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魂》有毒

2、2.洛阳

　　这件事的后果可不止给洛阳城的人们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妖两族融合了近百年，妖族虽然也有自己的城市，但是各大家族界限分明，反而没有人族这样团结，所以更多新生的妖族喜欢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洛阳城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市，大唐首都是长安，而洛阳是人族和妖族共生的城市。
　　洛阳接纳每一种妖族，除了青丘的狐族。
　　因为每个人族都知道，人族跟青丘妖族曾经是血海深仇，这仇恨已经十五年了，为了解开这份仇恨，人族换了两个皇帝，才平息青丘之怒。但还有一种说法是，十五年唐高祖发难屠光了青丘整个妖族，就算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卷不起大风大浪。
　　总之十五年风平浪静，但愿会一直这么风平浪静下去。
　　一家茶馆的二楼，众多茶桌坐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昨天晚上的怪事。
　　不知从哪里开始流传起来的，昨天晚上南城楼遇袭，有人看见树上站着一个妖，手里持泛着青紫光的剑，一跃能跳到月亮上。此妖的长相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是个俊俏的少年郎，有的说是个娇艳的弱女子，还有的说是狐首人身的怪物。还好城墙上的字迹还在，那句诗算是保留了自己的原模原样。
　　李玉倚在门口的柱子上，漫不经心的听了半天，待洛成河结清茶钱，对他笑道：“洛阳城可真有意思，这才过去多久，竟然人人都知道了。”
　　洛成河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心累，从小到大在他身边就没落着点好，净给他添事儿，“祖宗，您行行好，别再给我乱来了，你以为这里是我们那个小地方？洛阳城可是第一大行宫，天子隔三差五来度假，你再闹，保不齐要连累我家祖上都要被皇上挖坟鞭尸，看在我给您结账的份上，老实点行吗。”
　　昨天晚上李玉抛下他一个人进了城，他只能在附近寻了个客栈将就一晚，好在李玉也没有那么不知轻重，听传闻没再听到其他的幺蛾子，洛成河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李玉笑道，“好好好，我老实可以，但是得要酒喝才能老实啊。”
　　洛成河实在想翻白眼，抛给他一个钱袋子以求平安。
　　稍微吃了些茶，洛成河跟掌柜的打听哪里能租到房子，他们打着科举的名号入京，科考要到明年二月才开始，这还有大半年，总不能一直住客栈。
　　茶楼的掌柜一般最是熟悉这些消息，三年一遇的科举考试，如今城里已经相继来了不少书生。富贵人家的公子一般都是拖家带口，书童仆人保镖一应俱全，贫家子弟就没那么讲究了，经常有人询问。
　　掌柜热心地指了几个地方，洛成河和李玉奔波一上午，也只看了几处宅子。洛阳城实在太大了。
　　这么看着实在太操劳，两人一合计，都不是讲究的人，就定了个便宜的，把租金给交了，约定明天看房。招待他们的伙计一看两人订的房，心里都要乐开花了，硬憋着没笑出声来。
　　李玉见他蝇营狗苟的，心里也不禁觉得好笑。以洛成河的性子，断不会对房子一知半解糊里糊涂地住进去，只是有些事情两人都不在意——这凶宅再凶，对到李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说到底尚且留在人间的妖怪，再厉害也不过如此了。
　　新房交接还得有段时间，这几天两人就在客栈住下。
　　忙活了一天，两人都是累极，客栈临着小河，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大群花灯照亮了洛河，这些花灯姿势多种多样，有桃花、梨花、荷花，搭了个叶子形状的底座，中间托起一只火焰。
　　那火焰不似平常燃烧的火，火焰不依附任何燃烧物，自己孤零零地跳动。花灯有的飘在河面上，有的河水已经漫过火焰，有的完全沉在河里，火焰也没个玻璃罩罩着，却依然生动地跳着。
　　李玉微微眯着眼睛，随手在河边柳树上摘了一截嫩芽咬进嘴里，说道：“濯五你看，这花灯里的火可不是一般的俗物，竟然能浸到水里，到了半夜你从高处看，能让人以为咱们把银河搬下来了，当真是浪漫至极。”
　　洛成河点点头，说道：“我上次来洛阳的时候没赶上时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灯火辉映。”
　　李玉注意到什么，说道：“这上面好像还有字……”他用柳枝勾起一盏花灯，想要捞上岸，洛成河连忙劝道，“你拿别人的花灯干什么，万一人没走看见了怎么办？”
　　李玉不在意的笑笑，“我拿了就是我的。我看看写的什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好诗。”
　　洛成河也捡起了一个花灯，里面却是写着“欲上青天揽明月”。
　　洛成河的手顿了一下才说，“我还以为城中人都要被你那句诗吓死了，没想到还有这种风雅之士把‘明月’放进河里的。”
　　李玉哈哈大笑，“洛阳，果然名不虚传啊。”
　　想了会，他觉得这种把诗词写进花灯的做法有些风雅，便对洛成河说，“濯五，我也想买个花灯放放。”
　　“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一旁以为纳凉的老太太恰巧听到了这句话，她对两人说道，“这花灯可不是随便能买来的，咱们这的花灯求姻缘求保佑求什么的都有，可有一条，必须是让庙里的尊者开过光的，那才灵，不然只是一句空话，没用处的。你看那花灯中的烛火，那可是有法力的，不伤人，却能一直亮着，法力越强亮的时间越长。”
　　洛成河起了点兴趣，问道：“那不知这洛阳城里，何处能求来烛光？”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说话声音立刻小了许多，“城西有个望阳坡，那上边有座寺庙，寺庙里念佛的都是妖怪，传说那住持是个狸猫妖，见过他的人都怕得很，他从不隐藏自己的真身，一身狸猫皮披着袈裟，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及破脑袋想见见这位大妖僧，他法力可是高强的很呢，一般的主持开光给的烛光能维持三天算不错的了，他给的能烧一个月呢，而且能直接放进水里。只可惜寺庙一个月才开放5次，一天只接见10位恩客拜香火。”
　　洛成河听的连连点头，说道：“这洛阳城少说也得千万人口，那请他开光的人不得一大堆排不上号的。”
　　老太太慢悠悠地说：“可不是！咱们现在这位皇帝最是崇信佛门，一心想寻找真龙，效仿几百年前飞升的龙族，这事儿真不真还另说，我看啊，皇帝就是在做春秋大梦呢。”
　　洛成河问道：“那望阳坡寺庙香火如此落寞，庙里的和尚怎么活下去的。”
　　老太太笑了，“刚不是跟你说了，那里面都是妖怪，妖怪怎么地不能活，听说那位狸猫住持每天只喝露水，一粒米都不碰，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
　　“……”
　　洛成河扭头看了眼李玉，心想这败家玩意怎么不能光喝露水就能活啊。
　　李玉一看他那皱着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用肩膀撞洛成河，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得吃饭，太败家了啊？”
　　“……”洛成河翻了个白眼，他还真猜对了。
　　月亮又高高的挂上了天空，各家灯火闪闪，歌舞坊间人们寻欢作乐的声音传不出笼罩在洛阳城上空的寒冷，城中鼓楼又响了起来，洛阳城的街上只有巡逻的官兵的脚步声，他们手中的烛火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又渐渐远去。
　　夜半时分，大部分人或妖已经如梦良久，突然远处传来了乱糟糟的脚步声，天上莫名其妙地传来破空的鹰隼鸣叫。
　　洛阳城骚动起来，街道两旁的窗户不断被打开，人们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窃窃私语。只见一队车马举着一条长龙一样的灯火，大摇大摆地走在寂静的洛阳街上。
　　有人认出了那对车马的主人，正是洛阳城的城主李家家主。
　　李玉坐在窗户边，眼睛看着那队人浩浩荡荡地沿着洛河前行，他们手里的火把映在洛河里，把河里花灯的光线衬得非常微弱。
　　前行的车马中间有一个很大的轿子，四角燃着青蓝色的火光，想必那里面做的就是城主大人本人了，初秋的天气还没那么凉爽，但是城主大人的轿子一点缝隙都不漏，凭李玉的眼力，愣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
　　相传没人见过城主的样子，此人就算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也是遮着脸的。
　　李玉随意扫视着，这城主的架势可真不小，地上领着的兵少说有百人，藏匿在暗处的护卫绝对不是个少数，就连天上都有保驾护航的人。不知道远在长安的皇帝看见了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少弹窗出来的人也在窃窃私语，显然大家跟李玉的想法不谋而合。
　　轿子旁边跟着核心护卫队，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与整个军队气势格格不入的人，此人一身灰色的道袍，斗笠蒙纱遮住了他的脸，手中一把拂尘隐在他的怀中。
　　有人低声讨论起来。
　　“这是咱们城主回城了。”
　　“前些天不是张贴告示了吗，说最近洛阳城不安，城主大人亲自去请外面的得道高人回来，瞧，就是那位。”
　　“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怪事闹的。”
　　“那都是传闻，不可信的，再说要真是为着那个，一天一夜的功夫，哪够这么多人来来回回的。”
　　“说的也是。”
　　“嘿，那怎么能是传言呢，守城的将士们亲眼所见的！”
　　“城中妖族少说也有三成，怎么偏是狐族惹人非议啊？”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也难怪，那时候你才多大，你知道15年前，咱们皇帝还是唐玄祖的时候——皇帝有天晚上做个了梦，也没说梦见什么了，只说是不祥征兆，竟然召集了一大帮子修仙的人跟青丘的狐狸打架。要我说的，人家也怎么着就去打人家，忒不厚道。”
　　“结果怎么样啊？”
　　“结果，听说青丘被灭族了。”
　　有人唏嘘道：“哎哟，这可真是……”
　　李玉听着冷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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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请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