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魂》有毒

4、4.玉坠

　　李玉笑而不语，带着东西再下个借口遇上了韩景徵，这次他故技重施，用黏伙计的那股子黏劲儿缠着他，喋喋不休地称好人、善人、行行好吧。
　　韩景徵皱眉道：“不是刚给过你银子吗。”
　　李玉说：“爷给的太少了，这洛阳城这么大，这点银子够几日用度，再多给点吧。”
　　韩景徵没多说，他也不是在意身外之物的人——他不缺钱，便又给了一些，这次比刚才多多了。
　　李玉拿着他的钱，还认真数了数，点头道：“我也不好白拿公子的钱，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只糖人，便送你一个当作谢礼好了。”
　　韩景徵愣愣地接过他手里的一只小猪形状的糖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离去。他两次给的钱，大概可以开个糖人店了，他确实是起了点心思，但是并没有想要付诸实施。
　　他想，这个人还真有趣，大概是以为他不敢卖，所以变着法地要给他。
　　在下一个路口，韩景徵又遇到了李玉。
　　“还不够？”韩景徵见他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个猫脑袋形状的糖人，说道。
　　李玉这回收起来不正经的腔调，朝他施了一礼，用清亮的声音说道，“确实不够，小公子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了？”
　　韩景徵略一思索，解了腰间一颗翠玉吊坠，赠与他。
　　李玉收下，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说道：“看着是块好玉。这个请你收下，来而不往非礼也，还请公子别嫌弃。”
　　韩景徵接过了他手里的糖人，忍不住笑了，“施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修的是修身养性的道，不应该贪恋口腹之欲，这个还是还给施主。”
　　李玉说道：“世人都道及时行乐，即使修行要克己复礼，也不用太过强迫自己了吧，无非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想要就要吧。”
　　韩景徵觉得他有些意思，有心结交这位好友，他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家伙花心都能开个大草原了，面露喜色道：“在下韩景徵，字信羽，不知施主……”
　　李玉豪迈地说道：“萍水相逢，路人而已，姓名只是身外之物。我方才见小长老生的好生漂亮，想聊上几句罢了。”
　　韩景徵了然点点头，并不追问下去。
　　“我这人虽不富裕，但是喜好做善事，方才掐指一算，算出小长老最近将有一难逃的劫数，于是帮你破财消灾。”李玉手里拿着人家的玉坠胡扯道。
　　韩景徵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如此多谢施主了。”
　　“哪里哪里，既然灾已经破了，那么就此告辞吧。”
　　李玉说完，拿着从人家那里骗来的一堆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韩景徵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心想：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没有多逗留，很快从城西的大门出城，一路继续往西，手中有些尴尬的拿着那两只糖人。他并不是嗜糖如命的人，只是有一点点的喜欢。
　　里城稍远一点出现大片的农田，环绕在一座山坡下，这里就是那位老婆婆口中的望阳坡，现在这个时节，农田里的活都干完了，还会有一些扛着锄头的老农行在小道上，看见韩景徵都会亲热地打招呼。
　　“哟，小师傅，今天也去城里转悠去了，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吗？”
　　韩景徵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况且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
　　“你说你奇不奇怪，找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去找，我看你啊也别一天天的白忙活了，好好想想要找的是什么再去吧。”
　　韩景徵道，“说的是。”
　　他听从师父的交代来到望阳寺，跟着阿狸大师修行参禅已经三个月了。阿狸大师平时跟个不会动的佛像一样，每天都在入定，只在他刚刚到来的那天说要他找到自己要找到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告知。
　　庙门口有两个个子小小的人，他刚走到寺庙门口，瘦小的小师弟和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迎上他，“大师兄！你回来啦！”
　　稍微胖一点的在打盹，被他一声惊叫叫醒，迷糊的眼睛立马清醒了，慢半拍地说道：“师兄！”
　　望阳寺虽然在洛阳城里名气很大，但其实整个寺庙小的很，带上新来的韩景徵一共才四个人。是三个徒弟中年纪最大的，刚到这里三个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大师兄。
　　二师弟和小师弟都是幼年的妖精，二师弟叫胖米，人憨厚老实，是个仓鼠精，圆圆滚滚的。小师弟叫小谷，性子还挺活泼，是个兔子精，长的跟一课大葱似的。
　　韩景徵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糖人一人一个分了，问道：“师父呢。”
　　小谷从看见韩景徵这个人的时候，眼神就往他手上飘，心里惦记的不行，先上舌头舔了一口才回答道：“师父在禅房等你呢，他刚才还问了‘景徵还没回来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说。”
　　这倒是有些意外，韩景徵微愣，就听见胖米赶紧表现自己，“是呢是呢，师父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小谷不高兴道：“我刚才说过有事情要说了。”
　　胖米不服气道：“但是你没说‘很重要’的事。”
　　“呆子，那不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呢！”
　　眼看两个活宝又要吵起来了，韩景徵赶紧拉开他们嘱咐说：“吃糖吃糖，你们去劈柴挑水，师兄等会儿给你们做晚饭。”
　　一听到吃的，两人立场再次统一了起来，小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兄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还东西，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胖米抱紧了自己的糖人，说道：“不好意思你别要啊，反正我只要是大师兄给的都喜欢。”
　　韩景徵哭笑不得地送走了这一对活宝，心中又开始思量。
　　一开始阿狸大师像是没有在意庙里多了他这么个人的样子，但是最近几天他让韩景徵每天回来必须见他一面，韩景徵一开始还以为是要提点他什么，但是只是问了个安就又让他走了。
　　莫非今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阿狸大师——这个洛阳城百姓又敬又怕的妖怪高僧，身形跟佛殿里的神像一个吨位，他身上披的袈裟够当那俩活宝的床单加被子了。
　　狸猫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韩景徵，直接问道：“你的玉坠哪去了？”
　　韩景徵毫无准备，愣了一下马上说道：“街上遇见个投缘的人，送给他了。”
　　“那人姓甚名谁？”
　　这句话问住韩景徵了，他也想知道，“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是善是恶？”
　　韩景徵不知道师父什么用意，这三个问题他就知道中间那个。
　　“萍水相逢，一点缘分，分开缘分便尽了，何必在意那么多。”
　　狸猫摇了摇头，只说“你悟性还不够”，便要他离开了。
　　韩景徵眉头一皱，三个月来压在心里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师父且慢，徒儿在这里三个月了，实在不明白师父要师父找的什么，领悟不了师父的苦心，求师父明言告知！”
　　狸猫沉默良久，韩景徵有些失望，口中说着告辞，一边准备退出禅房。
　　就在他关门的时候，屋里突然传出狸猫的声音。
　　“等你找回你的玉坠，自然就明白了。”
　　韩景徵停了下来。
　　“这三个月你心中那个一定积攒了不少怨念，你师父圆寂把你托付给我，你怨我对你不闻不问，可正如你认为跟拿走你玉坠的人没有缘分一样，我认为你跟我佛门也没有缘分，这里不是你的归宿，你若能找回你的玉坠，自然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了。”
　　韩景徵抿嘴说道：“徒儿不敢有怨言。”
　　“这段时间不必来见我，为师要闭关，照顾好你的两个师弟，他们心太善了，这世道人人都怕妖魔鬼怪，可是妖魔鬼怪哪有人可怕。”
　　“师父……”
　　“你去吧。”
　　韩景徵叹了口气，“是。”
　　李玉拿着人家的钱换了一身衣服，将玉坠系在腰间做点缀，发现这玩意儿看着挺不错。
　　回了客栈，洛成河等了他良久，见他身上的衣服不一样了，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衣服打哪来的？”
　　李玉摆摆手，“路上遇见个好看的人，送给我的。”
　　洛成河一时无语，“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李玉想了想，说道：“再店里遇见个好看的小姑娘，就是脾气爆点，街上睡了一觉，又遇见个好看的小长老，逗了一会儿，接到你的信就回来了。”
　　洛成河了然道：“这么说，你今天唯一干的两件事情就是招惹了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
　　李玉觉得他这话听着不太舒服，但是原则上他也没讲错，于是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洛成河更加艰难地握紧拳头，心里默念“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硬是把心中的无名怒火压了下去。
　　李玉看他脸色不好，急忙说道，“但是我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
　　洛成河怀疑地看着他，就听见李玉接着说道：“我发现洛阳的酒比长安的喝着甜，洛阳的姑娘长的比长安的看着水灵，而且这里寺庙还真多啊，咱昨天不是听说城西有个妖怪庙，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昨晚上又看见那个道貌岸然的修士，今天在路上还碰见一个小长老，嘿嘿，怪有意思的。”
　　洛成河头痛地想：果然不应该对这败家玩意儿抱有什么幻想。
　　李玉倾尽家产没有博来“春花秋月”里的姑娘的一笑，倒是自己已经穷的叮当乱响，幸亏那小长老还算大方，洛成河被他的不学无术气的不轻，眼下还是不要再提钱的事情了。
　　入夜，李玉醉酒未醒，况且他卧在大马路边睡了一天了，一个人坐在窗边无所事事。
　　“为什么洛阳要有宵禁啊，长安也有，人生苦短，这都要浪费一半时间了。”
　　洛成河戒备地说道：“你可莫要再生是非了，安安稳稳的等到来年开春科举选拔。”
　　李玉叹了口气：“要不是洛夫人一定要我来，我才不想到这规矩这么多的地方。”
　　“是啊，我也觉得你还是上山扯旗比较好。就安稳这一段时间，考不过你就回去，也算了了我娘的一桩心愿。”
　　“那你呢？”他看向洛成河。
　　洛成河摇摇头，“我不会回去的，壮志未了，大不了再耗他三年。”
　　李玉突然笑道，“你说说你这个人，当年执意离家上山修行全家都劝，你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成家的成家出嫁的出嫁，都赶回来劝你，你呢，一意孤行。现在又要从文，也是十头牛拉不回来，洛夫人分明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才说要我一起来考试，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洛成河无奈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真的很好奇，在蜀山的三年，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
　　“以前不曾回答的问题，现在也依然不会回答。”
　　李玉直直地盯着他，好半天才说道：“好吧，嘴长在你身上。”
　　他再次执起酒壶却发现没酒了，晃晃悠悠地起身说道，“我去打些酒来。”
　　洛成河制止道：“早就宵禁了，哪有酒卖给你？”
　　李玉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肯定有。”说完窗口身形一闪酒没影了。
　　洛成河追到窗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除了宁静的河流，什么也没看到。
　　他叹了口气，“刚跟你说让你安稳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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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定要包养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