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6、第 126 章 ...
-
反正他这对招子没用，干脆挖了吧！
“啊——”
正在脑内将面前之人大卸八块的李念直到盛满药汁的汤匙戳到鼻子，才将将回过神，皱着眉满脸嫌弃地撇过头。
“卑职自己来！”
说罢，忍着全身肌肉的酸痛抢过药碗，在“小心烫”的惊呼中咕嘟咕嘟用尽全力咽下苦药，捂着嘴将药碗放回世子手上。
喝个药还用汤匙，娘唧唧的——不过，这他娘的苦啊！
她作势干呕了几下，又锤着胸口伸长手试图够到桌上的茶壶……娘啊，这一股苦辣咸涩的味儿是放了一斤的黄连搀朱砂炒吗？
“你是不是想喝水？我来、我来……”
“住手！”
砰！
李念昏头昏脑地捂着撞红的额头，浑身打了个抖，无奈道：“世子——卑职真没练过金钟罩。”
说罢将半湿的被子又往上卷了卷，若非房内有生人叫她如芒在背，她早该倒回床上睡她个三天两夜。
全然不会照顾人的世子殿下委委屈屈地摸索半天放下茶壶，双手扭成一团矗立房内不知所措。
李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除了裹伤纱布不着寸缕的身子，紧了紧湿被子，心里发堵，十分虚假、满面狰狞地温和劝说：“世子堂堂千金之躯，卑职贱如蒲柳，消受不起，实在消受不起！”
再伺候下去，她没死邪魔外道手上，快克死在他脚下啦！
这死法非贻笑千年不可！
“李校尉接连两次救我性命，我也不知如何回报救命之恩。”宋纯钧眼眶微红，满面茫然，挥拳砸到桌上，“可惜我目盲，连照顾人都……”
我滴个娘啊！这是逼着我往上首呈奏章请罪吗？
李念额头青筋砰砰直跳，只觉胸口越发堵得慌。
算了算了，命重要！
她强颜欢笑，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唯恐重一点都能把这个弱鸡的跟糖纸般脆薄的世子给吓到，“……还求世子给我一身衣裳，卑职躺的全身都硬了，需下床走走。”
“可是，你的衣服……”宋纯钧满面无辜，眨巴眨巴那双黑的发亮的双眼，直把李念的心都给吊起来了。
“订的衣服还未送来，且再委屈李校尉两天。”
“我包袱内的衣服呢？！”
“扔了。”金娃娃世子极为从容自然地道：“李校尉包袱里的衣服穿太久，料子也差。而且你毕竟是个女儿身，整日男装出入未免不妥！”
李念倒抽一口凉气，心口更堵了，又堵又刺——那可都是钱哪！！
“你……”
冷静、冷静——钱袋子无错，有错也是无错！
李念气的全身发抖，咬紧牙关，稳住连连发颤的声音，言不由衷地谢恩，“多谢世子抬、爱！卑职尚公务在身，还是给我先随便备一身男装便宜行事为上。”
“两身衣裳，不足挂齿。”世子双耳一红，笑容里掺了两三分小意羞涩，“李校尉本次陪我去拜访福王伯父，可与我一同坐马车。”
言下之意，是打定主意让她换回女装。
不是，你一个瞎子，我穿男装、女装你又看不见，你折腾啥呢！
仿佛突然听见她心底的不满，世子贸然问道：“李校尉明明是个女儿身，为何很羞耻自己身份？我记得六扇门有女捕快。”
“六扇门有女捕快，但六扇门不容女捕快。”
六扇门挂名女捕快之人通通留职女监，做到头做到死，也不过升任女监的牢头，所以她人称一句“李校尉”而非“李捕头”。
不甘吗？有那么两三分吧，毕竟一介女流，再往下走也快走到头了，哪怕整天叫嚣着不比男儿差，甚至比普通兵丁更拼命，但她的性别变不了，也逆不了压在女人头上的天。
头上一沉，李念双眼往上一吊，一生坦途平安无忧的固王世子抚着她发顶，一迭声地安慰道：“李校尉非常优秀，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六扇门人。”
噗通——噗通——
“什么声音？”
李念打了个激灵，双手捂住胸口，支支吾吾地道：“哎呀，药效上来了，有点……有点厉害！”
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厉害！——乖乖，你瞎想什么鬼呢！
“药效？”宋纯钧低头嗅闻了药碗内残余的药味，皱起浓眉，“全是清热解毒的药材，你……怎么好像发烫了？”
李念往后一躲，含含糊糊地辩道：“确实是药效……我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喝了药自然就开始发烫……没事儿，让我躺一会儿就行。”
待房间里只剩一个人，她方始从被窝里露出个洞，把脑袋探出来，狠狠砸到床板上。
“李念啊李念，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固王世子是什么人物？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不就是个荣享高官厚禄的瞎子么？
“他！皇室宗族，下一任宗正！……而且他才十七岁，你呢？你都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老姑婆了！”
心脏缩得疼，哎呀呀，有点挤得慌、挤得疼。
****记不清了，应该是第六十二条出现的分隔线****
“驾！驾！”
马蹄溅沙扬尘，马队过处泛起一团灰黄的尘舞。
眼见快被追上，年方十二正是最血气方刚的李念弯腰搭箭，翻转过腰身，朝身后射去。
“李丫头！你敢！！”
她舌头一吐，箭头调转半周，朝天上射去，却吓得后面紧追的年轻骑士伏低身，大声咒骂“疯丫头”！待重新听起身，那丫头早已跑远，只遥遥传来一句，“那只鸽子给你炖汤补身子！”
话音刚落，噗噜噜天上掉下一只鸽子，直入怀中，气得青年扬起马鞭，“李念！你耍诈！！”
马场看台上摇扇的陆家千金朝一旁的夫人取笑道：“李念那丫头，这般粗野，将来谁肯娶她。”
陆青眉与父亲义女李念惯来不睦，一方嫌弃那人不懂礼教，粗野蛮横，一方嫌弃大家小姐矫揉造作，没得扭捏没劲儿。
两方从李念入府一直互相甩脸甩到一十五岁，那一年，陆青眉出嫁，也是那一年，漠北城破，北地蛮夷烧杀抢掠，将城烧了，也将大家的家毁了。
大军开拔前线，城中全是老弱妇孺，没曾想这队蛮夷怎会驱着马，如狼群扑入羊圈，城中尽成火海。
美貌的官家女眷宛如被追猎的兔子，被骑兵抢起丢入囚车，剩余女子用麻绳拴着手脚，如同家畜一般拴在囚车后被这批畜生一气拉走。
其中没有男孩儿，哪怕是男婴都不曾见，蛮夷刀下不留男，小小的裹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他们如同叼羊中的羊崽儿一样在空中抛飞来去，直到悄无声息为止才被如垃圾般丢于一旁。
她仗着武艺抢来快马，拼着身中两箭赶到前线去通报，但还是回来晚了。
她娘亲死在那场灾祸中，连尸身都没找到，躲在柴垛中躲过一劫的刑姨娘抚着空棺一具哭得声嘶力竭，瘫在地上起不来。
而娇嫩的仿佛刚绽开的花朵一般的陆青眉在这场灾祸中被马蹄零落碾成泥——她的夫婿为了自己逃命，将她留在了肆虐的城中，全不见一点夫妻恩义。
此时漠北战场已惨烈的如同修罗地狱，便是陆青眉的亲父都夜夜不知明日是否还有睁眼的时机，又哪里抽得出时间料理自己顷刻间化作残垣破壁的家。
花谢花开，死去的人变作了黄土，上面又长出了草，回到旧址甚至连葬在哪儿都记不起了。
陆青眉这等女眷的生死仿佛一滴落在湖中的露珠，溅不起一点浪花。
陆家除了她，还有别的女孩儿，连抛弃她将她置于死地的丈夫都又娶了娇妻美妾，只待陆将军高升后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怀念了一番陆青眉的死。
她明明与陆青眉不睦，那时候却捏紧了刀把，只想一刀砍下他的头祭奠亡者。
“义父，让我杀了他！”
“他乃襄阳伯之子，我吃罪不起。”
难道青眉白死了吗？
义父皱眉，按住了她已经顶出的刀把，“青眉既然已经嫁了他，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件事，我记下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讨厌这句话，这句话像魔咒，压了她娘一辈子，又毁了陆青眉的命。
“你又不是个男的，早晚还是得走这条路。”
我不，我就不！
铁马冰河入梦来，缠绵病中惊坐起——
昏头昏脑梦了好多往事的李念捂着闷痛昏沉的脑袋跌跌撞撞地翻身下了床。
随后，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胸口，舒了口气——小鹿，终于不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其实我想深刻描画下恐婚症的女主经历和心态，但是……感觉描述太多也太水了，干脆就简略的浓缩在半章里，走意识流，然后我觉得自己意识流了，梦游的时候写得那种感觉，随便啦，就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