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夜里有獠牙》一杯春

4、Chapter4

　　西元2106年8月3日，08:34，帝国联邦首都，中心商城。

　　8月份正值联邦教育部规定的假期，商城一楼原本开放给大中小学生的各色书屋显得有些冷清；相比之下，大厅、电梯、过道与其他商铺里就全是出门购物和娱乐的客人。

　　虽然是工作日，但中心商城作为首都屈指可数的大型购物天堂，客流量仍然不容小觑。

　　徐幼冬领着壹号先生从商城正门进入大厅，没走几步，就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已经数不清是她出门以来第多少次叹气了。

　　原因没有别的，全在于她身后的那位惹眼的先生：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身量，不同寻常的金发和绝对英俊的容貌，这一路上不知道给他们招致了多少惊羡探究的眼光。

　　始作俑者倒是浑然不觉，仿佛被众人所瞩目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可苦了从小就是“乖孩子”的徐幼冬。

　　“乖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同龄人中，她从来都不是最出风头的那个。这一下要把定位转变过来，无疑是非常困难的。

　　为此她不惜在路边摊给壹号先生买了个口罩戴上，以求能扭转这令她略感不适的局面。

　　遗憾的是收效甚微。

　　就算遮住半张脸，也仍然无法掩盖壹号先生满身的亮色，他活像一块行走的珍稀宝石——

　　好比他们两个人刚一跨进商城大门，两旁柜台和大厅稀稀落落的人群就已经陆续地朝这里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速战速决。

　　徐幼冬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带着壹号先生直奔商城三楼的衣帽专区。

　　对于今后所要穿着的衣物，壹号先生显得并不怎么上心，他甚至连挑拣都不用，就从架子上随意地拂下来几套尺寸合适的——

　　以至于店里的导购还没来得及发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的精彩演说。

　　准备去前台结账、路过某专柜的时候，徐幼冬像猛然间看到了什么，眼神不由自主地一缩，脸颊迅速攀上淡红。

　　她小幅度地扭头瞥了身旁的先生一眼，几度欲言又止。

　　赶在壹号先生朝她投来疑问的眼神之前，她小心地踮着脚凑到了他的耳朵边，声音讷讷如蚊子：“你，你需要，换内裤吗？”一顿，又讷讷而小声地问，“你知道，什么，是内裤吗？”

　　不知道机器人先生的那个部位是不是也和正常的人类男性一样，如果研究所为了追求仿真度也把人做成那样的话……

　　徐幼冬觉得现在给她浇一盆水她都能把水蒸发成水雾了。还是耳朵能冒烟的那种。

　　壹号也似乎被她问呆住，眼眸微微睁大，表现出来的情绪再清楚不过——震惊，还有点儿羞恼。

　　两个人互相干瞪眼，沉默了将近有一分钟，徒留领路的导购站在一旁、左右转着眼珠子不明所以。

　　最后，壹号先生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一串字词：“我、知、道。”

　　……

　　尴尬的采购很快就结束。

　　回到家后徐幼冬把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往墙角一放，开好空调，犒慰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盒水果拼盘，摆上矮桌。

　　她用近乎虔诚的表情撕开了保鲜膜。

　　天知道在联邦燥热的夏季里，能在空调房中吃上新鲜的水果是怎样一种极致的享受。

　　不过身为机器人的壹号先生看起来是不能理解的，他对她的行为充满藐视，那态度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徐幼冬意识到身边还坐着这么个“人”，一时间拿叉子的手顿了顿，她思考微瞬，礼貌地对他说：“也许，机器人先生你也可以尝一尝？”

　　壹号先生意料之中地拒绝了她。

　　但这个问题就像是给徐幼冬打开了一个思想的闸口，“对了，壹号先生的身体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体内应该没有消化道，如果把食物吃进去，食物就会淤积在体内，到最后会污染材料，使零件报废。”她同情地看着他，“这真是太可惜了。”

　　承受了好一波惋惜眼神的人工智能先生心里却并不感到愉悦，事实上，他有点暴躁——

　　这个可恶的人类联想到哪里去了？

　　那副恶心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单从习性本身来看，需要进食乱七八糟的荤素食物的人类才是应该值得同情的对象，不要私自颠倒黑白！

　　手底下的皮革卒然破裂，壹号先生的两根手指深深陷进了皮革内部包裹的柔软海绵之中。

　　哦，该死。他心想，人类所制造的一切东西，无论是瓷碗、沙发还是他们自身，都脆弱得令人发指。

　　余光瞥见身旁不远处的女孩正吃水果吃得欢快、压根没有分出一点心神给他，壹号先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双指悄悄地从破裂的沙发垫中抽.出来，直到扯着布料把那破洞盖住，他才像个求得上帝宽恕的教徒一般，身体往后舒展地倚靠在沙发背上。

　　七八秒之后，他回过味儿来的身体突然狠狠地一僵。

　　不对……他为什么要像个下流的盗贼一样掩饰这些蝼蚁似的小事？

　　高贵的先生错愕片刻，很快就气愤得夹紧眉头。

　　那个人类。

　　他想——

　　那个可恶的人类一定会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