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魂》有毒

3、3.美人

　　今天茶馆谈论话题已经有一半变成昨夜回城的城主大人，和他带回来的修士。像茶馆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交换的消息往往是最新鲜的。
　　这会儿隔壁茶桌，已经帮那不知名的修士编排了数十个身世背景，而且一个比一个牛逼。
　　华山派的、蜀山派的、衡山派的，修仙门派中略平头正脸一点的都要合理怀疑一下。
　　李玉心中好奇，轻声问道：“昨晚那个灰袍的修士你认识吗？”
　　洛成河吞下一口包子，想了想说道：“有些印象，你说的大概是卫惟。”
　　李玉了然地点点头，“这么说，那人是蜀山来的了？”
　　“他是蜀山二长老，跟清风长老是死对头，只可惜我当年拜错了师父，拜到了他门下，要不然我肯定不会离开蜀山跟你进城了。”
　　李玉便不再多说那人的事情。洛成河二十岁那年行过成人礼，就自己上山了，没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是三年后他离开门派回家，似乎很后悔自己曾经拜师学艺的事情很抵触，别人多问一句他便皱眉不言。
　　饭后，李玉没跟着洛成河去看新宅子，自己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溜达着。
　　洛阳城的繁华不是一两日能看尽的，街边商贩往来，人员络绎不绝，最繁华的当属歌舞街坊。
　　文人喜欢来这里作诗编曲，和着美酒美人，细辩丝竹。洛阳城宵禁很严，入夜还想在街上走大概只有皇帝和城主有这种待遇。但是人一生如此短暂，夜生活怎么能浪费？于是洛阳人将浪漫带到了床第之趣中，夜不归宿者有之，夜夜笙歌者更多。
　　李玉没想要去见识见识花都，但是溜达着就行到一座气派的大门前，抬头见牌匾上写着“春花秋月”。
　　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界。门口几个头上开满鲜花的大姑娘，说话娇里娇气，手里的绣帕有股说不清的香味，闻了让人飘飘欲仙。
　　几个姑娘看见李玉相貌堂堂，站在原地看着这里半天不动，马上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李玉也懒得听她们在说什么，被人推搡着往门里进。
　　这几个人还相互推挤别人，李玉最后被一个小姑娘独占，生生拖进了大堂。
　　姑娘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帕，有一股怪异的香味，对普通人来说有轻微的迷情作用，本来没什么稀奇的。等进了大堂，李玉才稍微有点动容。
　　右边台子上有人抱着琵琶弹唱，底下几桌酒宴几乎坐满了客人——男人，有人大声吆喝“美人、美酒、美曲，死亦足已！”
　　大厅里人妖混杂，相当一部分是妖族，有狸猫族，有犬族，人类的衣服下面裹着兽态。妖族天生能控制的形态，除非已经神态不清才会出现兽态，看着这满屋子的都已经是醉鬼了。
　　推他进来的姑娘看他愣愣的样子，捂住嘴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咱们洛阳城什么都稀奇，就是不稀奇妖怪，大家都是寻开心的——公子你是人是妖啊。”
　　李玉没有回答她，那小姑娘露出“我懂”的表情，“第一次来我们这的人都不好意思，其实都没什么，连咱们的皇帝都说人妖平等，要我说妖族可比我们厉害多了，皇帝老头也真可笑，人和人都还不能平等呢，人妖平等……”
　　说着她扑哧一声笑了，李玉这才望向她。
　　她挽着李玉望前走，穿过喧嚣的人群往楼上走去，“这里太吵了，我们到里面寻个雅间，公子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到这里了就把别的烦恼全都忘掉举行了，人生苦短，须尽欢才好啊。”
　　这姑娘可能还不到十八岁，说话做派却已经老气横秋，李玉有心逗逗她，进了房间的门问道：“姑娘说得太对了，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说，“叫我小荷就好，荷花的荷。”
　　李玉认真地看着她，转转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慢慢吟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说着伸手在她头上点了一下，一只蜻蜓翩翩而起飞到她手上。
　　小姑娘似乎受到了惊吓瞪着一双大眼睛，惊奇地看着蜻蜓，轻轻捧着它，蜻蜓在她手指上扑扇着镂空的翅膀，她惊奇地问道，“这是你变出来的吗？它，它是活的！我第一次见！”
　　李玉笑了，“第一次见蜻蜓？”
　　“第一次见变出来的蜻蜓，”小姑娘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我见过那么多人和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变蜻蜓——真是活的？”
　　李玉轻轻刮开她脸上的发梢，“自然是活的，你放开它，让它自己飞。”
　　小姑娘小心翼翼把手伸出去，蜻蜓如她所愿飞了起来，在窗户的位置盘旋。小荷连忙追过去打开了窗户，看着它飞走，小荷脸上的表情有些梦幻的憧憬。
　　这些自然都落在了李玉眼中，他回身掩上门，打量了一下京城人寻欢作乐的屋子。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房间倒是简略的很，可能这姑娘在这里的“品阶”太低，没资格用太奢侈的房间。
　　李玉打开壶盖，嗅出来这里面装的是酒，顿时很开心，招呼她过来坐，“小荷是哪里人啊，姑娘家清清白白，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他不过随口一问，小姑娘一张嘴撅起来，先前憧憬的笑脸一变，恨恨说道：“别以为变了个戏法就能耐了，告诉你，只要进了我这屋子，你一分钱都不能少给！”
　　她把这话说的如此露骨，倒是让李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把钱袋放在桌子上，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小姑娘走过来一把抢过钱袋，数了数说道：“哟，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办事儿之前总是先说几句废话，我最讨厌你们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骗清白女子为娼，劝青楼女子从良，也不觉得恶心，呸。”
　　李玉心想，这姑娘有趣，尽说些讨人嫌的话，估计生意不会太好。
　　“我好歹是你的客人，钱都给你了，还讨不来一句好听的话？”李玉难过地说。
　　小荷当着他的面把钱尽数取走装在自己的腰包里，空空的钱袋被扔回到桌子上，“想听什么曲？快一点，别耽误我接其他客人。”
　　李玉看着她直想笑，手指一弹，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实话告诉你吧，我对女人没兴趣，口渴了进来讨杯酒喝，你这么愤世嫉俗，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按住疼痛的地方小声嘟囔道：“骗鬼呢。”
　　“对啊，我只骗鬼，”李玉放下茶杯看着她，“从来不骗漂亮的小姑娘。”
　　小荷到底是年龄小，被这话说的立马红了脸。
　　李玉说来喝酒，当真将桌子上的酒壶洗劫一空，放着羞的不敢抬头的姑娘独自在房里，带着没喝完的半壶酒径直离开了。
　　街边有个乞丐正在行乞，灰头土脸，手里捧个破碗，偶尔有人往里面丢一个铜钱，他便对着那人千恩万谢。
　　李玉走过去，蹲下来同他商量道：“兄弟，我看你这买卖不错，一本万利啊。”
　　乞丐唯唯诺诺地说：“公子别取笑了，赏我两个铜钱吧，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李玉看了看自己，他刚把整个钱袋子的钱都拿去卖了酒，“我现在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要不这样，我浑身上下只剩这身衣服，我把衣服给你你拿去当了换钱。”
　　乞丐“啊”了一声，“那你穿什么？”
　　李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的也是，你的衣服给我穿不就行了。”
　　“这、这、这怎么行！”
　　乞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这人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值钱的布料，而且他身上一股酒味，说不定是那个王公贵族喝醉了在胡闹，他一点都不想惹这些人，连声推拒。
　　但是李玉执着地把衣服脱下来，“拿着，男子汉一言九鼎，你还怕我反悔不成，只不过你当了钱，给我买一壶酒回来，咱们便一笔勾销。”
　　乞丐最终没顶住这巨大的诱惑，拿当衣服的钱给李玉买了酒，自己拿着剩下的钱不安地走了。
　　再说李玉，他穿着乞丐装，虽然破败，但是衣服却是整洁的。他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大树底下，靠着树干打起了盹，身边摆了那个破碗，就算开张了。
　　来往人们不时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些见识短浅的人们可能没见过几个这么不敬业的乞丐。
　　李玉也不管，破碗里能找到几个铜板也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酒喝多了他就只想酩酊大睡。
　　他就这么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看了看身前，碗里只有堪堪三个铜板，他自嘲道，要是乞丐都跟他一个性子，估计都饿死了。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客栈，一只纸鹤突然飞到他面前，围着他盘旋，李玉伸手接了一下，纸鹤就变成两个字悬在空中，写的是：速归。
　　这是洛成河在催他了。
　　李玉扑扑身上落得一层薄灰，正要站起来，眼神落在了一家卖糖人的店门口，那里站了一位客人，仰着头看摆出来招揽顾客的糖人，眼睛里仿佛有一层光在闪闪发亮。
　　李玉觉得有趣，这么大个人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眼神像个渴望糖吃的小孩。
　　他一秒钟把自己的表情变得像死了亲爹一样丧，苦着脸蹭到店家门口，摇晃着碗里几个铜板，即使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无端让人感觉出了一股穷酸味，可见此人是个演技派。
　　他闷头指望人家店里冲，一边还用沙哑的声音念叨着：“行行好，行行好吧，赏我两个铜板，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卖家也有点傻眼，伙计连忙拦着他骂道：“哪来的臭要饭的，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李玉像是没听到一样，一个劲地重复要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就认准了这家店。
　　伙计急了，撸袖子看着像要动手，大声说道：“要饭也没见要到我们家的啊，你要饭到饭馆去啊，来我这能要到什么！”
　　韩景徵站在一边看着这出闹剧，他本来打算抬脚走的，此情此景，他上前劝道，“不当紧，我这里有些碎银子，给你好了。”
　　李玉终于不再闹了，韩景徵把他从伙计手里解救出来，手扶上他的肩膀，李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禅香。
　　李玉的脑袋本来只有三分醉，现在有些飘飘然了。
　　韩景徵拿了些钱放在他手中，劝道：“先去买些吃的吧，若是遇见歹人，保不齐要挨顿打。”
　　李玉勾着背，连连晃动脑袋答谢，“谢谢善人。”
　　韩景徵并没有卖他看上去很想要的糖人就离开了，李玉掂掂手里的银子，发现还不清轻，大摇大摆地又回到糖人店里，那伙计一见他去而复返，立马警惕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李玉亮出银子，说道：“买糖人。”
　　伙计直皱着眉毛，不情不愿地给他包糖人，嘴里嘟囔道：“人家心善给你的钱，你倒是会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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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我就包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