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间纪行》艾草沫

3、五彩霞衣（上）

　　孔宣乃是五方神鸟鹓雏之子，世间第一只孔雀，传闻他身似黄金映火，一笼盔甲鲜明；大刀红马势峥嵘，五道光华色见。大概是因为他曾经在凡间当过元帅的关系，这种英姿飒爽的形象便牢牢刻画在了世人的心中，成为了流芳百世的一代名将。
　　狐煜翻阅着手中的典籍，里面的描述与狐煜的认识很不一样，狐煜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就跟以前狐族的阿娘讲过的一样，不过是个弱到不行的花孔雀罢了。狐煜合上了典籍，对着铜镜很仔细地将头发扎成马尾，然后带上了狐狸面具。
　　走出房门来到店里，赤羽刚好从外面回来，看样子外面是下雨了，赤羽的头发与衣服都微微的有些湿润：“煜小八，快看我买了什么回来。”赤羽笑嘻嘻地打开了抱在怀中的油纸袋，拿出肉包咬了一口。
　　狐煜走到桌前坐下，动作优雅地沏了一壶香甜的茉莉花茶，清新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间屋子，狐煜轻轻将面具转向一侧露出了精致的容颜，语气中带着一丝清冷：“赤羽，过来坐好。”
　　赤羽蹦跶着也来到桌前坐下，狐煜给赤羽倒了一杯茶，然后从赤羽递过来的纸袋里拿了一个肉包轻轻咬了一小口，赤羽偷偷注视着这人，他果然不是一般的好看。
　　赤羽咽下最后一口茶，笑着说道：“煜小八，我们的客人到了。”
　　狐煜握着茶杯的手一震，急忙要去扯头上的面具，赤羽迅速地按住他想要行动的手，笑道：“别急，喝完茶再说。”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好在狐煜的位置正好背对着门口，没有立马暴露出他的容貌，狐煜瞪着赤羽，忽然有种被捉弄了的感觉，抽回手将面具拉了下来。
　　看着狐煜的反应，赤羽笑得更欢了，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也不知赤羽跟那人讲了些什么，然后便将那人引至狐煜的身前：“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公子煜了。”
　　狐煜看着眼前的人，这人穿着一身墨色的道袍，头发挽成发髻用竹签固定在头顶，身后背着一顶有些破旧的斗笠，斗笠上还挂着些晶莹的水珠，虽然是男人打扮，但透过清秀的眉目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道姑。
　　狐煜盯着她背后的斗笠有些不悦：“客人，你想要定制五彩霞衣对吧？”
　　这个男人装扮的小道姑只一眼便知狐煜不是普通之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小道姑心中顿时就慌了，连忙向狐煜道歉：“对，对不起。”小道姑赶忙笨手笨脚地取下斗笠放在了一旁。
　　木制的地板上顿时浸湿了一片，可是这笨拙的小道姑却浑然不知地坐到了狐煜的对面。赤羽看着有点好笑，指了指地板上的斗笠，然后将它挂在了门口的指定存放处。
　　初次遇到这样的情形，小道姑难免有些紧张，低下头又开始不停的道歉了：“抱，抱歉，还请先生原谅。”
　　好在狐煜的教养很好，并没有责怪她，小道姑这才松了口气，但隐隐还是能够感觉到狐煜对自己的不喜。小道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虽然我想请先生帮我制作五彩霞衣，但是我并没有制衣的材料，也没有足够的银两。”小道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么的无礼，心中越发没了底气，“可是先生，我听说还有一种支付方式，请问可不可以”
　　小道姑还没说完，狐煜便打断了她的话：“你认为这样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煜小八，不要这样死心眼嘛。”赤羽看着小道姑冲她眨了眨眼，嘴角又堆起了笑容，“我是老板，这件事我说了算，这个委托我们接下了。”
　　“赤羽！”他没想到赤羽会如此的草率，但几十年来这样的事狐煜也见多了，他不想再跟赤羽争论，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既然是做‘五彩霞衣’，那么就有劳小师傅带我们去找孔宣了。”
　　小道姑有些心虚，看来赤羽是知道些什么的，她知道许多事瞒不住这两个人，可是有些话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师傅，喝点茶吧，你不用管那个人，他就是这么别扭，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了。”
　　看着一直心神不宁的小道姑，赤羽替她倒了一杯茶，淡淡的香气使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小道姑沉思了片刻淡淡说道：“老板，你说‘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赤羽看了一眼旁边的狐煜，目光柔和而温暖：“小师傅，一个‘情’字难倒了天下多少人，我可不敢妄下结论，不过有一点你要知道，‘情’永远都是自私的。”
　　小道姑抿了一口茶，心下思考着赤羽的话：“你说的没错‘情’永远都是自私的。”小道姑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忽而说道，“对不起，其实我并不知道孔宣的下落，还望老板可以帮我找到他。”
　　“我们这里是织铺，可不负责寻人。”狐煜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这个小道姑，他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能来到这里无一不是带着强大的执念，可是眼前的小道姑反倒不像是有什么决心的人。
　　“去问问寻师吧，他可能也有些日子没接活了。”赤羽知道狐煜的心思，这人从以前开始便心思细腻，他捏了个诀悄悄地传音到狐煜的脑中，“煜小八，相信我这件事会很有趣的。”
　　狐煜没有回答，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寻师之所以叫做“寻师”，皆因他的工作便是替人寻“物”，不管是奇珍异宝、仙人或是妖怪，只要你想找的通通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这位寻师在他父亲过世之后也开了一家小店，好巧不巧的也在这条巷子里，不过“纺间”在巷头，“觅物阁”在巷尾罢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赤羽与狐煜才得以认识这位寻师。
　　寻师可能以前有过名字，不过现在他皆以“寻师”自称，为了找寻孔宣的下落，三人一同来到了“觅物阁”。雨似乎下的大了些，风吹打着觅物阁破旧的大门，发出“啪啪”的声响，这里的门总是半掩着的，按照寻师的说法是，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偷的，何必要将门关上。进入屋内一股刺鼻的药草味迎面袭来，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炼什么丹药，小道姑咳嗽了几声捂住了鼻子。
　　这里的环境跟“纺间”形成了鲜明的落差，缭绕的烟雾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和两几块缝满补丁的坐垫，小道姑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乌漆嘛黑的大木柜。
　　“小师傅，小心点，他这里一向如此。”听到赤羽的话，有些慌张的小道姑这才安心了些。
　　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响动，一个小丫头从后院走了进来，小丫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头上还扎着一对羊角辫，使她看起来十分的可爱。小丫头看着店里的三人，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师傅还没回来，三位请先稍等一会儿吧。”
　　“小叶子，那么请问你师傅什么时候回来呢？”赤羽看着可爱的小叶子忍不住的想要捉弄她一下，正这样想着赤羽不自觉的将手放在了小丫头的头上，将羊角辫快速地扎成了丸子头。
　　“赤羽，你又在对小叶子做什么！”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满脸胡渣的大叔出现在烟雾之中，大叔的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件破旧的麻衣，显得有些邋遢。大叔一脸愤怒的表情，将手中的伞随手丢在门口，冲到两人之间把小丫头护在了身后。
　　“看来你只有在这种时候动作才会这么快。”看着寻师拼命护短的样子，赤羽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寻师与赤羽的性格有点像，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狐煜有些嫌弃这里的环境，示意赤羽快点结束离开，赤羽点点头替狐煜将坐垫擦干净然后拉着他在桌前坐下，寻师也没再跟赤羽废话，招呼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道姑在一旁等候。
　　“小叶子，去帮我把工具拿来。”听到师傅的话，小叶子乖巧地走到了那个刚刚把小道姑绊倒的大黑柜子前，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儿，然后拿着一个银色的罗盘走了回来，将手中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我们还是老规矩，报酬三七分，那么这次你们要找的是什么？”寻师摸了摸有些刺手的下巴，看着他贪婪的目光，果然这次他又快揭不开锅了。
　　“孔宣。”赤羽满脸的坏笑，他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总没什么好事。
　　“所以说这次要找的人是‘孔宣’。”话音刚落，寻师如赤羽意料之中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说的是那个鹓雏最宝贝的儿子‘孔宣’？”
　　“没错，就是他。”
　　“你们还真是会找麻烦。”寻师眉头一皱，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果断地咬破了手指，用血在罗盘上写下了“孔宣”二字。渐渐的罗盘浮现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寻师将手放在了罗盘上，感受着上面的讯息。
　　“找到了，就是这里‘凌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