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魂》有毒

5、5.宵闹

　　巡逻的官兵慢慢悠悠地走着，一人突然一楞，指着街角说道：“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影闪过？”
　　两人对视一眼，急匆匆上前查看，屋檐上传来一声猫叫，它踩着瓦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看错了吧。”
　　那人犹豫道：“是吧。”
　　李白快步走在屋顶，身形流畅似云，循着白天的记忆往前找去。
　　其他的店铺在宵禁的洛阳城的晚上可能确实不会开门，但是“春花秋月”的大门一定是开的，不开也没关系，他们不会在意突然多出一个半个人的，到时候偷偷拿了酒就走，也碍不着别人的事儿，两全其美。
　　李玉美滋滋地想，不说别的，那里的酒是没二话说，称得上美酒了。
　　他沿着洛河飞跃在屋檐上，洛河里面烛火辉映，一只小船静静停在岸边，掩映在柳树垂下的枝条里面。李玉站在船头往昏暗的街边张望，那里走过来一个人影。
　　赫然是被他坑了的那个小施主。李玉当时兴致上来想逗一逗人，脸皮那是厚如城墙，这会儿再回味就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心虚地把腰上挂着的玉坠藏了起来。
　　“施主，巧了。”韩景徵笑道。
　　“哎哟，”李玉摘了根柳枝的嫩芽衔在嘴里，“信羽兄，在这遇见你。这不正是宵禁呢，你也出来找酒喝？”
　　韩景徵说：“那倒不是，出来闲逛而已，没想到还能遇到施主，当真有缘啊。”
　　李玉立马接道：“有缘有缘，可不嘛，即是有缘，我请你喝酒！别跟我客气，走！”
　　韩景徵奇道：“何处能寻来酒喝？”
　　“哎，你这就见识短浅了，”李玉一幅高深莫测地说道，“酒是拿来寻乐的，当然要到寻乐的地方去找了，什么地方专门做深更半夜的生意？”
　　韩景徵看上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李玉觉得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正洋洋得意，就被对方批评了。
　　韩景徵摇摇头叹气道：“我给施主的钱可不是让你留恋风花雪月之地的。”
　　李玉倒抽一口气：这呆子竟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的目的是风花雪月之地的酒，可是显然韩景徵不这样认为。
　　“不不不，我真的是去喝酒的，信羽兄你可一定要信我啊，我对女人没兴趣的！”
　　“……”
　　完蛋，他好像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韩景徵想了想，自己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来找施主是想要回我的玉坠，此物非比寻常，不是可以轻易赠人的，还请施主还回来。”
　　李玉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叫不能轻易赠人？怎么赠完了说不行了？早干嘛了，出尔反尔可不想是修行者该有的品德。”
　　韩景徵毫不脸红地说：“施主装乞丐诓我在先，此事事出有因，未可奈何。”
　　李玉沉默。
　　他明白自己没理，本来是有意归还的，但是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偏偏想吊着他不给了呢。
　　“我不管，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记住了小长老，下次可别轻易送东西给人，当心碰上我这样的无赖，不还了！”
　　这人知道自己是无赖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可见无赖的功力深厚啊。
　　韩景徵有生之年没碰到过这样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天上呼呼啦啦地响起了飞鸟翅膀挥动的声音，小股小股的妖力朝他们逼近，两人俱是一惊。
　　天空中盘旋着嘎嘎乱叫的乌鸦，看那体型不像是正经的鸟，屋檐上高高低低地落了几个黑衣人，全身裹成了一块碳，唯独眼睛发着墨绿的光芒。
　　这群妖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李玉自言自语道：“讨酒喝的人这么多吗？”
　　韩景徵估计想白他一眼，但不想那么俗气，于是话说的有些憋屈，“……他们估计没有施主这样的雅兴。”
　　李玉说：“这就奇怪了，抓犯宵禁者需要这么神秘吗？”
　　“自然不需要，”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无比轻巧，“阁下不如想一想自己还犯了什么事情。”
　　这群人中走出来一个首领摸样的人，此人身形修长，一身粗布麻衣，耳后鬓角皆生着羽毛，银色的头发像鸟冠一样朝后伸展着。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双翅变回人形的手臂。
　　李玉疑惑地看着韩景徵道：“扮成乞丐讨了些钱？买了两个糖人？把糖人送给一个好看的小长老？”
　　韩景徵：“……”他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鸟人慢悠悠地吟了一句诗：“欲上青天揽明月——我非常喜欢这句诗，不知道这句后面有没有后续。”
　　“自然是有的，若是有酒我现在就能把后续给你写出来。”
　　鸟人摇摇头，“我喜欢，但是这句诗让我家主人寝室难安，刚回城就听到传言，说青丘的冤魂大闹城门，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城主大人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何方神圣驾临洛阳城，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玉连连摆手，“免了吧，我跟蜀山的老头不对付，你们城主既然已经请了一位客人回来，还是等送走了再请我吧。”
　　鸟人笑了，“城主请回蜀山的长老不是为了大人的事情，大人尽可放心。”
　　“我看起来是因为不放心才不去的吗？我不可以的事。别说你家主人，皇帝面子也不值钱。”
　　李玉轻哼一声，说道：“信羽兄，走，请你喝酒！”
　　鸟人叫道：“留步！”
　　李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鸟人只觉眼前一花，原地只剩个残影映在他眼球里，李玉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懒洋洋地说：“不想留。”
　　鸟人瞳孔一缩，手肘处突然刺出一排羽毛，那羽毛划破空气的声音格外尖锐，李玉早在风声还是静止的时候就消失了。
　　这次转到了韩景徵身后，他贴着韩景徵，一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根处，韩景徵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麻木了。
　　“能跟上就来吧。”
　　原地只剩下鸟人他的乌鸦集团，以及韩景徵，面面相觑。这两队人不关出于什么目的，堵人立场倒是非常一致。
　　李玉得足迹遍布屋檐、树冠、桥洞等等地方，全方位立体地穿梭在洛阳城里，凡到之处，只能留下残影，连个脚印都没有。
　　韩景徵追了他几条街，终于在拐角处追上了他，也不再跟他客气了，直接问道，“要怎样才能把玉坠还我？”
　　李玉想了想，“先陪我喝酒去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韩景徵叹了口气。
　　黑乌鸦们的身影在漆黑的夜空里非常隐蔽，天空一直盘旋着空援为他们提供视野，他们很快也追了上来，四面八方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玉直接跳进乌鸦精里，不跟他们缠斗，谁挡路了踹谁，但是这大大降低了他的速度。
　　韩景徵一直紧跟着他，能在第一时间追上他，功力不会在他之下。李玉揍人他就稍微慢一点等他，但是韩景徵并不动手。
　　“听说城主专于搜集各种人才，雄心壮志可见一斑。一大部分都是妖族，其中专门负责暗杀的暗卫似乎就是一群乌鸦，他们的首领不知姓名，只知道被称为‘白鸽’。”
　　白鸽扑扇着翅膀停在屋檐上，他显然是听到了这篇言论，略微吃惊地看着韩景徵，“‘白鸽’也只是少数人知道的名字，你——我从未听说过洛阳城里有您这号人物，请问尊姓大名。”
　　韩景徵摇摇头，“不想告知。”
　　李玉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想到这个人早些时候对着自己，还主动报上名字，这回拒绝的这么直接。
　　韩景徵恼怒地看着他，他现在觉得这个人只要干出莫名其妙的事情、说出莫名其妙的话，都是在逗弄他。
　　李玉冲他无辜地耸肩，没留神双手被一条细细的丝线缠在一起，线头掌控在屋檐上的白鸽手里。
　　天上的乌鸦化为巨大的羽毛，趁着这个空挡贴着李玉插进房顶，李玉稍微躲了几下，就发现自己的走位被羽毛封住了。
　　“那便算了，”白鸽颇为头疼地扶额，“还有大人，您能不能乖一点，不要到处乱跑，洛阳城宵禁不知道吗，你这样跑来跑去很扰民的，有没有公德心。”
　　李玉挣了挣手腕，不仅没把线挣松，反而陷在手腕里，勒出了血迹。
　　“哟，小瞧你了。”
　　李玉眼中紫光闪过，紫气在他身前化为一柄纤细的长剑，泛着寒光，只轻轻一动，细线便断开了，李玉反手握住剑柄，在头顶挽了个剑花儿，他身边的黑羽一齐被削断了半截。
　　韩景徵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他，眼睛里似乎藏了不知名的情绪。
　　白鸽看到那柄剑，脸色顿时凝重了不少。
　　一计不成，周围的一群乌鸦铺天盖地地重新聚到一起，像个巨大的帽子把李玉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李玉不耐烦起来了，手里的长剑开始散发黑紫的气息，笔直的剑身开始扭曲。
　　浓烈的妖气和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未开化的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围着他的乌鸦顿时有些惊慌。
　　白鸽的声音匆匆传到他耳朵里：“主人不过是想请大人喝酒，还请大人看在酒的面子上走一遭吧，方才这位公子也说了我家主人喜好收集不寻常的物件，大人不想尝尝珍藏的桂花酿吗？”
　　这句话似乎在映射城主大人还没有酒有价值，但这句话太对李玉的胃口了。
　　果然，李玉手中的剑瞬间就化成紫气散掉了，不仅如此，他还一脸惊喜地确认道：“真的！”
　　白鸽不禁松了口气，“自然是真的，主人不是小气的人，大人愿意喝多少都行。”
　　“我正愁要找个地方请信羽兄喝酒呢！你家主人的酒应该不是俗物，但是我今天就是不想见他，你要诚心想请我就把酒送过来，不想那就算了。”
　　白鸽犹豫道，“这，不妥吧。当真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李玉笑了，“不愿意，我今天高兴，只要酒跟美人。”
　　他说美人的时候，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韩景徵。
　　韩景徵怒瞪着他。
　　白鸽做了个手势，应该是有人通报去了，他对李玉说，“稍等。”
　　李玉轻声嘟囔，“等个屁。”
　　他拉着韩景徵，对白鸽说道，“酒你送过来，地方你能找到，谁有闲工夫陪你在这里等。”
　　说完大大方方地离开了，白鸽一句“且慢”梗在喉头，因为他知道说出来也没用。
　　韩景徵被他拉着走了一段，发现李玉把他带回了刚才停小船的地方，李玉撑起竹竿拨动小船说道，“来，我带你游湖。”
　　白鸽当真差遣人把酒送了过来，李玉拿着酒坛子跟韩景徵碰杯，问他，“为什么又想把玉坠要回去？先说好啊，给了我的想要我还是不可能了，不过好歹想知道为什么。”
　　韩景徵手里拿着酒壶却一滴不往嘴里送，他说，“师父命我在洛阳城寻找一件东西，却不告诉我是什么，我找了很久，但是没有任何头绪。”
　　李玉笑了，“你要找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还找？”
　　“嗯。”
　　“我看啊你还是先弄清楚你丢了什么吧，哦对了，现在是丢了玉坠了，那恭喜你，终于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
　　韩精致问，“那施主怎样才愿意还给我？”
　　“世间万物皆有价，你拿个差不多的来换我就还。”
　　“你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要什么，不过这玉坠可是你要想的，哈哈。”
　　韩景徵气结问道，“你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是善是恶？”
　　李玉晃荡着脑袋，“我嘛，是人是妖是男是女取决于父母，至于这是善是恶，却是取决于别人的。”
　　“何解？”
　　“要是别人说你是善，恶人也能从善，别人都说你的恶，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也不会在想着要从善，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一两句话是说不清的。”
　　韩景徵觉得这话有些道理，思考片刻又说，“我师父告诉我，人人都怕妖魔鬼怪，可是妖魔鬼怪却没有人可怕。”
　　“是啊，所以别纠结想太多，人生在世不过吃饭和睡觉是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今日这酒是我请的，下次该你了。”
　　李玉喝的畅快淋漓，韩景徵看着他的身影，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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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包养会哭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