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一样温柔》心非石

14、残月脸边明（1）

　　细雨蒙蒙地下着，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朦胧。
　　书声琴韵画室。
　　温书韵坐在窗前，单手托腮，看着窗玻璃上的水珠渐渐滑落，形成一条条蜿蜒的曲线，简单却富有美感。
　　古小琴悄悄走到她身后，从她的角度看了一眼玻璃窗，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说到：“书韵美人，你说你都看着这破窗户俩小时了，你再看下去它就要裂了。”
　　温书韵回过神来：“啊？乱弹琴你说什么，什么裂了？”
　　古小琴恨恨道：“我是说后天就是《慢火》的截稿日期了，你这期的漫画内容画完了没？”
　　温书韵：“去参加春日祭的前一天晚上就完工了。”
　　古小琴点点头表示欣慰：“我家书韵美人就是让人省心，从来没拖过稿。”说完发现她又盯着那窗玻璃一动不动了，不由得在心里呐喊：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其实古小琴隐约猜到应该是和寒沐有关，自从她前天晚上和寒沐提前离开后回来的第二天，整个人就一直处于云游状态，白日里鱼也不摸了，也不指点画室的妹子们了，只经常在画室某个角落看某样东西出神。
　　古小琴轻叹一声走开了。
　　关于感情这件事，古小琴认为如果书韵美人不是一定非要找她交谈，她决不毛遂自荐替书韵美人出谋划策，以免害了人家，毕竟她的单身时间也等于年龄啊。不过如果书韵美人需要她，她会无条件站在她那边，就算对方是寒沐男神。
　　这么一想，古小琴突然觉得自己好伟大啊。
　　然而一个小时后，古小琴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杯牛奶。
　　她把牛奶递过去：“书韵美人啊，这虽说已经是春天了，可气温还是有些低的，你坐在窗边这么久一定冷了吧，来，喝杯牛奶暖暖身子。”
　　温书韵接过喝了几口，暖意渐渐蔓延至全身，思绪也回转过来。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杯子往桌上轻轻一搁，淡淡开口：“说吧，又给我接了什么活？”
　　古小琴虽然有时候会乱来，但在正经事上一向靠谱，从没出现过差错，且她善于沟通交流，所以温书韵工作上的事都由她联系，也算是温书韵的半个经纪人吧。
　　果然，古小琴蹭过来讨好道：“我就说我家书韵美人最聪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是这样的，你刚刚不是说你画完稿了吗，然后我就在《慢火》编辑面前夸了你一顿，谁知道一不小心夸过头了，然后编辑大大就说‘那温老师这两天应该不忙吧，正好我有件事拜托她。’然后……”说着她偷偷看了一眼温书韵，小心翼翼地说，“然后她说她们下期有一个coser专题，其中需要一张寒沐的素描图，最好是日常照……特写……”
　　古小琴说着说着才后悔接这个稿子，于是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她又瞄了眼温书韵，没想到她说：“好吧。什么时候截稿？”语气平静得如同月色下的湖泊，无波无澜。
　　“一……一星期后。”古小琴心里直犯嘀咕：这不会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

　　温书韵打开电脑，忽的想起这还是几天前他帮她修好的。
　　那晚在长椅上他抱着她感到她的微微颤抖，以为她是因差点被撞到而害怕，便出口柔声安慰她。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却是他，害怕看到他担忧自己的眼神，害怕听到他忧心自己的话语。
　　更害怕他怀里的温度，让她一旦触碰便再也不想离开，可是她却不得不离开。
　　在她二十岁之前，她亲眼看到父母的爱，是那种深入骨髓，铭刻与心的爱情。这种爱没有甜蜜的言语，也没有浪漫的玫瑰，更没有温馨的烛光。
　　爱情它在细枝末节，于最微末之处亦可见。
　　可是爱情在天命面前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就轻易将它断绝，犹如在相爱的两人中间筑起一堵城墙，一侧为生，一侧为死。
　　她至今仍清楚记得她爸在母亲病床前那担忧焦急无助的眼神，母亲笑着说小伤不碍事，可是当晚……
　　此后的许多个夜晚，她看到她爸偷偷在卧室床前默默流泪，泪水泛着窗外的月光，很刺眼……刺得她的眼前也一片朦胧……
　　她把他一路的眼神印在心里，从幸福欢笑到惊恐担忧，再到绝望无助，最后归于沉静，可沉静背后却是一处空洞，什么都没有，只剩无尽的黑暗。
　　如果爱情注定是别离，何不从一开始就随它远去。
　　所以那晚当他最后放开她，他看着她的眼，温柔款款隐含期待，而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平静：“刚才谢谢你。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离开了，步伐平稳，毫不犹豫，一如她当初撕毁画作时的果决。
　　因为她怕一犹豫就再也回不去了。
　　鼠标划过一个个文件夹，最后停留在名为“寒沐cos绘图”的文件夹上，顿了一会儿，双击打开。
　　这是当初古小琴让她帮忙一起绘制送给他的礼物，虽然从古小琴第一次去漫展回来后就再没提起过，但她每天空闲时间还是会画几笔当作人物练习，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有二十张了。
　　她一张张浏览下去。
　　第一张，有他颀长笔直的背影；第二张，有他清澈温润的眼睛；第三张，有他淡然柔和的侧脸；第四张，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第五张，有他挺拔高耸的鼻梁……
　　他的cos照从来不露正脸，所以本子上的照片都只特写了某个部分或者干脆一片朦胧。可是他却完完整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么清晰，那么温柔，正如此时窗外云层散去时的明月。
　　她提笔，却不知该如何画出第一笔。

　　第二天，雨仍是淅淅沥沥的，给万物蒙上了一层薄薄水汽。
　　画室里，古小琴一边指导学员们绘图，一边看几眼温书韵，只是每一次她的视线转过去，看到的都是温书韵坐在窗前望着天空发呆的样子。
　　窗外有几缕风吹来，温书韵眯了眯眼，她的长发随风微微飘动，似是有发丝飘到脸上感到痒，她抬手拢了拢，举止尽显温婉。古小琴看到后在心里叹服：美人就是美人，连发呆的样子也这么楚楚动人。
　　可这整天发呆也不是办法啊……
　　最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不知该如何开导她。便捧着自己的电脑过去苦闷地说：“书韵美人，怎么办啊，我这boss怎么也打不死。”
　　温书韵闻言木木地转头，发现古小琴电脑屏幕上是月之影的游戏。
　　她忽然想起自从上次被“月”算计后，她就再没上线了，一来忙于赶稿，二来也想晾对方一阵子。
　　温书韵接过电脑，手指灵活熟练地在上面操作了几下，随即屏幕中出现一行字：战斗胜利。
　　古小琴见状：果然游戏才是书韵美人的真爱啊。然后一副哀求的模样：“书韵美人，帮我把还有几个任务也一块做了吧？”
　　温书韵以前心情不好时都是靠玩游戏舒缓心情的，她想也许这回也可以。
　　她没上自己的号，而是继续操作着古小琴的和者，这个头顶“小琴不是琴”的角色人物。
　　和者这个职业本身攻击力就不高，再加上古小琴都没怎么做装备，导致温书韵砍起怪来比自己的影羽费劲许多。于是将游戏设置成自动打怪模式，让和者砍些小怪赚经验，顺便捡点制作装备需要的材料。
　　“小琴不是琴”正在卖力地砍怪，温书韵的目光被左下角其他玩家们的对话吸引。
　　玩家A：下星期“巾帼须眉”就要开始比赛了，偏偏遇上期中考要好好复习，哪位大神帮我带几天？
　　玩家B：我是渣渣，自己的号也顾不过来。
　　玩家C：渣渣加一。
　　玩家D：什么“巾帼须眉”？
　　玩家B：就是全服女玩家进行一次比赛，听说第一名会有神秘大奖。
　　玩家E：没有男玩家？
　　玩家A：不知道，可能后面会有吧，谁知道这游戏搞什么。不过我想知道那个神秘大奖是什么？
　　玩家D：反正我觉得有“影”在其他人都没戏。
　　玩家E：那不一定，我观察好几天了，她这几天一直没上线，是不是弃了？
　　玩家F：有可能，上次她被她那个伴侣玩家“月”整得蛮惨的，都打落死魂渊底下去了。估计复活了又得从一级开始，谁特么愿意从头再来啊，换我我也不干。
　　玩家A：她活该，谁让她上次一见面就把我打趴下，大神了不起啊！
　　玩家D：哈哈哈哈，好大的怨念，你应该去死魂渊让它吸收一下。
　　……
　　温书韵想起来这个玩家A就是上次偷袭她不成反被自己的技能反弹的家伙。
　　呵，贼喊捉贼么？
　　在生活中温书韵绝对算是一个淑女，文文静静，就连讲话也不会太大声。但在游戏中却是截然相反，游戏中的她是好斗的，不服输的，砍人不眨眼的。
　　温书韵打开活动界面，找到“巾帼须眉”报名入口，点击确定。
　　0.5秒后她发现这个号是乱弹琴的啊！！！
　　她又登上自己的号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操作。刚按下确定键，就见一条消息进来，仿佛就在那等着她上线似的，月：你回来了？
　　温书韵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却发现影羽的等级没有被降至一级，而只是比原先降了一半。
　　她问：我的等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