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游》vettelL

41、第 41 章

　　知州周雅风上任后，为了尽量避难灵州城发生暴乱，严禁外来难民，可疑人等进入灵州城，不论出入城门，都要经过盘查，严禁携带兵器。
　　他如今被贬为知州，他能保的，也尽量保的，也只能是这座灵州城。
　　现在刚过了午错，还有几分闷热。
　　雲娘携着几个丫鬟正在大门外候着，见祁府的马车街道中缓缓而来，众人立马迎了上去。明月将近两月不见温绪，看到温绪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立马喜笑盈腮的上前扶住了他。雲娘奇道：“恒大爷和温公子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祁恒一面朝屋子里走，一面道：“出了些事，便先回来了，我先前写信给你让你备下的事如何了？”指的是和温绪成亲这件事。
　　温绪心里猛然一沉，转过头，刚好撞上了雲娘投来的视线。悄然收回视线，雲娘看向祁恒，道：“我特地去观里将爷和公子的生辰八字给先生看了看，先生道九月十四这个日子极好。”
　　祁恒的脚步骤然停下，他转过头看着雲娘，像在讥讽：“九月？还要等上将近一个月？你……”话已经到了嘴边，祁恒却硬生生的塞回了肚子里，雲娘是女人，他总不能拿女人撒气。
　　温绪顿时松懈了几分，他拉着祁恒的衣袖，道：“左右也才一个月，何况是我们提前回府，雲娘并不知情，你莫要生气。”
　　雲娘道：“还要绣娘上门给公子挑选吉服的款式，府里上下也需要装点一番，其实一月的时间反而有些局促。”
　　祁恒道：“绣娘什么时候过来？”
　　雲娘道：“我明日就差人去请她过来，那绣娘虽家住在西湾，不过手艺精湛，绣工极其了得。”
　　祁恒道：“好吧。”转头，拉起温绪的手，道：“先回房去歇息歇息，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你应该累了。”
　　温绪道：“好。”
　　二人回了卧房，喝了些茶水，祁恒便陪着温绪在他卧房里睡了会儿。温绪大概真的累了，躺在床上和祁恒不过说了三两句话，就双眼发饧，没一会儿便睡深了，祁恒躺在他身侧，也不搅扰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后。温绪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敲门，再一睁开眼睛，恍惚间就看到祁恒从他身旁起身走到了房门前。
　　“吱……”门开了。
　　雲娘踧踖的站在门前，神色有几分紧张：“恒大爷，有客来访。”
　　祁恒道：“客人？”他这前脚刚回，后脚居然就有客人来访，会不会太巧了些？
　　雲娘看了看祁恒身后，祁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温绪已经从床榻上起来了，只是刚睡醒，还有些精神不济，眼神朦胧。
　　雲娘收回视线：“您赶快去瞧瞧吧。”
　　祁恒回过头，点点头，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转身又同温绪交代了两句，让他再歇息会儿。
　　温绪揉了揉眼睛，望着祁恒，声音还有些沙哑：“嗯，你去吧。”
　　祁恒摸了摸温绪的头，逐转身离开了卧房，径直出了内院儿，朝前厅去了。
　　祁恒的预感很不好！
　　到了前厅，看到那檐下伫立的笔直的男子时，他的心好像“轰隆”一声，化作了坠向万丈深渊的车马，顿时摔的粉身碎骨。
　　赵成侧过身，看向驻于厅外的祁恒，目如刀锋：“祁公子？”
　　祁恒怔了须臾，方才抬脚进了前厅，拱手道：“赵先生。”
　　祁恒抬起的手还未放下，埋首恭顺等候着赵成说话。赵成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打量了一番祁恒，才悠悠道：“许久未见，祁公子近来可好啊？”
　　祁恒垂手道：“承蒙先生抬爱，晚辈一切无恙。”
　　赵成道：“你这个晚辈一切无恙，我这个长辈却是哪样都不好！”
　　祁恒道：“赵先生何出此言？”
　　赵成道：“我来了这么一会儿了，就一直在这个前厅站在，你既不请我进去做客，也不亲自奉茶给我，我哪里好？”
　　祁恒道：“是晚辈疏忽了，先生若不介意，不妨随我到花厅里坐坐。”
　　赵成道：“你领路吧。”
　　祁恒抬袖：“先生请。”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前厅，祁恒吩咐小厮沏一壶龙井送到花厅。
　　途经游廊，廊下的夏荷已开到极致，在幽幽荷叶中擎擎而立，四散的浮萍下，是一簇簇的锦鲤，它们色彩艳丽，在翠绿的湖水中宛若绮罗，蹁跹游离。
　　盈盈一水相隔的游廊下，赵成看到一位身着月色衣衫，仪态端庄的少年正倚栏而望，两人碰撞在一起的视线，像是一把撬开多年前记忆宝盒的尖刀，让他已不能挪开视线！
　　温绪注视着祁恒身后浅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头上束着一个素色冠玉，个子很高，身材匀称，身姿挺拔，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强劲而有力，应是习武之人。温绪再一抬眼，正和那中年人的视线交叠在了一起，这人目光清冷，一丝不苟……温绪总觉得，这个眼神……他好像见过！
　　温绪道：“那人是谁？”
　　明月朝这温绪的方向看去了，却道：“不曾见过，也许是恒大爷从前在外面结交的朋友。”
　　温绪道：“这样啊……”
　　那人的身影已随着祁恒游移入了后院，温绪望着隐没在拱门中的浅灰色的衣衫，道：“这人运气倒不错，他要是两个时辰前来，我们怕是还在城门外。”
　　花厅。
　　两人屈膝坐在棋盘前开始下棋，可赵成手里握着棋子，看的却是那候在门前的两个小厮，他道：“让他们下去，我有话要问你。”
　　祁恒道：“不必，先生与我之间说的都是敞亮话，屏退了他们，做出一副掩人耳目的架势反倒是弄巧成拙。”
　　赵成看向祁恒，他忽然想一巴掌扇在祁恒的脸上！可念着这是别人的府邸，他只能忍。
　　他开始布棋。
　　祁恒看着赵成，道：“赵先生这些时日可还好，身子如何？”
　　赵成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祁恒苦笑：“霍老先生呢？他老人家近来好不好？”
　　赵成嘲讽道：“好？难不成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他的心是铁打的，石铸的？看到自己最疼爱，最器重的孩子惨死也毫无知觉？”
　　祁恒忽然垂着眼眸，看着棋盘，好像在专注的思量棋局。
　　赵成看不清祁恒的眼眸，却忽然记起父亲那日得知垓九被陆柒斩杀时，几欲昏厥的场景，他为人子，却不能替父分忧，他的心，何尝不痛！赵成叹了口气，哀戚道：“那个孩子已经去世这么久了，如今卧房里的陈设布置，还是和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每日照例有人打扫，有人更换床铺被褥，他那柄七星剑，父亲也一直替他好生收捡着，每每提到这孩子，父亲都是心如刀绞，可这个孩子……”他声音有些哽咽，好像已经不能再说下去。
　　祁恒宽慰道：“霍老先生年事已高，赵先生服侍左右时，多多劝慰才是。”
　　赵成道：“祁大公子这话好轻巧，不妨你去劝慰劝慰？”
　　祁恒抬眼，道：“祁府事务繁杂，待到空闲的时候，晚辈必将登临无稽山，拜访霍老先生！”
　　赵成挑挑眉：“哦？”他直勾勾的看着祁恒，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明日启程回无稽山，祁公子若不嫌弃，大可跟着我一同前去！”
　　祁恒的面上有了几分为难，赵成道：“哦，我忘了，祁大公子身娇体贵，比不得我们这些粗鄙之人，这赶了好些天的路，也是该歇息歇息了！”
　　祁恒道：“先生误会了，我是要事在身。”
　　赵成道：“何事？”
　　祁恒道：“下月……下月我要与方才站在游廊上的那位小公子成亲。”
　　赵成道：“成亲？”
　　祁恒握了握手中的棋子，道：“是的。”
　　赵成沉默了，他脑海中有很多久远的画面一闪而过，语气也随之缓和了很多：“倒也好，之后呢？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祁恒道：“我已查明杀害赵垓的真凶。”
　　赵成道：“你要替他报仇？”
　　祁恒道：“是的！”
　　赵成道：“你是不是觉得给垓九报完仇以后，你才能安心？”
　　祁恒道：“是的。”
　　赵成凝视祁恒半响，点点头，问道：“杀害赵垓的人，是不是叫梁放？”
　　取棋子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须臾，祁恒怔了，他道：“他果然去了无稽山……”
　　赵成道：“既然你下个月要成亲了，那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祁恒的血忽然开始沸腾：“梁放是不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