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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天色爽朗,春风和煦。
      这日,祁恒调了马车带着温绪前往小春山。只是小春山到了半山腰没了车道,只能步行,好在这山并不崔巍,再则那盘儿安葬的位置也里山腰不远。祁恒便让马车折返去山脚下茶肆等候,自己携了温绪前去祭奠。
      祁恒手里拿着祭奠用的酒和纸钱,领着温绪,道:“慢些走,你觉得累了就在路旁休息会儿。”
      温绪道:“不碍事,先赶路吧。”
      行了好一会儿的路,祁恒领着温绪到了一座新塚前,崭新的墓碑上却只镌刻了寥寥数字字,‘盘儿之墓’‘卒于宣统十一年三月’。
      祁恒将酒打开,一面撒,一面道:“因不知他本名,生于何地何年,便只能这样草草立碑。”
      温绪神情落寞,凝视了一阵子,道:“都是死后安息之所,也无需这么多计较了。”
      祁恒撒完了酒,递了纸钱给温绪,温绪手中握着纸钱,发了一会儿的呆,方才将纸钱一并抛洒了出去。阵阵山风吹拂,温绪昂首,几屡散乱的青丝抚上脸庞,温绪望着随风散去的钱纸,星眸微聚,心底并无哀痛之感,却觉鼻翼微酸,眼泪竟似潮涌般夺眶而出。
      祁恒愕然,赶忙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温绪方才回神,一面拭泪,一面道:“我也不知为何,竟落了泪。”
      祁恒的心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怅然道:“从前我听闻身体也是有记忆的,如今看来,这话倒不假。”
      温绪拭干泪水,点点头。
      两人不言不语的伫立在坟前,温绪看着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坟包,虽不能言语,却像是一幕幕为人时的走马灯般在眼前一晃而过,想来人生几十载,纵然生前金砖银砌,饫甘餍肥,死后也不过是一方枯骨!又有何差异?
      祁恒见温绪似有心事,便以为他还在纠结于失忆之事,便道:“别难过,回头我再寻些大夫替你瞧瞧。”
      温绪微微转过身,看着祁恒,问道:“你觉得,人活着高兴重要么?”
      祁恒点点头:“自然重要。”
      温绪道:“是呢,纵然穷奢极侈,可整日仍是闷闷不乐,又有什么意思?好似我从前什么都记得,可仍旧过得郁郁寡欢,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索性忘得一干二净,过得痛痛快快的岂不更好?”
      祁恒道:“你如今觉得开心么?”
      温绪想了想,道:“至少没有觉得不开心。”看了看盘儿的坟墓,温绪对着祁恒道:“走吧,差不多了。”
      祁恒‘嗯’了一声,两人并着肩方才朝山下走去。
      行了片刻,温绪忽然走到路旁,停下脚步俯瞰一番山下,笑着看向祁恒,道:“这山下竟然有桃花儿!”
      祁恒走到温绪身旁,见山下皆是一片灼灼桃花,幽幽碧草,岚气四溢,倒添了了几分洇润之气。温绪站在一旁,山风乍起,一袭白衣似仙袂飘飘,如圭如璋,越□□缈了起来。祁恒笑道:“往后你还是少出来为妙。”
      温绪朱唇微抿,道:“为何?”
      祁恒回道:“我一介薄地凡夫,你又是天上的仙人,若看到这些美景念起了天上的好,回了你那紫府,我如何寻你回来?”
      温绪道:“你又没有喝酒,怎么说起酒话来了?”
      祁恒看着温绪,如视珍宝。
      温绪道:“莫看了,我脸上不长桃花,快些下山吧,有些渴了,去茶肆里喝些水,坐坐也好。”
      祁恒应下。
      幸得这小春山不高,路也不陡,不多时也就到了茶肆,小厮见二人回了,赶紧让店家沏了壶茶来伺候着。祁恒饮下两杯,对温绪道:“我去方便方便。”说罢抽身离了茶肆。
      过了好些时候,温绪察觉实在不是方便的时间,正欲唤小厮去寻寻祁恒,祁恒就抱着几大枝或是含苞待放,或者已然怒放的桃花回了席间。
      温绪心跳骤然加速,想着自己并非姑娘家,祁恒实在不必大老远的跑去摘花来讨自己欢心,便道:“你好好的,摘这花儿做什么?”
      祁恒道:“我忽然嘴馋,想酿些桃花酒来喝,是不是花香熏到了你?”
      温绪嘴像是突然被寒冰封住了似的,半响,等到那冰化了,才道:“没……没,我好像……”好像有些自作多情!这话温绪实在说不出口,便不说了。
      祁恒看着温绪,道:“好像什么?”
      温绪道:“好像……水喝的太多了,喝不下了。”
      祁恒便道:“那我们回府吧。”将身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祁恒抱着桃枝站了起来。
      回了祁府,用完晚饭后温绪一回卧房,就看到那灼灼桃花插放在一个白瓷瓶里,安然的伫立在窗台下。
      温绪看着那些桃枝,赶忙问明月:“这是谁送来的?”脸上却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
      明月道:“翠儿送来的,她说是恒大爷让她摆到公子房里的,恒大爷还交代说这两天还不适宜酿桃花酒,等到适宜的时候,他再来取这些桃枝。”
      温绪笑意更浓了,在窗边坐了下来,道:“我懂了。”
      明月道:“明月却不懂了,桃花酒是女人喝的,恒大爷酿桃花酒做什么。”
      温绪笑着道:“做面子!”
      一个是谦谦公子,一个是大家之主,一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偷来的花,一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收偷来的花,好像的确不是很有面子的事。
      明月更不懂了。
      她当然不懂,她也不必懂。

      祁恒的精神面貌一直很好,不管温绪再早,再晚见到他,他总是神采奕奕,蓬勃满面,伫立在众人当中,就像颗茁壮而出挑的树,足以安心倚靠。
      起初温绪以为是自己身子还未痊愈,因此不能与祁恒相提并论,这日和明月闲聊下来才知晓,竟是祁恒从前在镖局养成的习惯,不论风吹雨打,天寒地冻,每日卯时必起练早功,从前,得空也会去镖局与镖头,镖师谙练一二,方才用早饭。
      温绪道:“看来祁公子委实好武,不愿从文,祁公子武艺可了得?”
      明月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恒大爷之所以能去押镖,一是黑龙镖局的掌柜和老爷有几分交情,二是恒大爷他不要月银,能押镖就行。”
      温绪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又望着明月道:“他竟这么喜欢走镖?”
      明月微笑着道:“我不过是个下人,是不敢随意揣测主子的喜好的事和物的,不过恒大爷喜好交友倒是众人皆知的事。”
      温绪道:“你的意思是走镖能认识很多朋友?”
      明月道:“也许是吧。”
      温绪道:“可我看着你家恒大爷,着实不像那么顽劣的人。”
      明月又道:“是祁老爷很不喜欢恒大爷跟武行的人混在一起,道恒大爷顽劣的都是老一辈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便就这么传出去了,明月也觉得恒大爷人很好,虽然不大听祁老爷的话,但他从不会拿班作势的苛待我们,也从不摆架子。”
      祁老爷在灵州有名有份的大商,又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当然不喜欢自己的独子成天跟着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鲁武夫厮混。温绪可以理解,若他是祁恒的父亲,他也一定不会乐意。
      明月忽然笑道:“说来也有趣,早些年祁老爷与雲娘商量过恒大爷的亲事,之后雲娘便托媒婆找了好些家门当户对的姑娘,可恒大爷一听是说亲事,要么就离家出走,要么就装病装疯,反正横竖他也不肯。”
      温绪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月道:“该有三四年了,如今恒大爷都二十五了,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温绪道:“那他为何不愿娶妻生子?”
      明月道:“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知道了,恒大爷是在等温公子您呀!”
      温绪勾起嘴角,又摇了摇头。
      明月知晓自己的话僭越了,转了转眼珠子见温绪柜子上摆了几本书,除了些诗词歌赋,竟还夹杂了一本名叫《武林高手录》的蓝皮小书。明月忙问道:“温公子对江湖中人感兴趣?”
      温绪道:“闲时翻来看了看,兴趣谈不上,佩服倒是有几分,都是些有些有肉的真英雄。”
      明月回道:“是呢,先前有次黑龙镖局举办比武大会,镖内镖外去了好些高手。那次祁老爷应邀去做宾客,我也随雲娘去看了一遭,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惊肉跳,刀来剑往的,好不惊险!不过好在都是点到为止,并不见血。”
      温绪笑着问道:“真的那么有趣?”
      明月道:“当然有趣!来参加的高手可多了,拔得头筹的人可以做黑龙镖局月银最高的镖头,或者直接拿走一千两银子。”明月一笑:“行走江湖的人虽大多仗义潇洒,但手头嘛……嘿嘿,紧些也是自然的事。”
      温绪道:“祁公子认识很多武林中人?”
      明月道:“大多都是镖局和武行的人,从前听恒大爷发过牢骚,说有些刀客剑客性子古怪的很,想跟他们交个朋友,见他们落魄,送他们金子银子他们不要不说,还臭骂你一顿,有些人反而请他们喝几口劣酒,就成了朋友,您说怪不怪?”
      温绪‘嗤’的笑了笑。
      明月又道:“公子您要好奇的话,让恒大爷带您去镖局看看就好了,镖局侵晨都会练早功,虽没有比武大会的格局大,但大多都是些拔尖儿的高手,过过眼瘾倒是足够了。”
      温绪道:“嗯,我再想想。”
      其实温绪也是在好奇的,武行镖行就真的让祁恒那么着迷?为了这个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管不顾了?他忽然想去看看,祁恒从前如痴如醉的镖局,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明月道:“我去给您重新沏壶茶来。”
      温绪点点头。
      明月拿着托盘,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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