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游》vettelL

42、第 42 章

　　赵成往椅子上靠了靠，他翘着腿，悠闲的把玩着棋子，道：“他还没有死。”
　　祁恒又怔了，他显然有些不敢置信：“他既然去了无稽山，何为还活着？”
　　赵成道：“他不过是强弩之末，笼中困兽，如今被关押在云青山庄的地牢中，要他死，有何难？”
　　祁恒嘴角慢慢的上扬，他脸上忽然有了笑意：“好，很好，这个礼，实在是份大礼！”
　　祁恒心上的那颗巨石忽然变的轻飘飘的，不再让他觉得压抑，他更加相信从前替他算命的道士，那些道士说他命好，他的确命好，原以为要劳神费力才能解决的事，解决的人，现在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人替他亲自解决！好，好，实在是好！
　　既然最大的心事已经解决了，他也实在不必再担忧什么，这于温绪，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局下来，祁恒均是败局。赵成也无意再续棋局，便道：“你领着我去见见方才那位公子吧，我同他说两句话就走。”
　　祁恒道：“先生不留下来用晚饭么？”
　　赵成起身，看着门外的阶柳庭花，枝叶扶苏，道：“我看着你，实在吃不下饭。”
　　祁恒笑了笑，并不在意。
　　两人朝游廊而去，却已经不见了温绪的身影，丫鬟道温绪去了书房。两人又移步赶往书房。
　　祁恒一面走，一面道：“他叫温绪，如今患了失忆症，不过他眼下已经不太在意这些，和从前倒没什么差别。”
　　赵成缄默的听着，千言万语汇集到嘴边，却成了无奈的叹息：“失忆症……”
　　温绪已经把从万梅山带回来的棂和小泥人放置在了书房，正坐在书桌前，捧着陆颜生给他的小册子看。门前走来两道身影，那道熟悉的身影敲了敲门，温绪转头看去，正迎上了祁恒的视线。
　　祁恒身后还带着客人。
　　温绪赶紧放下小册子，站起来迎接。
　　“温绪。”祁恒领着客人走到书桌前，抬袖道：“我带你认识认识，这是无稽山云清派的赵成，赵先生。”
　　云清派？赵成？赵霍安老先生的长子……温绪心里忽然‘砰砰砰’的跳的厉害，想不到祁恒竟认识这么厉害的江湖中人。温绪赶紧从书桌里绕了出来，拱手弯腰毕恭毕敬道：“温绪见过赵先生。”
　　腰还未弯下去，赵成便上前止了礼，道：“温公子有礼了，实在不肖如此。”
　　温绪有些疑虑的看了看祁恒，他是晚辈，行此礼节实在不为过。赵成看向温绪桌案前的小册子，走过去翻了翻，又问道：“温公子好医理？”
　　温绪道：“这是一位好友所赠，他略教过我一些医理，我也不过懂些皮毛罢了，见不得人的。”
　　赵成点点头，他端详了一阵子温绪，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微笑着道：“温公子的气色还不错。”
　　温绪也微笑起来：“托了祁府的福，大家都待我极好。”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祁恒。
　　赵成也斜看了一眼祁恒，对着温绪道：“我听闻下个月你要和祁公子成亲？”
　　温绪的眼下忽然有些发红，他又看了看祁恒，祁恒正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望，温绪道：“是的。”
　　赵成道：“我常年身居无稽山，若祁恒待你不周，有半点欺负你，你就写信给我，我打断他的狗腿替你出气好不好？”
　　温绪顿时笑出了声，皓齿如贝，眼睛明亮而真挚，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他慎重的点点头：“好！”
　　赵成也很高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温绪，恳切道：“温公子，你要多加保重。”
　　温绪道：“先生不用了饭再走么？”
　　赵成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打扰了，若公子有心，不妨与祁公子一同送我出府？”
　　温绪道：“好。”
　　两人将赵成送至大门前，看着那步伐矫健的灰色衣衫逐渐在人群中远去，温绪回过头看向祁恒，发现祁恒还在注视着赵成离去的方向，温绪道：“我看赵先生亲切的很。”
　　祁恒收回视线注视着温绪，道：“嗯，亲切。”
　　一面回府，温绪一面叹道：“想不到你竟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
　　祁恒道：“想不到这么厉害的人物，如今却只给你撑腰，反倒驳了我的面子。”
　　温绪微笑着道：“是啊，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往后都不必再怕你。”
　　祁恒道：“我有什么可怕的，大白天的你又不让我吃。”
　　温绪一惊，幸好此时只有他和祁恒二人，赶忙道：“你往后说话小心些，这种话不能让旁人听的。”
　　祁恒道：“为什么旁人不能听？”
　　温绪慎重道：“别人会误以为你是酒色之徒，你身为一家之主，这样不好。”
　　“我本就是酒色之徒。”祁恒扯着嘴角玩味的笑了笑，路经前院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望着远处的，眼眸里浮着天边的那抹蓝色和几朵浮云，表情忽然有些惆怅。
　　温绪顺着祁恒的视线遥遥望去，除了一望无际的天空，却什么也没有，温绪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祁恒回过头看着温绪，道：“有一些，怎么了？”
　　温绪道：“能和我说说么？”
　　祁恒道：“眼下已经没事了，先前因我们的事急了些，既然还有这么多的准备要做，那也怪不得雲娘。”
　　温绪道：“你莫急，我又不跑，横竖是陪着你的。”
　　祁恒道：“我知道，对了，我明天让小厮去请李进，今天我们修整一番，明日请他来做客如何？”
　　温绪笑着道：“当然好，许久不见李大哥了，我也甚是想念！”
　　祁恒也微笑起来，带着温绪一同朝里屋走去，道：“那今晚你好生歇着，我就不搅扰你了，免得你明日无精打采的。”
　　温绪道：“嗯……也不碍事的。”
　　祁恒挑挑眉：“嗯？”
　　温绪看着祁恒，诚挚道：“先前在万梅山的时候，我偶尔会半夜惊醒，可只要一看到你睡在我旁边，我觉得心里很踏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天塌下来也不怕！”
　　那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明明在睡梦中还是惊涛骇浪般的形景，可睁开双眼一看到祁恒，一听着他安稳的鼻息，就觉得什么都已远去，自己的内心瞬间归于安宁，没有什么能再让他产生惧怕。
　　祁恒是他这一世最重要的人，如今，也是他这一世唯一的港湾。
　　祁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又道：“但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然说了，就不能食言。”
　　温绪点点头：“嗯，我也明白，言出必行。”
　　夜晚，月朗星疏，清风袭人。
　　温绪靸着鞋走到祁恒的卧房前，就看到祁恒靠在窗户边，还没有睡下。
　　两人隔着一扇打开的窗户，温绪道：“你还没睡下？”
　　祁恒笑盈盈的道：“我在等你，你还没来我怎么睡？”
　　温绪道：“你知道我要来？”
　　祁恒道：“是我不搅扰你，你又不曾说过不搅扰我，你当然可以来。”
　　温绪笑着道：“那你别让我站在门外了。”
　　祁恒一面走，一面道：“好好好，小祖宗，我这就开门。”
　　翌日，午错后。
　　小厮接来了西湾的绣娘，温绪和祁恒也选定了吉服的样式，祁恒量完衣服，就去了账房查账。待到给温绪量衣服的时候，温绪才注意这绣娘肚子微腆，应是有孕在身。温绪再一细看这绣娘，年纪约莫二十，虽是荆钗步裙，不施粉黛，倒也生的亲切可人，明眸善睐。
　　温绪微笑道：“小娘子，你有宝宝了？”
　　绣娘抬眼看了看温绪，又垂下眼眸继续手里的活计，道：“是的，已经五个月了。”
　　温绪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星辰在闪烁：“这是你第一个孩子么？”
　　绣娘点点头，道：“嗯。”
　　温绪道：“真好。”
　　雲娘在一旁看着，道：“温公子若喜欢孩子，往后可以和恒大爷在育婴堂领养一个。”
　　温绪点点头，道：“祁恒也喜欢小孩子，不过这事急不得。”
　　绣娘给温绪量完衣服，便准备离开了，温绪让雲娘额外又送了些温良的滋补药品给绣娘，让小厮好生送回去。
　　此时卧房里只剩下温绪，雲娘，明月三人，温绪屏退了明月，让雲娘坐下，道：“雲娘，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雲娘道：“公子但说无妨。”
　　温绪道：“你是服侍过祁老爷的，知晓祁老爷和祁恒之间的种种是非，但他终究还是祁恒的爹爹，祁恒没有请示过祁老爷便直接与我结为连理，是不是很不妥帖？”
　　雲娘道：“于常理而言，的确不稳妥，不过……老爷和恒大爷之间的事，又并非三言两语能够梳理的清，温公子，您实在不必……”雲娘看着温绪，心里那座隔阂的山瞬间被击穿一般，眼睛骤然明亮了几分！她忽然微笑着道：“这是小事，您实在不必担忧。”
　　温绪摇摇头：“这并非小事，我与祁恒都是男儿身，不能孕育子嗣的。”
　　雲娘道：“祁老爷是个很和善，明事理的人，您若见过就知道了。”
　　温绪道：“从这里到祁老爷清修的道观要多久？”
　　雲娘道：“看车马快慢，约莫三五个时辰。”
　　温绪道：“喔……来去要一天的时间。”
　　温绪想了想，不知道直接和祁恒提起这件事他会怎么想，但祁恒好像很忌讳提起这些，温绪从未听过祁恒主动提及父母之事，可祁恒给他的感觉……委实不像一个忤逆不孝的孩子……
　　忽然，一个小厮跑到门前，弓腰道：“温公子，李进李大爷来了！恒大爷请您过去。”
　　雲娘笑着对温绪道：“温公子您先过去吧，祁老爷的事，您先不必挂心。”
　　温绪木然的应下，跟着小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