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7、第 117 章 ...

  •   “我、我的画儿!我的画儿啊!!”

      士子赵珅的惨叫声划破了永安坊的平静,京城蒙蒙亮的天空开始散出穹光。

      “什么习惯,天没亮一个人跑画斋里画画?”王乙安挥了挥手,哎呀了一声,“怎么灰这么多!”

      “区区失窃小案,报顺天府即可,怎么递到六扇门!”

      “士子赵珅除失窃一幅画外,剩余画作全部被焚毁……当心,地上都是灰烬,说不准有什么线索。”

      “失窃的那幅画什么来头。”李念上下扫视乌糟糟的内室,踢开一截断木,“别当心了,有什么线索也早就被水龙局毁了。”

      陈顺平翻开卷宗,仔细看过后立刻苦笑一声,“赵珅失窃的乃是一幅仿作——受固王世子之邀,为他临摹一幅前朝沈文渊先生所画《牡丹亭》的仿作。虽为仿作,但赵珅为此呕心沥血,甚至创新了所用颜料、画法,结果在交画前一日出事了。”

      《牡丹亭》原作早已不知所踪,如今市面上流传的最广最出名的乃是本朝文晋先生及卢培生画师的摹本——临摹之作的仿作,有意思。

      画斋主人赵珅抱着满怀残损的画轴默默垂泪,老实说一个肥头大耳的书生如此作态……有点不堪入目。

      苦主留一头金钱鼠尾,唇上留了一络山羊髭,面带麻子,见着六扇门的捕快也爱答不理,翘着兰花指哭他被焚毁及下落不明的画。

      问什么都是一韵三叹的唉、啊、哦,王乙安揉揉耳朵,朝上官耸耸肩,没辙儿了。

      “那就走吧。”

      问不出什么还耗在这儿,当自己很闲吗?

      “李校尉,我和顺平接这案子就算了,您怎么也降尊屈贵跑来啦?”

      “还能有什么呗。今天刑姨娘又上衙门哭了一顿吧。”

      若说李念李校尉生平最大的软肋,非刑姨娘莫属,偏偏刑姨娘成日里最想的便是李校尉赶紧辞官回家,招个赘婿相夫教子传承李家香火。

      王乙安与陈顺平互相挤眼睛,又悄悄觑了眼打马在前的李校尉——蜜色的肌肤全是日晒雨淋给祸祸的,而时人以白为美,连男子出门都时兴面上敷一层铅粉,所以即便李校尉眉目精细,英姿飒爽,光这一身皮子就足叫媒婆将她身价贬了又贬。

      “呿——”

      何止哭了一顿,姨娘今日越发戏瘾足了,拎来的食盒里没放饭菜,放了一捆麻绳,几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嫌弃这刀口舔血的活计耽误她家小姐的姻缘。

      她被闹得当真头大了三分,只得一把抢过麻绳悬梁上先姨娘一步跨上板凳,将人吓住不提,再三许诺近日不会出京公差,方才换来她心满意足的一声“嗳”,扭搭扭搭先回府招待媒婆去了。

      这些事自她年满十六每过段时日就演上一回,随年纪渐大,从撒泼打滚闹到上吊寻死,从三不五时变作隔三差五,连六扇门里看这一出也从人人惊吓劝慰变作狗都不理。

      香风袭来,王乙安和陈顺平抽抽着眼皮看到楼上落下一只香囊直入校尉怀中,抬起头,不知哪家的小姐举着纨扇半掩住面,羞答答地朝楼下望。

      若李校尉换个性别,这身黄皮都不是问题,前仆后继的小姑娘要入怀,顺便三妻四妾八美之名额恐怕都挤不下一腔相思泪的闺阁少女。

      可惜啦……可惜咱哥俩正当英年,怎就见不着这等的美事儿!

      芷兰居斜对面的茶楼上,李念一腿跨在窗台上,手中一把干果,心不在焉地剥着果壳。

      “天将亮,连朝会都没散,芷兰居已经聚了许多人。”她扫了眼后院中停放的车架,全都非富即贵,当即心中已有几分揣测。

      “问到了。”王乙安噔噔噔跑上二楼,一口喝干了桌上的凉茶,喘过气,“芷兰居今遭有一批珍玩拍卖,其中多数乃是珍奇的花木,因此才将时间定在早上。”

      “当真富贵闲人。”

      为了些奇珍异草起个大早,也亏这些公子小姐们能爬起来。

      掌中的核桃咯吱裂成四瓣,李念勾唇一笑,挥手将自己的令牌抛出去。

      “调五十个兄弟过来,今日我也凑个热闹!”

      “这!这……李校尉,兹事体大,三思啊!”

      光里面一位固王世子,便是六扇门指挥使亲临恐怕都吃罪不起呀!

      李念不管,她双手抱胸,大马金刀地坐着,双眼似有深意,又似一时困意上涌发了呆,挥挥手。

      “有事我担着,叫人!”

      ……

      茶香渺渺,闻味既知乃是明前采摘的嫩芽所制春茶,好茶。

      点心一共咸甜四味,地道的南方口味,热腾腾,入口适中,很配茶水,好点心。

      宋纯钧双耳一动,微微偏过头。

      “隔壁是谁?”

      “保和殿学士府上的二小姐。”

      得到答复,他的注意力又回到面前的茶和点心上,心下则默默生疑——保和殿学士之女身上的脂粉味,为何如此……风尘?

      “……此乃出自西域的曼陀罗花,其中红色花种最为稀少,培育十年以上才可开花,第一年花色最艳,其后再开花色转淡。因此若要常见这等红色,只有第一年花开时结出的花种培植出才可。”

      固王世子正了正坐姿,面上跃跃欲试,一双漆黑的眸子此时黑得发亮。

      随司仪话落,轻轻揭下花上的罩子,耳畔听到露珠从花间滴落之声,随后冒出的花香浸润过空气,将之前的茶香、点心香气甚至隔壁女子浓重的脂粉香气都沉沉压了下去。

      这香味,比之前所有闻过的花香都清奇馨甜,但多闻几口,喉头一窒,竟觉得鼻息之间隐隐出现了铁锈般的腥味儿。

      宋纯钧因双目不便,五感比之常人敏锐,此时已觉得有些不适,摆摆手叫宦官掀开竹帘。

      风吹过处搅散了异常的浓香,又恢复初时的淡淡馨甜。

      “此地一共三盆,出价五百两!”

      他刚刚张开口欲要出价,耳朵一动,只听前门传来动静,随后一道柔亮微沙的声音先声夺人。

      “十两!”

      “?!”

      李念挑挑眉,左手搁在悬挂腰间的刀柄上,拇指上的铁指环一下复一下地击在刀柄上。

      “十两金子。”

      “可、可大人也该照此间的规矩竞价啊!”

      “笑话!你是哪里来的野人!敢在此地撒野!”

      李念只做没听见,俯下身摘了一片花瓣,在指尖左右翻看,叫人拦下了唉唉叫苦的司仪,好奇之下突然放入口中啃了一口。

      红艳似血的花汁沾到唇上,弯弯的杏眼里聚起冷光,抬头望去,倒像地府里爬出的怨鬼,透着一股森森凉意。

      “六扇门御武校尉李念,还有何人要竞价?”

      “笑话!从八品的小官一个,谁给你的胆子敢扰了爷的兴致!”

      “是呀!也不撒泡尿照照,京城守门的见着我们都得点头哈腰,你一个从八品和他有什么区别吗?!”

      咻!

      清晰的两道破空声,宋纯钧侧耳听到一阵叮铃哐啷桌椅翻覆之声,还有几声低低的惨叫,满心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

      几块碎瓷片,但刚刚眨眼前还是个完整的茶碗——这些太平盛世中娇养出的少爷小姐们何曾见过这样比杂耍还稀奇,却快捷无比的一招。

      只一眼的功夫,一只茶碗在这个人手中碎成了几瓣,随后不见了踪影,但刚刚闹得最大声的人已经安静,也不敢不安静!

      冥冥中,宋纯钧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看见“他”的动作,他们也看不清,但靠着一双耳朵,他却听清了。

      听见茶碗在“他”掌中裂成几片,然后又变作了暗器将人的皮肉划开,轻飘飘的甚至没留下比破空声更响的声儿,但必定是见到血了,否则为何空气中的腥味儿更重了一丝丝,那两个心跳骤然狂跳,代替它们的主子不得不闭上的嘴,跳得惊慌失措。

      从八品御武校尉……但这满屋子,没有一个亲眷之位低于从四品。

      他兴味盎然地为自己续了一杯茶,此时心思早已没在那几盆花上。

      “十两金子,还有人出价吗?”

      高喊三声,芷兰居之前随也算静,但时有私语之声,如今当真静极生幽。

      李念无辜地一摊手,朝司仪眨眨眼。

      “哎哎哎哎哎——大人,您还没给……”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二楼,宋纯钧呼吸一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停到他隔壁。

      “你觉得自己的命值十两金子吗?”

      “……”

      “问你话呐!”

      拇指移到刀把上,轻轻推刃出鞘,明明全身都已蓄势待发,她声音里还是漫不经心的轻浮。

      说时迟那时快,隔在两个座位间的屏风突然倒了!

      一袭红衣妖娆的女子娇笑着扑到宋纯钧的位子上,一掌将他随侍的宦官打向李念。

      这一掌着实阴毒,那宦官直直撞碎了两扇屏风,仰头吐出一口血便不动了。

      轻功本非她强项,李念也并非第一次与这妖女打交道,刚刚佯装拔刀,却早已脚步一挪,待到红衣女五指扣上宋纯钧细嫩的脖子前,一把药粉已经迎头撒到她脸上。

      她避也不避,屏住一口气将人提起挡在身前,后退三步一直靠到栏杆柱子处,身前身后全部弱点全都掩住,方才又娇笑起来。

      “你个冤家,追得奴都喘不上气了……世间还从未有人追的跟你般紧呢,如今奴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吓煞了~”

      “因为我喜欢你啊!”喜欢你这只小毒黄蜂背后的千两悬赏!

      “哎唷我滴乖乖,吓煞奴家了,如今心跳的好快啊!”

      红衣女□□一声,如兰似麝的一口香气呵到世子脸上,叫他不耐地侧头想躲,却被脖上紧扣的五指压得喘不上气,白玉般的俊脸发红。

      “有没有身上发热,腿上发软,腹中发痒?”

      红衣女被她一说,立刻觉得什么都有了,狐疑地瞪她一眼,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你……!”

      李念假笑三声,“别人送我的春||药,你品品,仔细品品,算得上哪一等?告诉我,我好给那人备一份合宜的回礼。”

      红衣女瞪大眼,仿佛不敢相信,可身上渐渐麻痒的感觉又容不得她不信!

      扈三娘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梁上采花蜂,她男女不忌,污了人清白不算,必要偷人府上一件心爱贵重之物,若是死物也就罢了,主人顶多垂首顿足、痛彻心肝,但她混不吝起来,盗人性命也是有的,因此其悬赏比之江洋大盗毫不逊色。

      宋纯钧听到耳畔呼吸声渐重,也不知心中哪里来的胆,编贝般的牙齿陷入掐住他脖子的人的肉中,随后身下一空,茫茫然地听着风啸声。

      “世子!”

      一道青色的影闪到半空,将那坠下的人牢牢接住,稳稳降到地上。

      从头至尾没明白发生什么的宋纯钧只觉手下触手柔软,好奇地用力捏了捏,却听闻那道懒懒的、有点沙的嗓音闷哼一声。

      “你捏够了没?”

      “捏什么?”

      他歪过头,手中再度捏了捏,只觉触手不仅温软,而且起伏正合他的手掌,手感好的出奇。

      “我的胸。”

      ……

      啪!

      李念惊愕地捂住自己的脸,只见那小世子双眼一红,已经抽着鼻子开始吸气。

      ——艹!!世间有这样的理儿吗?我一个女的被人捏了胸,结果倒是挨了巴掌?!

      “登徒子!哪里来的登徒子!!”

      !这句不该我说吗?!

      “李校尉!人没追上!”

      王乙安跑下楼,却见李念顶着一张五指印清晰的脸庞,而雪玉精致的固王世子双手抱胸缩在地上抽抽搭搭,一副被污了清白的良家女子的哭相,一时摸不着头脑。

      “跑不远。”李念拢上被扯开了一道缝的衣襟,眼皮抽了抽,“把花搬上,回六扇门。”

      “啊?”

      啊什么啊!

      “回去!”今遭真倒了血霉!

      “你敢走!”宋纯钧压下哭意,手掌摸着四周缓缓站起来,“你、你……”

      “自然不敢。”李念使了个眼色,“把人送回固王府上……哦,对了,十两金子便让世子付了吧。”

      否则她胸前这二两肉难道被人白捏了吗?

      左右看了看,她翘起拇指比了比后院,“保和殿学士府上的小姐也一并送回去。”

      如此,今遭带了五十人的名义挤挤也就全了,若能抓到那只小黄蜂,更锦上添花。

      “站住!我叫你站住!”

      李念跨上马鞍,挖了挖耳朵,将刀重新插入腰上,打马而去。

      宋纯钧气得跳脚,偏偏无法可依,只得放声大喊,盼着清风能将他的声音送远。

      “吾乃固王世子宋纯钧,字润玉!!你给我记住!”

  • 作者有话要说:  写武侠好难啊!好难啊好难啊!!写侦探+武侠想吐血啊啊啊!!!
    我会告诉你我给大龙安排的是最终BOSS的剧本吗?
    “边境十州沃土城池,十数万平民百姓性命为聘。如何?”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