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的异闻录[综]》紫焱

102、真相大白

　　注意到黛玉骇然并不解的神色，火缘向她使了个眼色，黛玉会意的往外走，果然火缘随后跟了出来。

　　“呼铁的胳膊是被魔鬼砍断的。”火缘向她解释道，“魔鬼伪装成过路的女客，袭击了我们。好在病叶出门经过，救了我们。”

　　其实，实际上的经过比她所解释的更加复杂。伪装成人类的魔鬼首先偷袭的是谷地，而后以谷地为人质，要挟其他几个普渡神女放下武器。危急关头是呼铁急中生智，仗着自己长得可怕，假冒魔鬼的同伙，短暂的迷惑了偷袭者，并趁其不备把谷地救了下来。可惜自己也被偷袭者重伤，丢了一条手臂。可他却并没有多少伤心的意思，反而自顾自的傻乐。

　　他对同伴们说：“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响起了椿的声音。她对我说，呼铁，你要放聪明些，学会利用自己的长相！”

　　火缘满心苦涩的回忆着呼铁当时的笑容，忽然觉得耳边的打铁声与鬼哭声肃然一静。紧接着，十倍于先前的杀意和着刀气一同从铸造庐中涌出。

　　黑夜刀成。

　　拔刀斋这才来得及用长长的手巾擦去头上、脖子上的汗珠，他望向黑夜刀，也望向了擎着黑夜刀的病叶出门，眼神里含着古怪的赞叹：“多美的刀啊！”

　　病叶出门没有在意拔刀斋狂热的目光，而是出神的看着手中宛若脱胎换骨的黑夜刀，嘴唇抿成了一条淡色的线。无尽的战栗与雀跃流淌在狭长的刀身之上，似乎随时都将脱离他的手，自行飞出大肆杀戮一番。

　　如此的飞扬，锐利，杀气凛冽，像极了初入鬼御门时的师兄弟们。彼时无论是他，还是邪空，都还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员。一群半大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卖力的练刀、修行、读书，恨不能把自己打造成鬼御门用以荡除妖鬼邪祟的利刃。而当他们果真成了鬼御门的刀，又争先恐后的想要让自己成为安倍晴明手里最锋利应手的那一把。

　　而后，病叶出门成功的脱颖而出。沐浴着师兄弟们或艳羡或妒恨的目光，他被安倍晴明引荐到了拔刀斋面前——后者初次见到自己时，眼底骤然迸发出了明亮无匹的惊艳光彩，铁锤重重扬起，砸落，溅起长鸣不绝的金铁之声。

　　“好一把戮鬼之刀！”拔刀斋喝彩道。

　　彼时的病叶出门，满怀激荡着的惟有被认可的喜悦与傲然，浑然未曾想过——再锐利无匹的刀，也有锈钝的那一日。晴明老师创立鬼御门已逾四十载，被他收入门下的门徒中最年长的也应年过五旬。他们都应是鬼御门对付妖鬼魔物的利刃，却为何自病叶出门入门以来，一位也不曾见过？

　　“整个鬼御门都是蛊盅，我们都是蛊虫，在互相吞噬中变得更强。最终吞噬的胜利者就是蛊王，出门，你知道吗？”邪空临终前倍显癫狂的声音不经意间飘过脑海，病叶出门轻轻一哂，将黑夜刀佩在了腰间。

　　他从不认为邪空会良心发现，才在临终之际给予他忠告。也不会认为邪空会因为所谓的被利用而绝望弑师、屠杀同门——无论是邪空还是他自己，都不至于天真无邪到如此地步。

　　就像他也不认为，自己与阿修罗走到如今的田地，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命运捉弄。

　　不知何时起，一场雨悄然而至。轻细的雨水如线，从檐外垂挂而下，映着远方江户城执妄不熄的燃天大火，绯红凄婉如女子含泪的眼尾。

　　湿冷的山风吹拂不定，黛玉的指尖微凉，赦生将她两手的指尖纳入掌心温着，而后看向站在檐下病叶出门：“你准备何时出发？”

　　“今晚。”病叶出门说，“在那之前，我得先泡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我们会同行。”赦生握着黛玉的手道，语气笃定，比起征求意见，更像是不容分说的宣告。

　　“我们也要一起去！”旁边的普渡神女们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当下齐声道，“椿是我们普渡神女中的一员，哪怕是阿修罗夺走得她，我们也要把她夺回来！出门，银鍠赦生，黛玉，就让我们同去吧，鸣鱼比丘尼已经替我们激发了血脉中的能量，我们有充足的自保之力！”

　　黛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得问道：“火缘，呼铁你们也认识鸣鱼老师吗？”

　　呼铁咬牙，谷地自闭似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肩，每个普渡神女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诡秘的阴郁感。连断臂都能一笑了之的呼铁、天真可爱的谷地都耷拉下了脸。而火缘几番咬紧牙关，再松开，又咬紧牙，继而又松开。

　　“她是我们的母亲大人。”她终于清晰而徐缓的开口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座漆黑的巨大城市浮现于江户城的上空，高耸的箭楼笼罩在阴惨的蓝色雾气中，无数点银色的鬼火在雾气中巡弋，仿若自亘古便凝视着芸芸众生的冷寂银河。这座城市与江户城倒悬相对，一方鬼气腾腾，生机断灭而惟余死寂；一方火光燃天，徘徊着难民凄厉的哭喊。同样的森罗地狱之相，使得这一鬼一人的两座壮美城市恍如彼此的倒影。

　　兴许，这便是病叶出门口中的对隅。黛玉心道。

　　入夜，一行人准时在佃岛的往生之桥会合，所有人都换了打扮。普渡神女们都换上了夜行衣，胸口别着一朵艳丽的红色山茶花，那是暗夜之椿的标志；赦生还是惯常的打扮，倒是黛玉换了身便于行动的墨灰色和服，色泽略显暗沉，却衬得她的眉目愈发的气韵灵动，惹得赦生一路上不住眼的看她。

　　变化最大的则是病叶出门。经过一番休整之后，他的状态已至巅峰。羽织与直垂色如黑夜，隐以细小的银色珍珠攒簇成嚣张的火焰纹样缠裹全身，受伤的右手以猩红的丝带紧紧扎住。被衣物厚重的色彩一映，他的面容愈发的凄白，眼瞳也愈发的漆黑。

　　墨黑与猩红，两种极端的暗质便如此完美的调和于病叶出门身上。令黛玉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此时应端坐于王座上的白衣虚无的阿修罗。

　　这便是对隅啊……她再度在心中叹道。

　　普渡神女们迅速的探查了周围的情况，确定并无埋伏后才道：“你们确定这里是上面那座倒悬之城的入口？”

　　赦生点头，黛玉向来是不指望他能主动和别人进行有效沟通的，当即补充道：“因为一些缘故，我们曾经落入魔鬼们所在的灵界。待到突围而出时，就落在了这座往生之桥上。而且先前安倍晴明遇袭也是在此处，这里纵然不是倒悬之城的入口，也该是灵界的入口之一。”

　　见她亦如此讲，火缘当即立定了决心：“那就不磨蹭了，我们过桥吧！”其余四人纷纷响应，见他们大有率先过桥的意思，赦生心念一动，雷狼四足发力腾空而起，抢在普渡神女之前落在桥上：“头阵交给我们。”

　　火缘狐疑的看着同坐于雷狼背上的黛玉，确定她并无异议后，才不解的收回目光：“那我们……”

　　“我负责断后。”病叶出门道。普渡神女们身手不弱，但真正擅长的其实是五人合一时的五行阴阳术，让他们向武士一样冲锋陷阵，无疑是暴殄天物。哪怕是昔日暗夜之椿里身手最好的椿，在这样的情形下很难有自保之力……

　　想到椿，他不由得心中一痛，面上却升起锐意的笑容。见普渡神女们已跟在雷狼之后上了桥，便欲举步跟上。正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

　　所有人立刻转身，只有病叶出门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声音……入耳真是难以形容的熟稔。病叶出门的心似乎沉了沉，又似乎没有。数个呼吸后，他的脸上慢慢浮起早有预料的神情。

　　这个世界是如此癫狂，生于黑暗的高阶魔鬼喜爱白色，而魔鬼的女王阿修罗更是一袭纤尘不染的霜白。而作为阳世的守护者，鬼御门的高手却是如此的钟爱黑色，无论是从前的邪空，还是如今的病叶出门，亦或是当下的安倍晴明。

　　“所以，你没有死？”赦生当即张开雷电结界将黛玉护住，冷冷道，“安倍晴明，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

　　“不不不，安倍晴明是真的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凭着好运气从魔鬼的袭击下逃出来的替身而已。”老者一张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滑不留手，“你们怎么能指望一个替身去斩妖除魔呢？我拼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不给年轻人们拖后腿的表现了，哈哈哈哈……”

　　黛玉躲在赦生身后，听了这番话，抓住他肩头衣服的时候忍不住一紧。尽管她对安倍晴明的节操从来不报多少希望，却还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无耻至此！

　　当日的往生之桥一战，已昭示着魔鬼们将有大的动作，而在这个关键时刻，身为鬼御门之主的安倍晴明却借假死而“激流勇退”，将门人与江户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甩给了早已投靠魔鬼的邪空和根本不明状况的赦生！

　　鬼御门门人被魔鬼吞噬后代替身份，她被美惨尼掳走，邪空与病叶出门同门相残，椿被一步步推向了觉醒的阿修罗……这一桩桩一件件，安倍晴明其实都看在眼里，却不愿提点分毫，又或者他本就对此乐见其成？

　　觊觎着阿修罗的力量的，未必只有美惨尼这样的魔鬼，邪空这样的野心家。又或者，自古以来的魔鬼与野心家多如过江之鲫，美惨尼与邪空从来都不是最后一个。

　　“无耻之尤！”黛玉不禁道。

　　自称替身的安倍晴明闻言好脾气的笑笑：“我是来找出门的，黛玉小姐。”

　　病叶出门终于转身看向他，脸上挂着与他相似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安倍先生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做出来的替身竟然还能冒着眼下危险的形势现身，就是为了找我……真是让我惶恐不安。”

　　安倍晴明晃晃略显肥胖的身体，笑嘻嘻的道：“没有办法啊，虽然老夫非常的不喜欢冒险，可都筹划了这么多年了，总不好在最后关头泄了气。再心虚害怕想拖延，也得站出来面对这一关啊！”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病叶出门将两只手笼进了宽大的羽织。这个动作是鬼御门门人所特有的，看似慵懒放松，实则借助衣物的遮掩，外人无法窥测到他是不是已经按上了刀柄。如此独特的戒备姿势，自然是源自于安倍晴明。

　　所以此时的安倍晴明直视着病叶出门，也是一般无二的动作，笑眯眯的道：“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