二门礁附近,那里礁石遍布,险峻非常!舢板轻便,吃水不深,原该是不怕的,但风浪急,难以控制船身,禁不得撞!”

      “划船仔细点儿!朝那边划!”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道理于海上也是相通的。

      眼见灯火越来越亮,越来越大,船工身上便生了无限的精力,更卖力划桨。

      温暖的手掌再度握住她湿腻腻冷冰冰的手,叫她斜眼里一横,却见他面露微笑,笃定地很。

      “……你不怕?”

      “几次你在我身边,我都转危为安,说不准你是我的福星。”

      那你定是我的灾星!每次遇见都没好事儿!

      若此前都顺风顺水,待靠近那艘海船,已能隐隐看到轮廓时,风向又骤然一转,将船吹开去。

      “控、控不住了!”

      不止!李念侧耳一听,“啵”的一声,她拔出佩刀用力扎下——船工只看到她一刀扎穿船底,黑暗里瞧不见漫进船中的海水中混入一股股血水。

      疯魔了!这个人疯魔了!

      惊慌瞬时一传二二传三,越发叫人忌惮的是李念抽出刀来指向其中一人。

      “我注意你很久了……谁派你来的!”

      被她刀指的船工一脸惊慌,连连摇手,“小人、小人不知道大人说什么呢!”

      “看着在用劲儿划桨,却一路虚划,难道你告诉我逃命的路上你还有心思偷懒?”

      船工红黑浮着一层水锈的脸皮连连颤抖,突然诡笑一声,操起船桨朝她扑来。

      李念刀尖一递,将船桨劈做两半,随后一脚窝心踹,将人踢得凌空飞起,仿佛断线风筝般飞出十几丈,惨叫着坠入海面。

      脚下船身一颠,年轻船工绝望暗叹一声,“糟了,真是二门礁!”

      言罢,翻身入了水中,由他带头,余下的船工“噗通”“噗通”入水逃命,竟全然不顾小船上的贵人。

      没了几百斤人肉压住的船瞬间被浪头推向一侧,几欲下一瞬翻覆过去。

      李念强拉起宋纯钧,叫了一句,“跳!”

      入了礁石滩,真撞上礁石,他二人不过血肉之躯,加之风高浪急,与在刀山上翻滚而下无异。

      “等……”

      人高的浪头打下,不知人是跳下水还是被浪头拍下水,海上已经再无人际。

      ****记不清了,应该是第六十五条出现的分隔线****

      雨过天清,深蓝的穹幕上又点缀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竹帘半卷,明亮的月光照入船舱,如水流觞。

      香烟缭绕,铮铮琴音一时从刚刚银瓶乍破水浆迸的激昂转入春江花朝秋月夜的徐徐动人。

      “王爷怎么如此不听劝呢?今日已是第二夜,还有一日夜容您慢慢想清楚、想明白,都道王爷是个聪明人,想来不必涌上三天三夜便能明白其中道理。”

      坐在主位上的青衫少年调不高,声儿清朗,仿佛一个邻家普通的少年读书人,温和一笑,面颊上露出连个酒窝窝,更像
      了。

      手脚俱被绑住的福王汗出如浆,面皮紫涨,仿佛一个快涨破的发面馒头,恨恨瞪着剑客。

      到底有几年主仆之仪,剑客咳嗽一声,揉了揉鼻翼。

      “你惹上了一个招惹不得的人物,我不想死。”

      少年满意地颔首点头,端茶一敬,“素知快剑流云在寻找一柄合心意的好剑,我家楼主特命人备了一把,不知在您眼中可否与青冥宝剑相媲美。”

      侍女端上剑匣一具,一柄长约七尺六分的宝剑静卧其中。

      剑客只一眼就被吸住了全部视线,不禁喃喃道:“好剑!”

      “此剑名松隐,乃大师奉啸所铸。”

      但见剑客看得眼都不眨了,少年得意一笑,转眸重新打量福王,直让他身上连连肉颤,牙关喀喀发响。

      “你们既然查到那尊白玉观音,就该知道我早就上乘赠予太后娘娘!我再怎么也变不出第二尊啊!”

      福王一迭声叫苦,鼓鼓的双眼潺潺流下两道泪,委屈大了。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那尊观音太后不是还您了吗?若非确定此事为真,我等也不会向王爷开口了。”

      弹琴的琴姬见他死不认账,不耐烦地转手一拨琴弦,冷清清道:“明公子,王爷蜜罐里出来的人物,恐怕没见过民间疾苦,断他一手一脚,叫他知道我等很认真,也助他早点想清楚。”

      少年连连颔首,笑眯眯地望向福王,“也对,要让王爷见识一下我等精湛的手艺——放心,说短一截决不会多,手法利落得很!”

      还没等福王涕泪横流,张口求饶,珠帘被拨开,一个青衣的丫鬟福身行礼,喜滋滋地道:“明公子,人捞上来了。”

      少年听到消息,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笑眯眯朝福王与剑客抱拳揖礼,连声道歉,“贵客临门,鄙人要前去接待去了,咱们等会儿聊、等会儿聊……”

      说罢理了理衣襟,理好冠帽,匆匆朝外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原创章节都是自己构思的,而且写大纲什么的不适合自己,往往就只记梗,所以写特别慢,今年工作还忙……所以谢谢大家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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