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旧梦》久暖里

6、好久不见

　　安晴从不是个特别爱哭的人，就算小时候跟一帮男孩子打架磕破了膝盖她都没有哭过，反而是自己爬起来去医务室消毒包扎，在刘启宇的记忆里，安晴哭的最厉害的有两次，一次是他小学毕业跟父母搬去上海，再一次就是她亲自把陆煜辰推开的那一天。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一样的，安晴也为了他哭的那么伤心过，可后来不也就没事了，两个人偶尔通通信，假期还一起玩，他一直觉得是一样的，可现在看安晴安静看着他，一滴一滴流着泪，无声得就像一出默剧，刘启宇才觉得是不一样的。
　　他和安晴之间是友情，而安晴和陆煜辰之间，是有情。
　　“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偏执狂？”
　　刘启宇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安晴，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是啊，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劝你。让你勇往直前去把人追回来，又或者劝你早日放下这些，感觉都不对。”刘启宇一顿，继续说道，“但我又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安晴苦笑，她知道刘启宇什么意思，是啊，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最起码她看起来很正常。“是啊，我也知道。我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很极端。毕竟，他已经被我丢了，还什么赔不赔的。”安晴又自嘲的笑了笑。“大过年的，得开心点儿，这些事儿暂时先这样吧，总会解决掉的，新的一年了，我确实应该积极主动去解决一下。”
　　其实，她始终都知道自己的这种状态和这种想法不对，她不是没有想法去克服，只是她都没有成功。再次见到陆煜辰的那一刻，她想，她或许该从过去里出来了，可是，纠结了十年的感情，又怎么能是一夕就能解决的呢。她想，她或许该亲自跟他说声对不起，或许该把迟到十年的表白宣之于口，当愧疚和遗憾不再横亘在两个人之间，或许，一切就可以顺其自然的解决了吧。虽然，她仍旧抗拒，她把那个人放在心里太久了，一旦解决了，心就空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她想想就很不舒服，可老话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安晴作为单位里唯一的单身无需回娘家的女性，被安排在初二这天值班。百无聊赖的一天，安晴就自己在值班室坐了一天，刷了几集综艺，也是光听了个响，脑子里乱哄哄的。四人聊天群里也很是安静。临交接班了，陈玉娇在群里艾特了安晴。
　　“晴子，最新消息，陆煜辰出席这次同学聚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他们那群关系比较好的明天下午三点多就要聚一起去KTV，我决定明天早上起床就去找你。”
　　安晴看了觉得自己头疼，“我知道你想让我尽快走出来，但是，我真的不想去参加同学聚会，你让王瑞森留好他电话，等我做好心理准备我自己找他。”
　　“那估计可能我到死都等不到这天了。”安晴头更疼了。
　　回到家接收到来自自己老母亲的眼神，安晴只觉得这个年过完她就得了头疼这个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别看我了，我跟你们去聚会还不行嘛！”既然陈玉娇都说了陆煜辰会去参加同学聚会那他肯定就去不了老一辈的战友聚会了，毕竟那一群老战友可是商量出来要自驾一日游，时间上就来不及。
　　张燕满意的点点头，“这就乖了嘛！你也该多出去见见人，每天每天都在家宅着有什么意思？”张燕不再理她继续看自己的电视，安晴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屁股还没在沙发上坐热乎，张燕又开口问她。“你那天说参加同学聚会，骗人的？”
　　“嗯！骗人的。”
　　张燕很是无语的瞥了她一眼。还想再说点儿啥，安国鸿就喊娘俩吃饭了。
　　安晴吃了两口饭，随口问道，“你们中午吃的怎么样？”
　　“还行吧，”顿了顿，张燕又说道，“对了，你表姐说有个朋友的弟弟挺好也是单身，要给你介绍介绍。”安晴看了自己老妈一眼没吱声。“说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行就约时间见个面。”
　　安晴一张嘴就想拒绝，她觉得以她现在的状态脑子里除了对陆煜辰有反应应该谁也看不上，其实并不适合相亲。但转念一想，因为相亲这种事情不值当得大过年的再吵一架。“什么条件啊，长什么样？”
　　“说是做室内装修的，之前一直在外面跟别人干，去年回来自己开了个工作室，还挺挣钱的。人嘛，说个子不高，但长得还行，你姐说了，你要想先看看长什么样再决定的话可以给你发张照片来。比你大三岁。”
　　“不高是多高。”
　　“177厘米，好像是这个数。”
　　“哦。”确实是比着陆煜辰差远了，高三的时候陆煜辰都187厘米了。“也不矮了。”
　　“那你是见还是不见啊？”
　　安晴夹一筷子菜吃一口米饭，细嚼慢咽的吞进肚子。“直接见吧，你让我姐看人家时间定就是的，我没意外的话没什么事。”
　　张燕明显高兴了。“行，吃完饭跟你姐说。”
　　“家里没人逼你，主要还是看你自己喜欢，不用勉强。”一直没说话的安国鸿看自己闺女兴致并不高，出言安慰。
　　张燕听了也把高兴劲儿收了，点头附和，“你是得抓紧，毕竟年龄不等人，但是你爸说的也对，我也不是说逼你，但是多见个人总还是多个希望的。”
　　“放心吧，我都明白，不见谁也不知道相不相的中。”安晴看两人一眼。“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我好了，我也不会再闹了，你们不用担心。”

　　饶是安晴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当她坐在这两别克商务的副驾驶而驾驶员是陆煜辰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做到平静的面对这一切。她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坐在那里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安国鸿就说了今天不用开车，他战友两口子开车顺路捎着他们三口。安晴对此无可无不可，看时间差不多就出门了，还没出小区安国鸿的电话就响了说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出了小区看到常开滑门的别克旁边站着陆煜辰的爸妈的时候安晴还想着果然陆煜辰没跟着去，然后她就看着她爸妈跟陆煜辰爸妈热情寒暄着一起坐进了后排，漂亮阿姨还招呼她说，“安安呀，你坐副驾驶吧！”然后她就当机了。
　　车窗都贴着黑色的保护膜，她从看到这辆车到现在都没注意到车里有人，这一刻她才想起来都坐后座了那说明驾驶位有人，是谁呢？她心里有个很明确的人选，可是她却不敢去相信自己的这个想法，这让她既充满了希望又满是忐忑，整颗心都像坐在海盗船上，摇摆着忽上忽下。
　　“安晴，上车啊？”
　　她终是拉开了车门，那个她放在记忆里的人就那样清晰明了的出现在她的眼睛里，她觉得她心里的藤蔓又在蔓延了，丰茂无比。
　　安晴在那个雨天之后的十年里，曾经无数次得想这个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穿衣风格，留什么样的头发，可她从来都无法将那些想法具象在脑子里，时间越久就越模糊，好像清晰的只剩下那双眼睛和那些深刻的某些时刻的记忆，她一边恐慌着一边拒绝着。然而这一刻，这个人这样出现，那些时光却又仿佛瞬间都清晰了起来。
　　年二十九那一天，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去打量他，她凭着一个冰冷的轮廓认出了他，而这一刻，那熟悉的侧脸确是再清晰不过的出现在她的亲密距离内。
　　“这是我儿子，陆煜辰，那天你们俩见过，煜辰说跟安安之前还是同学。”刘芸出声给安国鸿介绍陆煜辰，而陆煜辰则侧转身体像后打了声招呼。
　　“哟，儿子长得可真帅，比你爸当年那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呀！”
　　“哎~闺女也很漂亮嘛，长得多显小啊！”
　　安晴听着后座的大人说笑，她笑不出来，陆煜辰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哪怕余光也没有。安晴想，他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欢她了吧！
　　“安晴，快上车啊，大家都等着你呢！”
　　“哦。”安晴僵硬的上车，僵硬的扣安全带，僵硬得坐在副驾驶上，僵硬的看着前方。
　　后座的人欢快的聊天追忆往昔，怎么也无法感染前座的两个人，往昔什么的，他们追忆不起。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得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已经立春了，虽然温度还是低，但因为大晴天所以显得暖洋洋的。
　　一个多小小时的车程就到了目的地，是一个生态酒店，就像把一座苏州园林搬进了温室里，亭台楼榭，婉转游廊，曲径通幽，应该是配备了很优越的通风系统，就算是全包的的室内的空气反而很清新。
　　除了安国鸿和陆振廷另外还有六家人，也都是拖家带口。因为没到饭点，老战友们决定先去喝会儿茶聊聊天，定了开饭的时间，剩下的都自由活动。张燕和刘芸两个人相伴在附近走走，里面暖和风景又好。安晴决定去外面的温室花园看看，刚刚下车走进来之前安晴就注意到了那里有一个玻璃花房，从外面往里看感觉还不错。她没有看到陆煜辰，他们下车之后他就把车开走了，她想，他可能回去了，又或者，她只是又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她有那么点儿失落，他们之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可是隐隐的她却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出了温室的门安晴就觉得被风刮了一个哆嗦，冷热交替真不好受。她缓缓往玻璃房的方向走，顺便往四周看，这地方依山傍水的，还真是挺舒服。
　　她之前从外面看花室里显得郁郁葱葱的，走进花室才发现里面被分成两个相等的区域，一半是葱郁的南方植物，一半是沙漠植物，一半喜水一半喜旱，一半喜阴一半喜阳。像阴阳两极又像是水火不容。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她看到的那一半外面都是高大的树木和葱郁的灌木，那是人为营造了一个庇荫的环境。安晴正认真看着植物排列和种植中运用的园林技巧，就听到身后有很轻微的声音，她几乎是警惕得瞬间转过身，只是她没想到会看到陆煜辰。
　　他梳跟那天一样的背头，露出了好看的眉头还有高三之前一直被藏在厚刘海下的好看的眼睛。他看起来还十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不论从神情还是眼神来看，他又都不是十年前的他。时光终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她所触及不到的过往，她所不了解的故事让他成为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熟悉却陌生的他。可她又多么庆幸，这个陆煜辰有她所不熟悉的陌生。
　　那一刻，安晴才真正的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分开整整十年了，而她记忆里的一直都是十年前的他，而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于她来说，在某种程度上，只能算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她甚至看不懂他眼中的神情。
　　陆煜辰也看到了他，但并没有离开。其实安晴不太能确定他是没打算离开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踟蹰着，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打招呼。然后，陆煜辰便先动了，走了进来，走到了安晴面前一米的地方停下。
　　安晴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便听到他开了口。“我想了想，还是应该打个招呼，”他的声音似乎比十年前更低沉了一些，少了少年时的清冽，多了岁月打磨的温润，“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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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特别长的故事，20章之内应该就能结束了。